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偷袭来得如此突然!
姜柠定睛去看时,才发现那黑色的团状物,是四五个绑在一起的酒坛。敌人居然在树林中准备了类似投石机的机关,而且不只是左边的树林,右边的树林也有,当真是处心积虑,杀心昭然。
姜柠心跳漏了一拍,抓紧了手边的门框。
来了。
一切如上辈子一样。南宫棠神情肃杀,身体紧绷,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箭。眼角的馀光发现姜柠仍在船舱,状态不明,战场上无往不胜的将军提着心,沈声道,“抓紧。”
酒坛易碎,杀伤力不如巨石。敌人却选择这样的武器,是因为里面装满了易燃的烈酒。接下来的场面,必然是惊心动魄。
洪烈也抽出了手中刀,眼神如狼,重覆道,“抓紧!”
船工们乱作一团,有去小心掌舵躲避酒坛的,有拿出长浆划水加快船速的……万全和水袖全都是脸色凝重,很快围拢到祁景身边,就近抓住了栏杆。
祁景也稳住自己,眼睛眯了起来。明明行程保密,他却还能遇到准备如此周全的刺杀……会是谁呢?
分了一点心神去找姜柠,见姜柠站在船舱边,葱根一样的手指死死抓着门框,表情还算冷静。祁景伸出手,沈声道,“到我身边来。”
远距离投来的酒坛力量大,船舱未必挡得住,反而容易遮挡视线影响行动。
他的棋子就算要死,也应该死在自己的计划里,而不是死在莫名其妙的刺杀中!
姜柠看看祁景,眼角馀光看看南宫棠,抿抿唇,松开手,快步走向祁景。
因为突然大力转舵,大船左摇右晃起来。姜柠走得跌跌撞撞,同样跌跌撞撞的万全冲上来拉住她,护着她走到祁景身边。
与此同时,酒坛也终於近到触手可及。两边加起来十来个酒坛团,有的落入江中,砸起巨大的水花,有的携带万钧之势,冲向大船。
姜柠担心地看着南宫棠。这个时候不需掩饰,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最有战斗力的人身上。
南宫棠临危不乱,迎上前,抓住捆绑酒坛的绳索,顺势快速后退卸去冲撞之力,然后身体一转,将酒坛扔了出去。
洪烈受到启发,有样学样,放下刀,也去扔那酒坛。
然而还是有酒坛落在甲板上丶船两侧,砸断丶砸凹了木板,自己也碎裂开,瓷片乱溅,酒液喷洒得到处都是。浓郁的酒香飘荡开来,姜柠都觉得有些刺鼻。
紧随酒坛而来的,是熊熊燃烧的火把,少数落在甲板,轰然点燃了烈酒,燃起巨大的火焰。
烈酒燃起的火根本没办法用水灭掉,南宫棠提前令人将砂石放在甲板角落。几个船工奔跑着去拿砂石,然而大船左右摇晃,他们拿得艰难,一个站不稳,满甲板乱滚。有的不小心滚到火堆里,身体顿时燃烧起来。
南宫棠忙而不乱,快步冲过去,撕掉烧着那人的衣服,提起他就扔进了水里。常年跑船的人基本都是识水性的,进到水里反而能减轻烧伤程度,捡回一条性命。
姜柠鼻尖闻到了各种浓烈刺鼻的味道,皱起了眉头,不忍看那凄惨景象。
没想到,原来上辈子听说的那次遇险,居然如此凶险。
随着大船前行,树林中的敌人也调转了投石机的方向,第二波酒坛携带无限杀机丶飞速而来!
南宫棠与洪烈立即又接起了那酒坛,力求将损害降到最低,仍是有两个落在了甲板上。
因为甲板已经在燃烧,那酒坛落地碎裂的一瞬间,便爆开巨大的火焰,燃烧的烈酒四处乱溅。
万全与水袖护着祁景和姜柠,四人警惕地往安全地带后退。腾腾的火浪袭来,祁景下意识地擡袖遮挡住姜柠。姜柠自己也擡袖护脸,仍能感觉后背被烤得发疼。
脚下的木板,也越来越热。这船,能撑住吗?
