夏犹清在十月五号凌晨一点才回到家。
进门开灯,在客厅发现睡在沙发的谢秋节,夏犹清皱了皱眉。
虽说最近天气不错,但是夜里还是会降温,而且沙发睡得也不舒服。
谢秋节是被光线照醒的,稍微挣扎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身高腿长的身影。
他坐起来,嗓音带着刚睡着被吵醒的沙哑道:“你怎么半夜回来了?”
夏犹清过去摸了摸他的被子,不厚,眉头紧锁,“怎么睡沙发上?夜里降温你才盖这么点被子,感冒怎么办。”
谢秋节:“我弟放国庆假,来我这住两天,让他睡我房间了。”
他一点都不想和谢秋日睡一张床,但谢秋日那性子娇气肯定不愿意睡沙发,所以他宁愿自己睡沙发。
夏犹清莫名有点生气,“他来你就让他睡你房间?!让他睡沙发怎么了,他还能冻死不成?而且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怎么不说,你直接我睡房间啊。”
“啊?”
“今天我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这房间要让他睡到假期结束?你在沙发睡几天了?”
谢秋节楞住,“你怎么了。”
他不知道夏犹清为什么有点生气。
夏犹清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看见谢秋节委屈巴巴睡沙发他就是不舒服,一想到谢秋节天天加班还不好好照顾自己他就又心疼又生气。
而且几天了,谢秋节为什么不跟他说,他房间又没人睡,谢秋节宁愿睡沙发都不跟他说一声去睡他房间。
谢秋节还是没把他当朋友,一点也不需要他。
然后他开始怪自己,干嘛要出差,他就应该在家里盯着谢秋节。
“去房间睡。”
“……不用。”
夏犹清深吸一口气,不再废话,直接连人带被子将谢秋节打横抱起,语气放轻,“去我房间睡。”
“你松手。”
谢秋节下意识挣扎,这种姿势让他极其别扭,一大男人被人公主抱很奇怪。
这人也太瘦了,连人带被子都没多少重量。
夏犹清长腿快走几步就到了房间,轻拿轻放地将他放在自己床上,“睡我房间,别睡沙发。”
谢秋节上次进他房间还是看相册那次,而且那时候他和夏犹清是趴在床上看相册。
现在这情况,他觉得别扭极了。
他想站起来想走,又没有鞋子,试图挣扎,“我弟还有两天就回学校了。”
夏犹清看了看他脸色,还好,应该是没感冒,“你也就是睡两天。”
“……那你睡哪?”谢秋节简直不懂夏犹清,就两间房,总有一个要睡沙发,夏犹清出差回来又不是为了委屈睡沙发的。
夏犹清问:“你介意吗?”
“介意什么?”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睡沙发,你被子给我,你不介意我俩就挤一挤,床够大。”
“……”
谢秋节连自己亲弟弟都嫌弃。
夏犹清扯过他刚才盖的薄被子,“你快睡,明天还要加班,我明天没工作大早上也能睡。”
但他好像没那么嫌弃夏犹清。
反正都是两大男人,挤一挤也没什么。
“你也别睡沙发了。”
夏犹清正要出门,听见这句话转身看他。
谢秋节认真道:“谢谢。”
夏犹清笑了一声,“我去把客厅灯关了,你早点睡。”
被子里都是夏犹清的味道,那种令人安心的气味,好像窝在阳光里。
不一会儿,夏犹清关了客厅的灯,然后轻轻地钻进被窝。
谢秋节忽然心脏骤跳,脊背僵直生怕碰到人,夏犹清睡觉很规矩,说是挤一挤,其实根本没靠得很近。
谢秋节以为自己会很不习惯,失眠到睡不着。
但显然没有,被窝比他一个人睡的时候暖和得多,而且让他想起感冒时那场温暖的梦。
夏犹清醒来后在房间里玩了会儿手机,结果听见客厅很吵,打开门,就见一男一女坐在沙发,女人拿出各种东西絮絮叨叨地跟男生讲话。
男生年纪小,长得歪瓜裂枣,应该就是谢秋节口中的弟弟,那女人则像和谢秋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得非常相似。
刘丽看着突然开门的男人,吓了一跳,然后尖声喊:“你谁啊,怎么在别人家里!”
他想着是谢秋节的家人,多少应该对人客气些,但是又想起那天晚上谢秋节无意中说出的话。
他顿时语气也不太好,“这是我家。”
刘丽还想说话,谢秋日扯了一下,满脸不屑小声道:“是二哥的室友,他上次说了,这小破房子里二哥竟然还和别人挤一起。”
夏犹清忍了忍。
准备去厨房倒水喝,路过沙发时,忽然瞥见谢秋日脚上的鞋,他站定盯着谢秋日的鞋看。
“你想干什么?”
夏犹清冷笑了一下,昨天他回来的晚,心思全放谢秋节身上了,倒是没仔细注意鞋柜。
今天一醒来,他一眼就看出有人动他房间里的东西了,但谢秋节从来不进他房间。
“这不是你的鞋吧。”
确实不是他的鞋,但他二哥的东西就是家里的东西,鞋子而已,穿穿怎么了。
谢秋日理直气壮道:“关你什么事,我爱穿什么穿什么。”
刘丽也尖声道:“你什么意思,小夥子,就算是合租你也不能这样吧。”
这声音听得夏犹清耳朵疼。
“我想你没有搞清楚,这是我的鞋子,我不在家不代表你就能动我东西。”
他冷声道:“不问自取视为偷,这双鞋子市场价四千多,根据刑法规定,偷窃数额三千以上算犯法,你已经成年了,要么把钱赔我要么我报警。”
“你是想怎么处理?”
