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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渭城朝雨浥轻尘 > ☆丶回忆

喻青解开腰带,睡衣滑落,身上再无丝缕。他的骨骼纤细清标,肩膀削瘦,腰肢纤细,双腿笔直修长,有着少年人的清稚与成年人的英挺。

苏浥看着他凤眼越来越弯,可眼瞳越来越冰冷,他靠近喻青,指手顺着他的脊背下滑至股间,暧昧地打着圈圈,在他耳边魅惑低语,“忘了告诉你,在你昏迷的这三年你,这里,早已被我玩腻了。”

“啪!”这一巴掌很响亮,苏浥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五个手指印,他却没有在意,将杯中酒一仰而尽,语气云淡风清,“我会帮你找他,我要看看容纳过我的地方,唐渭会不会嫌弃。”

他微笑着看喻青摔门而去,微笑着丢掉折断的高脚杯,微笑着用水冲去满手的血腥,微笑……

喻青后来问燕昭,在昏迷期间苏浥有没有对他做过什么。燕昭明白他潜在的意思,神色怪异地说你那时的身体,承受不住情事。

喻青知道苏浥那么说只是想羞辱他,因为他羞辱了他。他们就像两只刺猬,用相互伤害,来证明彼此的存在。

苏浥在某个早晨突然出现,喻青下楼时,看见他在用早餐了,阳光透过玻璃窗射在他身上,酒红色v领的毛衣,深蓝色牛仔裤,深褐色休闲皮鞋,很随兴的搭配,穿在他身上便有种斯文优雅的感觉。

餐桌上放着束白玫瑰,犹带着露水。

喻青想起初次见到苏浥的情形。

那个夜晚,在破旧丶阴暗丶肮脏的巷弄里,他被一群小混混逼到绝境,准备孤注一掷的时候见到苏浥。车窗缓缓摇下,车灯打在男子身上,白衫衣丶黑西装丶黑风衣,像七十年代上海滩的黑道少爷,隐藏在优雅贵介下面的,是狠辣与果决。

他面容俊美而冷漠,目光却是灼热幽亮的,狼般盯咬着喻青。

既使被困成这样,喻青也没有胆怯过,却在他目光下颤粟,就是这种目光,引出他血液里的野性与占有欲。

喻青总是想,那若是他们的初见就好了,可其实,那不是。他们的孽缘比这更早,纠纠缠缠,已经这么多年。

苏浥没有看他,自顾地用刀叉切着面包,“吃早餐,一会儿出门。”

“去哪里?”

“我老家。”

“……”

“条件。”

喻青还有点蒙,“什么条件?”见苏浥黑着个脸才想起是找唐渭的条件,就这么简单么?不可能!“我……东西还没有收拾呢。”

管家端着早餐过来,“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吃完早餐就可以出发了。”

就他们两个人出去,苏浥开车,喻青坐在副驾驶座上,翻看着车上的唱片,都是口碑很好的古风歌曲,看来他已经准备自己转型的事了。

悠美的乐曲伴着清朗的声音,听想来总是格外的舒心,喻青仰靠在车座上,恍恍然生出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许是因为总鬼门关走过一遭,他觉得自己的心比以前淡了些,喜好更加偏重於有舒徐丶内敛丶优雅这种特质的东西了。

沈默了很久,苏浥问,“怎么突然想要换风格?”

“感觉在摇滚这条路上已经走到瓶劲,再想超越很难了,得另僻蹊径,以我的条件古风是最好的选择。”喻青的嗓音干净空灵,清朗而含有质感,听起来特别的舒服。

“客观来说,古风还是太冷门了,你听的这些曲子算是好的了,但也没多大的市场,想在古风这条路走出点门道,可不比摇滚容易。”

在当下这种浮华丶快节奏的社会,古风音乐是比较小众丶冷门的音乐,基本是都是在网络上传唱,出过古风唱片的歌手也就那么几个,而且都是昙花一现,便消失在乐坛。喻青作为摇滚乐手的时候,已经开过三次世界巡回演唱会,唱片也畅销海外,突然舍弃摇滚转回古风是很不理智的。

“你还敢走一遍当年的路吗?”