又有两个人燃烧起来,跳进了水中。连江面也在燃烧,熊熊的火焰映照着火红的晚霞,这场景悲壮又奇绝。
第二轮酒坛完毕,树林里忽然变得寂静无声。江天一色,毕毕剥剥的火声中,无限肃杀与凝重蔓延开来。
结束了吗?姜柠下意识地看向南宫棠。南宫棠看着水面,叮的一声,抽出了手中剑。洪烈也随着抽出了手中长刀。
这时,忽然有铁爪勾住船舷,身穿防水鱼皮衣的人,围在大船四周,纷纷猛地从水中蹿了起来!
南宫棠扬剑上前,剑法快如闪电。然而四面八方都是刺客,他们无视乱窜的船工,笔直冲祁景而来。
万全与水袖手中分别拿了酒坛和长棍,拦在了祁景前面,两个人虽冷静,但是没有武功傍身,只能聊作遮挡。洪烈立即冲了过来,长刀气势万千。
祁景面沈如水,眼神冰冷,拉着姜柠后退。
斜后方又有一个刺客,笔直举刀朝祁景劈来。祁景意识到他们想杀的只有自己,立即将姜柠推开,偏头避开那当头一刀,擡脚一踹,上前劈手夺过了刀。
姜柠被推,加上大船本来在燃烧摇晃,她一个站不稳,撞到了船舱壁,额头顿时红了一块。
姜柠顾不得,立即扶紧船舱壁,转头,视线从祁景身上划过,落在南宫棠身上。
南宫棠被几人围攻,不落下风,身姿矫若游龙。虽然知道这次有惊无险,但姜柠还是忍不住担心他。毕竟她来了,事情到底与上辈子不一样,若是造成变数呢?
正忐忑间,忽然一支利箭笃的一声,堪堪射在姜柠耳侧,深深钉入船舱壁。
姜柠心差点跳出胸腔,转头循向看去,一个鱼皮人手中拿的不是长刀,而是箭弩,正对准人群中的祁景。
万全被踹到一边爬不起来,水袖更是已经昏死过去。刺客太多了,洪烈被死死拖住……没人再能帮助祁景了。
祁景自小学武,但他毕竟是皇子,更多学的是经世治国的大道理,武学并不出众。这会儿费力地消灭一个敌人,他的动作都已经变得凝滞。
姜柠下意识地看向南宫棠。她的子正哥哥最是忠诚爱国,大公永远摆在私心前面,他,会不会不顾一切地来救祁景?
这次的刺客是先太子的死士,各个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来为先主报仇,力求诛杀弑兄上位的皇帝。南宫棠的长剑刺进一个刺客胸膛,那个刺客居然脸露疯狂的笑意,迎着剑刃上前,让剑刃刺的更深,而后双手死死握住了剑柄,不让南宫棠拔出。
南宫棠不得已弃剑,朝祁景与姜柠看了过来,瞳孔猛地一颤。
手持箭弩的刺客正瞄准了他们。虽他能判断出刺客瞄准的是祁景,但姜柠离那个刺客太近了,大船又在摇晃,她随时有可能被迫闯入箭矢的路线里。祁景身负武艺,有可能躲过,可她不见得能。
不行,他得过去。
南宫棠往这边过来了。姜柠眼睛猛然睁大,心口乱跳。
子正哥哥是来救助祁景的吗?他手无寸铁,如何抵挡得住锋利的箭矢?
上辈子的记忆猛地冲进了脑海:南宫棠胸口中箭,躺在地上,嘴里流出黑色的血……他是为她殉情而死的。
刺客的箭矢已经射出,来不及多想了。姜柠只知道,她不能让南宫棠有再次中箭的危险!
相比祁景,南宫棠离她更远些,不方便阻止。而且,她怎么能当着皇帝的面,明着阻止为人臣者救护君上呢?