操,他妈的。
他就说他二哥那么扣扣搜搜的人怎么可能买这么贵的鞋子,妈的,不是他的鞋子谢秋节放那么显眼干什么,他就穿出去炫耀了,而且这鞋他都穿两天了。
谢秋日憋红了脸,小声嘟囔:“操,谁知道是你的啊。”
刘丽反而大声叫起来了,“小夥子,一双鞋子四千块钱你怎么不去抢银行,而且,你一个大人跟小孩计较什么,他还不懂事,他又不知道是你的。”
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差点让夏犹清没明白她说什么。
夏犹清冷笑道:“十八岁的成年巨婴?需要我给你们科普了一下国家刑法和小孩的定义吗,还有,乱进别人房间也属於私闯民宅,可以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留。”
“看着你哥面子上,我可以不计较你乱进我房间,但是鞋子我劝你们最好快点赔偿,我有的是时间跟你们耗。”
其实没有并那么严重,夏犹清就是看他们不懂,钻他们心理空子,三言两语就容易被唬住。
谢秋日当然知道这双鞋值这个价,这个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理亏。
昨天他白天带着一群兄弟在家打游戏,好奇便进夏犹清房间看了看,基本都是摄像器材,男孩子对这种东西比较感兴趣,随便摸摸碰碰的,也没有把东西归位。
但他没有钱就是没钱。
谢秋日梗着脖子道:“别报警,钱我会叫我二哥还给你,大不了我把鞋子干净再给你。”
刘丽道:“你说什么傻话,四千块钱一双鞋子,明显他就是骗钱,不给!”
谢秋日不耐烦道:“你闭嘴。”
夏犹清懒懒站着,眼尾微眯,“呵,我是说的不够清楚吗?”
谢秋日咬牙切齿道:“我哥赚钱也是给家里花,反正都是我们家赔,你管谁给你的钱。”
夏犹清替谢秋节不值,他怎么会摊上这样的家人。
正当两方人僵持时,传来开门的声音。
——是谢秋节。
下午三点,谢秋节不是在工作吗?
夏犹清看见谢秋节的表情,虽然他依旧是面无表情,但夏犹清知道,谢秋节心情不好。
如果不是家里的事,那就只能是工作。
夏犹清不想在谢秋节面前谈糟心的事,警告似地瞥了谢秋日一眼。
识相的人就该知道现在最好闭嘴。
但谢秋日从来就不识相,他嚷嚷着大喊:“二哥!你室友要让我们赔钱,他说我偷他东西,但是你没跟我说鞋子是他的,要知道是别人的我肯定不会碰,而且,他还要告我私闯民宅,要报警抓我!”
“二哥,你怎么跟这样的人一起租房子,他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会被带坏的,一来就碰瓷张口要钱。”
真是能说会道。
夏犹清简直想把谢秋节这个傻逼弟弟杀人灭口。
他妈的,你看不出来他很累吗!
刘丽也应和道:“对对,他二哥你要是有时间就赶紧换个地方吧,跟这种人待下去会学坏,好好的小夥子走什么歪路。”
“刚好秋日那边有地方租,你要不租秋日学校附近去,你们兄弟俩还能相互照应照应。”
谢秋节淡淡瞥了自己一唱一和的母亲和弟弟一眼,他看着夏犹清,“你呢,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谢秋节情绪不对劲。
他说:“你回去休息,我处理。”
但谢秋节却微微歪头看他,语气很淡,“他是我弟,另一个是我妈,你要怎么处理?”
夏犹清张了张口,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秋日自以为自己赢了,刚想笑。
谢秋节看向谢秋日,低头看见那双鞋,谢秋日不由得缩了缩脚。
他轻笑了一声,很冷,“谢秋日,我好像跟你说过有些东西不是我的,你在这儿住你乱丢垃圾,你乱翻我衣柜,我都没说什么,你是我弟我让着你,你带朋友在家闹,我也忍了。”
“……二哥?”
“但是,你今年十八岁不是八岁,还只会一个劲耍赖哭着闹着要别人给你承担责任,然后自己一个人潇洒快活,这件事,是什么样你心里清楚,我没心情替你擦屁股。”
这好像是夏犹清第一次听谢秋节说那么多话。
可每一句话,好像都是负情绪。
谢秋节看着夏犹清,“夏犹清,你报警吧,我不会替他给钱的。”
刘丽震惊了,“他二哥,你说什么傻话,这可是你亲弟弟……”
刘丽的话还没说完,谢秋日突然大叫起来,“夏犹清?!二哥,你室友,他是夏犹清?!那个摄影师?”
夏犹清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二哥,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个同性恋,他喜欢男人!!恶心死了,你是不是被他骗了?你跟一个同性恋住一起干嘛,你知道村里的人会怎么说你,说我们一家吗?!你难道忘记你高中时候的那个同性恋了吗!你知道什么下场,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住一起?!你为什么要成为同性恋!”
谢秋日不敢相信,他走过去想摇醒他二哥。
怎么可能,谢秋节虽然表面冷漠无情好像不在意家人的样子,可其实他才是最在意家里人的那个。
小时候他闯祸那么多次,大哥只会骂他让他自己收拾,但是只要他耍赖多求求谢秋节,他二哥都会替他收尾。
可是现在他二哥说报警?
最关键的,他二哥还和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住在一起。
多恶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