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洛离对齐墨荇的印象还不错,这几天不是相约品茶就是一起谈论游历趣闻,虽然陆洛离总说自己困在王府,没有见过世面,不过谈起见闻也不含糊,看来他是太谦虚了。
“三嫂,快点。”今日约了齐公子去围场赛马,晴筱一大早就跑来催我们,看她着急的样子,真是女大不中留。
我慢悠悠的走出院子,她却皱着眉头说:“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又不会骑马,穿成这样怎么了?”
“好吧好吧。”她一边推着我,一边问小厮齐公子可已经出发。
来到围场,陆洛离已经和齐墨荇跑过几个来回,两人都是气息微急,不过一身马装的陆洛离更显英气。
“三哥,你们怎么不等我?”晴筱撇着嘴,急於上马比试,齐墨荇却拦住她:“四小姐,你刚来,马要遛一遛才好。”
“齐公子,你太小看我的飞影了,我们比一局你才知道她的厉害。”晴筱也已经和齐墨荇熟络起来。
“四小姐,你叫我墨荇就好了。”
“那你也要叫我晴筱。”二人策马远去。
红袖和浊青擡来水柔榻,放上案几,橙忆已经煮好水,沏上新茶。
“好香的茶。”陆洛离放下马鞭,坐下轻啜了一口,回味着。
“昨天刚送来的,我带了一些来,上次看马棚什么也没有,水解渴到行,还是茶更符合赏景。”还好我穿越而来进了王府,否则还不知道要在哪里种田辛苦呢。
“你什么时候喜欢品茶了?”他悠然的望向我,目光柔和静怡。
“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此情此景倒让我想起了陆游的诗。
“没想到,你还会吟句。”他笑着坐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听说丞相家的二小姐不学无术,府宴上的诗经已经让我吃惊,这句更是让我意外。”
“可见传言不可信,你王府三公子不是也暴力之名在外吗?”说完我们相视一笑,各自饮茶。
齐墨荇率先策马回来,看见我们悠闲自得的样子,不服气的说:“陆兄好逍遥,我们再比过,定不像刚才那样输你。”
“不论输赢,痛快就好,我也乏了,你且与晴筱比过吧。”他似没有离开的意思,仍旧玩弄着手中的茶盅。
齐墨荇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我看你是被夫人勾住了魂,掉进温柔乡出不来了。”
看他策马扬鞭而去,陆洛离打了个哈欠,闭目养神起来。
看着他们两人在大草原上驰骋,我有了想要唱歌的欲望,这个画面简直像极了暑假必播电视剧《还珠格格》里面的情景,我也开始哼唱起,那首经典老歌:“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我一边唱,才发现陆洛离的手在打着拍子,一曲毕,他睁开眼好奇的问我,“这是什么曲子?和我平时听到的不太一样。”
“这个曲子,是我以前听来的。就是一些民间艺人的曲子,难登大雅之堂。”
想必他是知道我不愿透露,也不去深究,自己也哼起了小曲,曲调悠扬,虽没有我唱的这首热情张扬,也不失洒脱清幽之风,最重要的是他的嗓音独特,哼曲的声音与说话时候的声音完全不一样,有一种空灵的感觉。
我听得入神,手上的茶都有些倾洒而出,被他歌声吸引的不止是我,还有晴筱和齐公子,他们俩人不知何时勒了马驻足倾听。
“陆兄好曲,自古生死相更替,圣贤难过生死关。何况我辈,只愿今生之志得实现。”陆洛离刚哼完曲子,齐墨荇就感慨一番,刚才的曲子我还没听懂什么意思,不过他的这两句话我却明了,原来是少年壮志有愁言。
“说得好!我虽在王府,不知今生有没有这个机会,不过我想齐兄自然能完成心愿,我以茶代酒敬你。”陆洛离从榻上起来,我让红袖再搬两个凳子过来,齐墨荇已经下马上前,二人举茶饮下。
晴筱也下了马,坐在凳子上休息,陆洛离略有心事的说:“朝国现在国运平稳,百姓富足,一片和乐,你我之辈也乐得清闲。”他说的平静,可是我却听出里面的苦涩,齐墨荇马上挥手反驳道:“陆兄所言诧异,且不说朝廷之上老派思想迂腐,导致国势停滞不前,就说我与父亲去边塞购换皮货,所到之处盗贼频出,北有茂枝,西有吐蕃都是时常扰我边境,犯我国土。”他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懊悔之色,“身为朝国男儿一不能驱除外敌,二不能平定一方,却在这骑马,饮茶。”
看他在案几上重锤而下,陆洛离的眼睛里也放出光芒,踌躇满面的说:“齐兄所言正是我心所想,奈何时不待我,空有心而无力。”
“陆兄,你我皆是青壮之人,怎会有心无力,我已与父亲说明,待我明年夏至便去从军,为国家尽我一份力量。”
“什么?”晴筱与洛离同时惊讶的看着齐墨荇,陆洛离佩服他的勇气,不过总觉得不妥,“从军,那你家里怎么办?”
“我没有妻儿自然不用照顾,老父由大哥三弟照顾,也不需要我过多费心。”他说的洒脱,但是这样的想法在古代好像不合理吧。
我喝了一口清茶,本来这事也归不到我管,只是看着快要哭了的晴筱心里有些不忍,又觉得这个齐墨荇看似明理怎么会钻牛角尖,“妾身想问齐公子一件事。”
“夫人请讲。”他恭敬的看向我。
“古语云,父母在不远行,圣贤也曾说,修身齐家方能平天下,试问一位不守孝道,不理圣贤教导的人,能有何作为?”
他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眼中飘过一丝不悦,固执的说:“我从军不为作为,只想能杀盗匪,平边疆。”
“朝国军中可缺少士兵?士兵中可缺少孔武有力之人?”
他不懂我为何如此问,想了一下说:“朝国兵力强盛,粮草富足,未有饥弱之人。”
“既然不缺兵不少粮,为何会盗匪纵横,边境不安?”
“那是因为朝堂之上持中庸之态的老派朝臣太多,新法推动不利才导致兵无命,将无令,不能擅动。”他可能觉得我问的问题太过幼稚,不屑的回答。
我冷笑了一下,引起他的注意,而后略带嘲笑意味的说:“既然根源不在兵营,而在庙堂,齐公子不追根断源,反倒要从军,试问旧制不改,你一个小兵能杀得几个盗匪,平定几寸国土?难道到时候你又要坐在边塞的城墙上感叹时不待我,把责任推到远在都城的臣子身上?这就是你说的大丈夫之志吗?”
面对我一连串的发问,他无话可说反而倒吸了一口气,怔怔的看着我,连陆洛离都向我投来异样的眼光,难道是我刚才说的太激动了?还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正当我忐忑不安的时候,齐墨荇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拱礼,表情严肃的说:“今日夫人一席话真如棒喝,我所以为的大义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若不是夫人之言,恐怕我将要铸成大错。”
我连忙站起来,双手扶起他,被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求助的看向陆洛离,“齐兄,不必如此大礼。”我又还礼一番后,此事方才罢了。
回府的路上,陆洛离一直在马车上叨唠着:“没想到,真没想到,太意外。”我红着脸不知他是在夸我还是嘲笑,“好啦,我只是一时愤慨而已。”
“夫人一番话,也让我刮目相看,我还以为夫人是目不识丁,谁知道夫人之智远胜於我。”他说的诚恳不像是暗讽,我自然开心,心中不免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