最后一句话,正戳到喻青的痛处上。闭上眼睛还能看到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个人踽踽摸索,不知今夕,不知将来,那种迷茫丶痛苦丶绝望。有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知道痛苦再去走一遍,比不知道时候更需要勇气。

“敢!”只迟疑了片刻,喻青果断地说,“我答应过他,在乐坛的最顶峰等他。”其实唐渭喜欢的便是古风音乐,当年为了他加入摇滚乐队,现在自己为他唱古风,也算是圆他的梦。

苏浥斜睨了他眼,薄唇抿成冷硬的弧度,别开脸。

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已经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喻青闭目聆听音乐,很快便睡着了。苏浥将车停在路边,从后座拿来毯子给他盖上,凝视着他的脸。

眉峰若裁,鼻梁秀挺,薄厚适中的水唇,凝视着他就好似看见初春一抹浅碧,或是江南一角烟雨,没一点不恰到好处。然而如果你以为这就是喻青就错了。他那双眼睛似用江南的软水酿成的春酒,看似绵柔,却能灼伤你的咽喉。

苏浥就被这酒灼伤过,却欲罢不能的饮着。

好像觉察到他的注视,喻青不安地扭动起来。在苏浥面前他总是很警惕,像个养不熟的幼猫,炸着根根毛,随时准备亮出自己不锋利的爪牙。就像此刻,明明困得醒不来,还紧紧地皱着眉头,防备地搂着双肩。

苏浥知道可能这辈子喻青都不会放松对他的防备,不可能安然地躺在他怀里,因为唐渭已经死了。

他有时在想,如果他没有直接逼死唐渭,手段再温和点,用点计策挑拔离间,或是弄个第三者出来,喻青心里也不会这么惦记着他。

可当时,他被忌妒冲昏的头脑,看着两人手牵着手漫步,偶尔回首相视一笑,眼里深深地爱意时,他被脑中就只剩一个念头,——杀了他!

他认识喻青也有五年多了,那时他的妻子桑丽刚知道喻青母亲郑媛的存在,愤恨丈夫在结婚前竟还有个女人,想要教训一下她。

这对苏浥来说不算什么,他那时还没有完全掌握桑氏大权,并不想与桑丽闹翻,却鬼使神差地想去看看郑媛,然后就看到了喻青。

他被四五个男人围困在破旧的巷子里,白色的衬衫被撕破了,身上脸上都是血,护着躲在墙角的郑媛,眼神幽亮狠决,像只被迫到绝境的幼狼。

那时喻青只有十六岁,苍白丶纤细丶绝美丶羸弱,带着被摧残后的妖冶与性感。

苏浥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伪装成羊的狼,被那点血腥激出所有的狼性。

那些日子,他整天用阴冷而贪婪的眼神窥探着喻青,疯狂地想象着他被自己蹂躏后,像濒死的白鹤般绝美的样子,不能自拔。

他将自己伪装成一只绵羊,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跟着他到破旧的出租屋里,看着曾经被自己抛弃的女子在醉梦中骂着男人混蛋,没有半点愧疚,反而垂涎地盯着给她脱鞋的喻青。修长的腿丶细瘦的腰身丶俏挺的臀部,以及牛仔裤拉链下微微突起的形状……

苏浥能想象自己那时候的眼神,浑浊而充满欲|望。

他日日守在喻青驻唱的酒吧里,替他挡开另一些垂涎者,示以小惠,然后自称是他父亲喻棠的朋友,送他吉他,陪他聊音乐,知道他上完初中后就没钱再上学了,就出资让他上学……煞费苦心,终於消除了喻青的戒心,喻青说要带他到他父亲的墓前。

那天他开车去接他时,看到喻青站在破旧的出租屋前,依旧是白色的棉衬衣,淡蓝色牛仔裤,帆布鞋,怀里抱着大束的白菊花,阳光洒下来,纯白的花瓣衬得他眉眼都有点虚白。看到他来了莞尔一笑,刹那间,浮世俱静,灵台空明。

苏浥心头好似有春雨涤过,所有难奈与欲壑都被他这一笑洗净。

万星沈入目,一眼已相惜。

从此注定,他是他的救赎,也是他的罪孽。

爱他越深,就越是害怕他的憎恶,处心积虑地隐瞒一切,到头来却是更大的伤害。终於有一天,得知真相的他绝决的而去,投入别人的怀抱,被忌妒冲昏头的他,重新拿起屠刀,然后一切终於无可挽回。

有时候真想狠狠地逼他,将他逼到绝境,会不会就看到一点点他的真心?甚至想像最初渴望的那样,狠狠地丶毫不怜惜的占有他丶蹂躏他丶强|暴他,反正只是让他更恨一点,何不满足自己的欲|望?

可到底舍不得,哪怕有一点点的可能,都还幻想着能和他回到最初,能看到他对自己露出明媚的笑脸。

他倾身吻吻喻青的眉心,脉脉地凝视了良久,喟叹地换了首歌,张宇的《用心良苦》:我宁愿看着你,睡得如此沈静,胜过你醒时决裂般无情……

下午一点才到了豫城,随便找了家餐馆吃过午饭,苏浥只背了个旅行包就走,喻青亦步亦趋地跟着,发现越走越偏,忍不住问,“你要去哪里?”