姜柠抿抿唇,拔腿朝祁景冲了过去,嘴中叫着“皇上”,而后猛地扑到他身上,抱住他的胳膊,背对那无情而来箭矢,死死闭上了眼睛。
祁景被姜柠不顾一切的力道,撞得朝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抱住她,而后眼睛看到了那正射过来的冷箭,瞳孔和心脏,都猛地一颤。
她居然,奋不顾身地冲过来,替他挡箭?!一个那么爱哭的小姑娘,她……
祁景心脏如擂鼓。死亡的威胁里,连震撼都来的格外激烈。一时间仿佛火光与刺客尽数消弭无形,只剩他怀中的这个女子,紧紧抱着他,明明害怕,却依然义无反顾的,用自己的身体,挡到他前面。
她的手在发抖,那细微的抖动,忽然一下一下,连通了他的心跳,一直抖到他心脏上,血液中。
姜柠是有些害怕,害怕再体验一遍死亡的痛苦感觉,更害怕自己死了,和南宫棠再没有以后。
祁景永远不会知道。
一时间两人的思绪都格外杂乱,可一切又在电光火石间。见姜柠冲过去护住皇帝,南宫棠一时间怔住,但他又几乎瞬间回神,劈手夺过又一个朝自己劈来的刺客的刀,用尽全力朝姜柠那边扔去。
利箭眼看就要射中姜柠,千钧一发之际,南宫棠扔出的刀赶到,撞开了利箭。
姜柠几乎能感觉到,刀锋带起的冷风,刺激得她后背起了细密的小疙瘩。
见姜柠平安,南宫棠松了口气,心中杀气却又是一盛,表情更沈着,下手却更干脆,用力扭断了刺客的脖子。
祁景见危机解除,推开姜柠,简单吩咐她躲好,右手举刀再和刺客战斗起来。
姜柠退到之前站着的地方,手扶船舱壁,去寻南宫棠的身影。南宫棠又夺了一把刀,已经到了那个箭弩手旁边,几下将他消灭。
察觉到姜柠在看自己,南宫棠忙中抽空,也看向了姜柠。
姜柠有些着急,用眼神述说着,刚才的行为不是为了祁景,而是为了他。她希望南宫棠能明白。
又有杀手袭击南宫棠。南宫棠转开了眼睛。姜柠也不知他是否明白了自己的眼神,若是没明白,她须得尽快找到机会解释。
思绪间,被拖住的洪烈终於消灭了自己身边的敌人,赶来支援,压力顿时一缓。
刺客杀灭得所剩无几的时候,大船龙骨被烧断,整艘船剧烈晃动起来,所有的人都再难以站稳。
姜柠贴着船舱壁,整个人往斜后方倒去,她下意识伸手乱抓,没有抓到任何能够稳住自己的东西,倒是指甲被抓劈了,能感觉到湿滑的血液流了出来,好在不多。
紧接着,无法自主的她撞到了船舷,整个人翻了出去,落入了水中。
所以说,幸亏她准备得充足。这一刻,姜柠是这样想的。
落入水中,姜柠立即强迫自己屏气凝神,而后头后仰放松身体。她体重轻,放松的状态下,暂时飘在水面。
一大块烈酒就在她不远处烧着,还有刺客的尸体飘在附近,这场景有些可怕。姜柠也不知自己能撑多久,但她不是十分害怕,因为知道,她的子正哥哥,必然很快会来救她。
南宫棠眼疾手快,身体强悍,脚撑着一个巨大而沈重的木箱,暂时稳住了自己。祁景落水,洪烈立即追随他而去。万全伤得不重,且水性很好,人也精明。唯一吃亏点的,可能是水袖。
以及……姜柠。
祁景是一国之君,包船的公子爷,自然大家都会去救他。而他的姜柠,兴许无法第一时间得到救助。
她那么胆小丶怕痛,曾经手被花枝刺伤,都要委屈地朝他诉说,要他哄。
他已经发过誓,这辈子,不会再退让了。
南宫棠转身看向甲板。甲板早已经因为被砸和被烧,而残破不堪。南宫棠的刀早已脱落,徒手握住破损的边缘处,手臂用力到青筋鼓起,生生掰下两长块木板。
他因为与刺客恶斗消耗了不少体力,这木板非常必要。事关姜柠生命,他绝不托大。
没有耽搁,他将木板扔进水中,而后脚在木箱上一跺,借助反作用力,整个人朝姜柠落水的地方扑去,落水的同时,他也没有闲着,右手扯开了他左手的束袖。
落入水中,南宫棠立刻找到木板,用束袖将两块木板捆住。姜柠已经被水冲出了一段距离,他找了找,很快找到熟悉的身影,而后带着木板,奋力朝她游去。
姜柠快要坚持不住了,到底失去了平衡,栽入水中。带着难闻味道的江水兜头打来,她呛了一大口水,顿时慌乱起来,在水中胡乱扑腾。
她不敢叫出声,只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喊:子正哥哥,你怎么还没来啊?
