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即将西坠。
村口和各个出口堆满干柴,官差们分两批,一批手持火把,另一批则驻守出口,持刀站岗,一旦有人惊慌跑出来,格杀勿论。
丁济背着手,踱步不止,对着村口望眼欲穿。他在心底思忖,看来昨日大放厥词的女子也救不了这里,还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属下前来提醒,“大人,时间已到。”
火把燃烧的烈焰跳动,丁济拿过一只,闭上眼朝柴堆扔去。
“嗖!”
火把即将落地,却被一只穿云箭射中,火星四溢,带到崩裂的泥地上。
“停手!”
马蹄声传出来,一身黑色劲装的荣光出现,他风风火火赶到,行至丁济的面前,方才勒马停下。
“你是何人,竟然出面阻拦!”丁济怒斥,心中大为不快,“继续点火!”
荣光不住勒着马绳,凌厉的目光居高临下,“停手!都聋了吗!”
身后属下率先听令,上前点火,却不料被荣光的马踹翻,嘴里吃了土,忙不迭爬起来,已是要拼命的意思。
身后一呼百应,纷纷亮起长刀,将荣光围成一团,想将他撕碎。
“杀了他!”
“不长眼睛的家伙,竟敢殴打官差!”
荣光纵身下马,径直走到丁济面前,拿出一样东西,拍到丁济脑门上,“想杀我,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么本事才行。”
丁济拿过那令牌一看,原来是……
立刻低头行拱手礼,他头皮发麻,手心冒汗不止,声音中听得出敬畏之情,“是末将眼拙,还请见谅。”
“你们这些人救人不及时,要烧村倒是执行得很快。”荣光抱着手,目光斜瞥,满脸皆是不屑,命令丁济,“停止烧村,疫症有救,叫梁笙那个缩头乌龟来见!”
丁济头都不敢抬,连连应下。
待荣光重上马背,离开之后,被踹了一脚的下属凑近,“大人,这人太过猖狂,直呼咱们府尹大人名讳,还出言不逊。”
丁济缓缓抬头,见人已经走远,抬起脚再踹了他一脚,“找死也要看日子,平王府的人都得罪,不要命了!”
顾不得胸口处的疼痛,下属这才觉得后怕。
是啊!平王的人,确实可以这么嚣张。
说话间,丁济已然骑上马,沉声呵令,“把火把都灭了,依旧不准人进出,待我回去禀明大人再说!”
“是!”
……
帝京。
深夜的姜府。
“什么!”
“羡丫头和男人私会!还是张尚书的儿子!”
姜晋从翰林院回来,来到李月如房内。才一到,饭没吃上一口,就听到让他震怒的消息。
李月如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保养得当,一身单薄的月白绫罗衫穿在身上,乌黑油亮的发髻毫无松动,一板一眼,颇有正室风范。
她是姜晋的表妹,二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当年姜晋娶了姜羡生母余知画,她则为了一片真心嫁进来做妾。余知画生下姜羡不久,就染上重病离世,她却因为余家那头压着,迟迟不能扶正,对姜羡和余家的恨日积月累,早就是欲除之而后快。
姜晋现位居五品,任职于翰林院,她虽没有姜夫人之名,但是任何大型场合上,姜晋早已带她会客多年,俨然是正室无疑,也因为如此,李月如就格外端着,衣服永远穿得得体,发髻永远一丝不苟,最忌讳别人叫她姨娘,满府上下都叫她夫人。
听到姜晋陡然增加的音量,她连忙上前,“小点声,给外面的小厮听到,乱传就坏了。”
一阵惊讶过后,姜晋还是有些质疑,自己的女儿再怎么缺少管教,也不至于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他缓缓坐下,端起桌上的酽茶,压了一口,“外面的传言多半是假的,我的女儿不至于这么不要脸,我去找她问清楚!”
李月如一把拉住姜晋,故作忧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晋见她半晌没说话,问道:“咱们夫妻多年,你有话直说。”
“老爷,您前段时间都在忙庆典的事,家中的事情您不知晓,羡丫头十天不着家,我派人满帝京找人,全都石沉大海,本打算等您回府,就跟您请罪,没想到今天去极光寺竟然看到了羡丫头。”
又假情假意道:“昨日我去极光寺上香,祈求能找到羡丫头,刘妈妈路过寺里后院,恰巧碰到了张子成,刘妈妈觉得蹊跷,张子成这纨绔也不是爱礼佛之人,就停下多等了一会,没想到,羡丫头发髻松散,衣衫不整地跟着走了出来。
姜羡失踪这十天,李月如从未找过她,进寺里烧香,不过是祈祷姜羡死在外面,让自己的女儿顺理成章成为姜家嫡女,风光出嫁才是。
“你说此话可有依据!”姜晋音量一阵高过一阵,气得来回走,“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老爷,羡丫头虽说不是我亲生,但好歹是我养大的,我自己的女儿,还能乱说不成。等他们走了,我亲自去看过,屋子里好大一张床。”
“现如今二人正是情浓,必定不会就此收手,等明日,咱们去极光寺里一看就知。”
姜晋和李月如夫妻多年,对她极其信任,见她如此笃定,心里也没了准。
“这丫头,果真是无法无天!”姜晋坐下,大掌拍下桌子,震得茶盏溅出茶沫。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跟明镜一样,不亲眼看见,是绝对不会相信。他对余知画心中有愧,又在其离世之后,对姜羡疏于管教,导致姜羡跟他并不亲近,这是他的心病。虽说有嘴甜的二女儿姜晚晚,但是最令他担心的确是姜羡。
男人不比女人,有什么话掏心窝子说就行,他是父亲,有自己的面子。
李月如换了脸色,温柔地走过去,纤纤细指在姜晋的胸口抚摸,帮他顺着气,“别气着身体,月如担心。”
她眼里渗出恶毒,这次一定要板上钉钉,蛇打七寸,将姜羡彻底赶出家门。
……
明楹听得脑袋疼,“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