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心里尚有不安,追问道:
“你把人都聚集起来,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为什么只是用这种方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来让他们遵从命令,而不直接排除异己呢?”
朱标冷笑起来,虽然是灵魂之中,毫无实体,这笑声也让扶苏顿生酥麻,听他道:
“排除异己?若是父皇的性子,他恐怕信不过所有人,这里的人早就被换了一茬才是。孤的功力没有父皇深厚,加上为了一步步培养你的手段,才从最基础的开始教。这第一招,你学明白了吗?”
扶苏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我明白了,在动摇自己的事态面前,要牢牢把握主动权,只为了现有的目标服务。”
朱标满意点头,欣欣然起来:
“不错,孺子可教。接下来就是第二式,也就是你口中的排除异己。”
“明日奔袭草原部落,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表现的机会。如果把握不住,便免不得头颅滚地,流血漂橹了。”
“等你到了始皇帝或者孤的父皇的境界,就全然不需要第一步,怀疑谁了,直接杀了便是。”
“而且,捉贼要捉赃,先打一棒子吓唬完,今晚再看谁弃暗投明,谁冥顽不顾。抓到现行了,届时再杀,也不迟。你万万不可心急铲除异己。”
扶苏不敢再言语,他哪里是着急啊!
他是生害怕这位后世太子手段过于激烈,导致各种矛盾激化。
没想到一听朱标解释,这还是没用激烈方案的境况呢。
真不知道朱标口中,他的父皇那剥皮揎草的行径指的是什么。
剥皮他能理解,揎草——
扎稻草人吗?
他没敢去问,秦代已经比过去文明许多了。
什么钟鸣(烧红的大钟炮烙)鼎食(把人烹了),很少用了。
大帐中,军令已下,老四率先道:
“张将军,速速整顿军马,今夜除了工匠外,其余军士快些歇息。”
“其余各部也不可疏漏,提前准备好出发前往咸阳的粮草,”
张宁夫坐直身子,拱手拜道:“诺。”
诸位将领忙碌起来,朱标站起身来,高高在上,看着有些人神色一松,有些人神情未变。
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这没个凳子座椅,果然还是不舒服。老四,预留好的工匠们何在?”
老四当即道,神色间带着兴奋:“公子,工匠已在校场集合,还有木料器具,一应俱全。可惜,只是这炼铁的炉子不好准备,这方时节,匠人们的水准和技术,都不过眼。”
朱标温然笑着,走出座位,开口道:
“今夜加急,有个能用的物事便够了。待孤抵达咸阳,也看看史书上,始皇帝收天下刀兵,熔铸的十二金人,是个什么水准。”
老四紧随其后,不屑道:
“只是后世编排罢了,我和蒙将军确认过,焚书坑儒倒是有,但没有史书上那么极端。要不然后世哪有那么多读书人所谓的经典流传。”
“这十二金人,不过是一人多高的金属塑像,象征意义居多。要不然,还不让老百姓用农具了不成?”
两人言谈间,便到了空置出来的校场位置。
一个简易的桌凳已经被搭好,朱标自然地坐了上去。
腰部靠在椅背上被撑托起来的时候,有一种别样的安心感滋生。
扶苏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如今这一套器具摆在大帐之中,而其余人均是和以前一般席地而坐。
那岂不是都要抬头仰视自己,而自己也能将众人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归眼底!
开始,命工匠打造这些器具,对于战事又有什么益处呢?
他急忙问询道:
“今夜工匠都齐聚于此,若只是打造此物,还不如,现在让工匠们去检查轮车等器具。”
朱标不为所动,心中道:“你看着便是。”
朱标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孙子”,点点头。
老四对这种眼神很是无奈,挥了挥手:“带上来!”
哒哒哒——
数匹骏马被牵引而来,马倌们退到一边,不敢猜想深夜将马匹带出的目的为何。
好在现场没见到烹饪的大锅,也没有庖丁的剔骨刀,看来不是这些将军们想要吃马肉了。
见物件齐整,朱标看向场中匠人、马倌们,问道:
“诸位可曾知晓,中原人马术奔袭,为何总是不及匈人?”
秦代的时候,中原一词已经涵盖了整个黄河中下游区域。
匠人们各自面面相觑,他们哪里知道这些问题该如何回答。
而马倌中走出一人,穿着宽袖服饰,是马倌们的长官。他拱手行礼,恭敬答道:
“下官太仆列下马官,孙淼,见过公子。下官认为,中原人马术不及匈人,是因为匈人的田地是草原,其人自幼纵马奔驰。而中原的田地是田垄粟亩,不适合驯养马匹,也没有自幼骑马的习惯。”
“因此,匈人的身体已经习惯了马匹,甚至不需要马鞍,便能发挥出效用。无论是骑战逼近,还是远处骑射,都比我们灵活。”
“而且,匈人驯养的马匹秉性,也优于中原马匹。如橘生淮南,各有不同。”
朱标满意笑道:
“你所言不错,中原人士设计马鞍,本身就是弥补年幼身体成长时期没有机会驾驭马匹,成年后身体不适的感觉。”
“既然如此,只要能拥有更多补偿驾驭马匹的习惯的造物,就能弥补和匈人的差距。”
朱标站起身来,指着大地,示意道:“我等能够发力,借助的便是双脚踏于地面的力量。”
“如果我们骑在马上的时候,也能够像踩在地面上一样,借力施展,便能平白生出更多在马匹上挥舞武器的力气。”
他拿起老四准备好的画布,展示着上面的结构。
那是一个刚好可以将鞋子置入踩踏的半空结构,两端留有悬挂的孔位,用于添入绳索。
“孤称其为,马镫。此乃蒙将军所作。”
“如今军务紧急,今夜还需诸位赶造两百具木质马镫,同时安抚马匹,找到对应的不影响马匹行动的悬挂点。”
“卯时一到,便奔袭出兵,将距离长郡防务最近的匈人部落重创!”
老四一直站在朱标背后,心里思量着,还好秦代的时候,木材产能还算不错,尤其是优质木材。
此时黄河流域水草也没有完全枯萎,不至于出了边塞,就要面对一大堆飞沙走石的景象。
环境对于战局的影响,也就更薄弱。
唉,没想到自己上一世死的时候,是在征伐鞑子。
这一世刚一过来,还要征伐鞑子。
这大概就是天命吧。
还是要加快些流程,早日助大哥登基。
此时,匠人们也凑了过来,对着这个结构图画讨论起来,老四不由得焦急道:
“这有什么好研究的,来人,备好工具,本将军给你们亲自演示一番。”
不多时,朱标看着熟练地用着工具切割木材打磨形制的老四,赞叹道:
“父皇这老朱家的血脉,还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