因为呛水,姜柠肺部快要爆炸,鼻子喉咙都疼得仿佛被火烧过。她心里惊恐起来。这次遇险有惊无险,会不会多出的一个她,就是那个意外?
子正哥哥,你怎么还没来啊。再不来我都要责怪你了。
算了,还是舍不得。
姜柠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感觉腰肢终於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抱住,而后她被托着,带出了水面。
姜柠转头,看到熟悉的脸,他浑身湿透,睫毛上挂着水珠,看着自己的眼睛显得那样深邃明亮。
“子……子正哥哥……”她唤了一声,嗓子因为呛水,有些哑。
“别怕,我在。”南宫棠专注地看着她,声音低沈而清晰。夜色渐渐弥漫,江水发凉,姜柠整个人也是凉的。可南宫棠拂在她身上的气息,是温热的。
姜柠终於彻底安下心来。
南宫棠托着姜柠,让她趴在木板上。两块绑好的木板加起来的浮力刚好足够托起姜柠。
南宫棠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水,嘱咐道,“别松手,我带你上岸。”
姜柠信赖地点头,手臂用力抱好了木板,“好。”
南宫棠略微后仰,抱着姜柠,选了一个僻静的目标,往岸边游去。
晚霞终於彻底消散,整个天空呈现灰紫的色彩。江面的烈酒燃烧殆尽,逐渐熄灭,萤火虫一只两只地出现,在江面起舞。
脚能触到江底的时候,南宫棠稳住身体,用力抱住姜柠,站了起来。为防姜柠淹到,他用的是抱小孩的姿势,托着姜柠的腿,把她举的几乎比自己还要高一点。
姜柠呛水没了力气,整个人靠在南宫棠身上,手臂软软抱着他的脖子,很有些不好意思,冰凉的耳垂都要热起来了,但心里又觉得比吃了蜜还甜。
上了岸,南宫棠也没问姜柠能否自己行走,依然抱着她,朝干燥的地方行去,姜柠也没说要下来。
最后南宫棠找到一个空旷而隐蔽的地方,放下了姜柠。
他放的动作很小心,单膝跪在地上,弯着腰托着姜柠的脊背,轻轻让她靠着粗壮的树干。
“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拾柴。”南宫棠低声交代。他们衣服都湿透了,燃起火堆能取暖,还能驱赶野兽。
姜柠虽然落了难,甚至冷得有点发抖,此刻却开心得几乎想笑,抿抿唇,点头。
恐怕野兽攻击,南宫棠担心姜柠,没有走远。树林里最不缺的都是枯枝败叶,南宫棠很快捡到一大堆,回到了姜柠身边,坐到她对面,替她挡着一点夜风。
他从腰间摸出一个油布包裹的火折子来,吹出火花,点燃了枯叶,很快,温暖的火就烧了起来。
南宫棠利落地架起了火堆,中间留了空隙让空气流通,保持火堆不灭。
其实南宫棠幼时是皇帝伴读,少时常在军营。他是个大忙人,姜柠见到他的时间,并不很多。但每次和他见面,姜柠都记得清清楚楚。
从前见南宫棠,大多都是在南宫府。南宫府的小公爷,读书时安静肃整,舞剑时潇洒利落,有时还会弹琴,总之就是清冷矜贵的做派。这还是姜柠,第一次见南宫棠在野外的模样。
姜柠有些新奇,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忙碌,忍不住轻笑,觉得她的子正哥哥真能干,什么都会。
姜柠的目光太明显,南宫棠擡头看她。目光相触,姜柠一时羞涩,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太矜持。但下一刻她又理直气壮起来,反正她在南宫棠面前,本就是不矜持的。从前她还敢埋怨南宫棠傻木头不解风情,南宫棠拿她没办法。
她在祁景面前装够了,在她的子正哥哥面前,就该是最自然最真实的模样。
都死过一次了,又有什么好顾忌。姜柠大无畏地看回了南宫棠。
南宫棠面色不变,低下了眼睛,手中拨弄了火堆,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他低着头,姜柠看不见他笑,只记得他低头前那安安静静的模样。姜柠无奈得都快笑了:她都这样了,他还波澜不惊的,哼,木头。
南宫棠想到自己一手解了束袖,一手没解,不伦不类,便将另一手的束袖也解开,眼睛看着火堆,轻轻开了口,“坐过来,这里暖和。”
姜柠的一点怨气烟消云散,想了想,她没动,低声道,“没力气,走不动。”
南宫棠擡眼看了看她,没说什么,起身坐到了她身边,从怀中摸出一个薄薄的油纸包,打开,递到姜柠面前。
姜柠看着油纸包中的东西,辨认出了姜丝和……一些草药?
