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倒是乐在其中地牵着这只“宝马”离开,要去拜访丞相李斯。
有了赵高当后台。
今夜就能调集防务,摸清楚咸阳城防。
然后以调入自己的兵马为由,大军压进,直奔帝宫。
哈哈,赶在明天日落之前,就能赵高的头颅斩下。
古来战事政变,还从未有如此明快的局势。
不知道以后的历史上,会如何称赞自己呢?
李景隆将这只有着历史意义的鹿迎入自己的车驾,随后亲自驾车,带着亲卫前往李斯府邸。
路上行人好奇张望,摊贩之间,指鹿为马的故事已经开始流传。
赵扶摇为了巴结赵高,公然将一只鹿当做马匹骑乘的事迹,也随着车驾行进,被逐渐落实。
其实,他根本没有骑上去这只鹿。
只是历来野史这个东西,就突出一个野。
就算是正史落实定性了,也传播不过这些噱头拉满的话题。
到了李斯府前,递了拜帖。
这昔日门前车水马龙的丞相府,如今不过是数天冷落,便已经是一片萧瑟意味。
像是个行将朽木的老人,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去世。
他还没死,但已经对活人们的事务无力插手。
此番前来,多为羞辱之举。
李景隆对这位一千七百多年前的本家人,倒没有什么感怀的心情。
他只是牵着鹿,在街上众人看热闹的眼神中,走了进去。
任职九卿,拜会丞相,这是规矩。
李斯缩头缩脚不露面,自以为躲避了纷争。
却不曾想,赵高从来没有放过他。
门人引着李景隆一路前进,很快到了待客的前厅。
院内装饰还算气派,只是了无生机。
这诺大的府邸的现状,就是李斯这个政治和生理上都已经衰老的体现。
前厅里,只有桌案和席子。
李景隆安然入座之后,周遭的环境里只剩下自己牵着的这头鹿不安的嘶鸣声。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李景隆安抚着它,四处瞧着,询问道:“可有些许吃食,莫要饿了它。”
这里的苹指的是青蒿,一种草本植物。
李景隆还是从周王朱橚的研究中,了解过这些古代的植物名字。
在一众王爷里,没表现出军事才能的周橚也没有做出什么文化上的功绩。
反而去研究那些植物,寻求可以在饥荒年岁食用的种类。
听说后来还写出来一本书,这些李景隆就不清楚了。
丞相府的仆人们找来了青蒿艾草,只是个个面色悲苦,多半是明白自家主人的困境,正在忧虑未来。
不多时,李斯才姗姗来迟,浑身披着一件厚袍子,头发散乱垂下,没有用头冠约束。
这个老人头发还有一大半是黑色的,面相皮肉也没有太多衰老的痕迹,只是那双眸子睁开眼之后,就多出一股死寂、浑浊的意味来。
“下官雕阴县守城裨将、太仆,赵扶摇,拜见丞相大人。”
李景隆规规矩矩地行礼。
这活着的丞相在自己那个年代可是个稀罕角色,胡惟庸案的时候,自己不过十一二岁。
等到长大之后,丞相这个词就逐渐失去了存在感。
不知道孝康皇帝登基之后,是否会和太祖皇帝那般,也对丞相职位动手呢?
“本相果真是老了,你这后辈来拜访,行礼的时候都敢走神了。”
李斯口中那孱弱的声音,让李景隆回过神来。
他也不解释,李景隆来这里,只为了进一步得到赵高的信任。
如果能把李斯气出来了个什么毛病,那便再好不过。
他一板一眼禀明道:
“丞相大人,赵大人和陛下都对您很关切,今日特命下官带着这匹宝马前来拜访。”
李斯努力抬眼,他的眼皮沉重,很难看清楚什么,甚至都看出来一个重影,有另一个穿着红色服饰的老人,重合在面前的赵将军身上。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放缓:
“你回去告诉赵高,老夫老了,但还没死。”
“老夫对这天下已经没有什么留恋的,不必如此折辱一个老人。”
李景隆眉眼舒展,只念叨出来一句话:
“今日赵大人指鹿为马,还有二成臣子未能表态。仅仅只有大人您心里放下了,赵大人心里不安心啊。”
话音一落,李斯已骇然出声咳嗽起来,那端着的些许气势,尽数散没。
不久,便咳嗽出来几口带血的浓痰,胡乱挥舞着袖子:
“滚、滚出去!”
脑海内的赵扶摇,正无比恐惧地注视着这个操控着自己身体的恶魔。
仅仅一句话就把李斯气得吐血了?
李兄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这种小人奸臣的言论和语气,你怎么这么熟练的!
李景隆倒不是奸臣,他只是能力不行,不用怀疑他的品行。
他任务完成,便当即起身离开,就连辞别的礼也不行了,悠悠地牵着自己的鹿。
鼠在所居,人固择地。
斯效智力,功立名遂。
置酒咸阳,人臣极位。
一夫诳惑,变易神器。
国丧身诛,本同末异。
赵扶摇听着李景隆在心中的念叨,忍不住评价道:
“李兄还有此等文采?”
李景隆黯然答道:“后人对李斯的评价,我复述而已。”
听着身后那越发止不住的咳嗽声,那代表着皇权之下最极致的权力的人如今此番丑态,心中更加感慨道:
“这并非全盛时期的李斯,若是他年轻,还有心力,我是一句话都对不上的。”
“如永乐陛下所言,此时的李斯,已经是完成了他在历史节点上的任务,路边的一条狗都能对他狂吠两声罢了。”
李景隆慢悠悠走出府邸的时候,李斯被气吐血的消息,已经开始在赵高的信息网之中流动。
而借着赵高新宠的名头,李景隆的面色恢复了冷漠,将自己的“兵马”调入了咸阳。
入夜,几个手下将领齐聚,他们并非赵扶摇原来的下属。
而是扶苏和蒙恬的亲信。
今夜要一起被李景隆引着宴请咸阳城各个城门的守将,好让起事的时候,敌人的军事力量进一步失去控制。
探子来报,被安排到西南校场的宗正队伍,果真有些变动。
那嬴白桑要求着赵无刈带着他的血书进皇宫,作为凭证,有一个神秘的宗室信物和口令,能够打开深夜的帝宫大门。
李景隆闻言,面色一喜:
“如此,大事可成。”
城门和宫门,他都要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