“回家。”

喻青环顾四周全是大山,“你家在山里?”苏大boss是个村汉?晴天霹雳啊!

苏浥看出他的惊诧,坦然地说:“这就是我的老家,我的曾祖父丶祖父丶父亲都葬在这山里。”

喻青并没有鄙视村汉的意思,平日里见苏浥举止优雅绅士,仿佛偏偏贵公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与农村搭边。

“怎么进山?”

苏浥指着隐藏在山麓里的一线,“那有条石阶,爬完就到了。”

喻青表示无力,他身体还没有完全康覆,爬了会儿就气喘吁吁,看着苏浥头也不回地往上爬,赌气地坐在石阶上不动。

苏浥没听到他跟上来,又回去,“为什么不走了?”喻青扭着头不理他。

苏浥无奈地叹口气,蹲在他面前,“上面来。”

喻青趴到他背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versace香水味,就如同他人一般,卓然超凡,内敛的低调奢华感,觉得很安心。

上次让他这样背着还是高三的运动会,他拿得了第一名,同学们起哄地将他抛起来,他看到站在人群外向他微笑的苏浥。

那时候的苏浥不如现在沈稳内敛,举手投足间更多的是自信与潇洒,笑容也比现在多,微微弯的凤眼湛亮迷离,薄唇现出柔软在的弧度,有种冰澌雪融的美感。

喻青就是被那笑容惑住了,急着过去将脚扭了,苏浥背他去医务室。那时候他用得也是versace,味道却不同,是清香木质调,有干净神秘的感觉。

从操场去医务室经过条柳荫小道,阳光稀疏的从树缝里洒下来,将苏浥的头发染上层金色。他调皮的揉揉他的头,扯下根柳枝编个花环套到他头上。他苦笑着嗔道胡闹,却一直将花环戴到医务室。

石阶两旁也有垂过来的绿枝,喻青采了几根配上野花编成花环,迟疑了良久,轻轻地戴在他头上,在他耳边低哝,“别生气了,好不好?”这样与苏浥僵持着,对将要做的事情没半点帮助,他需要退一步。

苏浥脊背僵了下,半晌无奈地喟叹了声。喻青知道他不生气了,苏浥的耳根子很软很软,几句甜言蜜语就能熄灭他的怒火。

爬完石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喻青在巍巍群山中看到个古旧的小村落。粉墙黛瓦,飞檐漏盏,石桥清溪,竟是座古建筑群。

“这就是你家?”与那些5a级的旅游景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还好没有修公路,否则哪里看得到这样遗世而独立的村落?

苏浥指着临湖而建的房子,“那间就是,夏天湖里会开满荷花,关着窗户都可以闻到荷花的清香。前面还有个小花园,种了几株芭蕉,一棵梨花,这时候梨花想必已经开了。”

“我们快点下去吧。”

见他猴急的样子,苏浥莞尔,“还要背吗?”

“不用了。”打开背包想找纸巾给他擦擦汗,看见一套蓝白相间的休闲装,已经很旧了。以苏浥的品味是不会买这种衣服的,为什么特意背来?

喻青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下,才想起来好像是高二暑假,同学们准备去旅游,让他去向苏浥借车,苏浥说和他一起去。临行前他去买运动衣,他好不容易看中件却是情侣装,而且他的小身板,只能穿女生的,不买又挑不到更好的,於是将男生装送给了苏浥。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送苏浥礼物,到现在还记得他收到礼物时的眼神,灼热而欣喜,好似自己送得是无价之宝。

自己的那件衣服早不知丢到何处了,他却珍而重之了收藏着。

在内心深处,他是恨苏浥的。这个男人成就了他,也毁了他,还害死了太多无辜的人。可心是最玄妙的东西,明知他十恶不赦,仍时不时被他的深情而感动。

暮色四合时,他们终於来到村落前了,进口处立着偌大的碑坊,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进入村落喻青想起《桃花源记》里的句子,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红灯笼,窄旧的巷壁上爬着南瓜藤,可以看到大婶从井里打水洗菜,拄着拐的老婆婆撒稻谷喂鸡,调皮的孩子们追闹着跑过,吓得鸡咯咯叫着四散飞走,等孩子们跑过了又聚到婆婆脚下,婆婆扁着嘴叫,“小鬼头们跑慢点,大晚上的莫摔着了……”

这时刻,喻青感到心里很静,想就这么坐在一边看着人间烟火中的寂静,在这种时刻,放纵自己靠在苏浥的怀里,也不觉得罪过。

“苏浥,我喜欢这里。”

苏浥望着他的眼睛,诚挚地说:“你若开心,这里便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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