“这是什么?”姜柠水润的杏眼睁大了些,十分诧异。
“驱寒的,没有水,你嚼一嚼,吞下。”南宫棠看着她,语调温柔,含着丝丝歉意。
夏末的衣衫单薄,能装的东西不多,不然他更该准备妥当一些,而不是让姜柠受这些辛苦。
其实这个林间兴许会有猎户暂时落脚的小房子,他可以去找找有无用具。但他实在担心林中还会有残馀的刺客停留,因此不敢走远。
姜柠一个柔弱的姑娘,受了寒,生病了可怎生是好。
姜柠明白了。她以为自己准备齐全,没想到南宫棠准备得更细致。“你……”她一时又惊又喜。
“常年在外,难免生病受伤,所以出门总会准备些。”南宫棠低声解释。重生的事,难免耸人听闻,他暂时不想吓着姜柠。
姜柠轻轻一笑,心中柔软,又有些心疼南宫棠,接过那油纸包,软声道,“我知道了,子正哥哥,你真好。”
南宫棠心情很好,没说话,淡笑了下。
知道味道必然不好,姜柠几乎是几根几根地拈起姜丝和草药,放入嘴中嚼了起来。顿时又辣又苦的滋味弥漫开,姜柠脸都皱起来了。
但这是南宫棠的心意,且是为她的身体考虑,姜柠皱眉将嘴中东西吞了下去。
南宫棠瞧她一张芙蓉面几乎皱成了包子,忍不住笑,嗓音里都带了笑,“难吃?”
姜柠皱着眉点头。其实死过一次,她已经没那么怕痛怕苦了。但她,在南宫棠面前,就是格外娇气起来。
南宫棠再度从袖袋中,摸出比大拇指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纸包来,摊开,里面一粒红红的果糖,在夜色里散发淡淡的香甜味道。
南宫棠含笑道,“把草药吃完,这粒糖奖给你。”
如同小时候,她被父亲宠坏了,偶尔性子顽劣,不肯读书,被南宫棠知道了。他拿出这样的一粒糖来,轻声道,“把这页书读完,这粒糖奖给你。”
姜柠看着这粒隔了生死的糖,一时感动丶怀念得眼眶都要酸了。
她吸吸鼻子,低低问,“这也是你出门习惯带的?”
南宫棠温柔道,“给你准备的。”总算有机会给她。
姜柠更感动了,忍着哭,声音闷闷的,“那你怎么方才不拿出来?”
南宫棠没回答,只是浅笑。他就只是,想逗逗她罢了。
作为南宫家的独子,父亲自小对他严厉,不许他放松,不许他享乐。他一生清苦,唯有在姜柠面前,才会多出许多鲜活情绪来。
姜柠也没非要个答案,怕自己哭出来,低头,一下接一下地嚼草药,乖乖巧巧的。
南宫棠手掌托着那糖,也没有不耐烦,等姜柠吃完药,将糖拿过,放入嘴中含着。
两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时间静谧安好。过了会儿,姜柠主动开口,“子正哥哥,我得和你解释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