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谁做的?我去为你报仇!”吴桐大步上前, 一巴掌拍在菩提树树身上,连他这样的老好人都满脸愤怒。
见菩提树不说话也不动弹,吴桐更生气了:“咋了?以前也不见你这样, 从佛陀身边每次出来都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扬言清修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怎么?现在忽然立地成佛了?”
菩提还是不声不响,只有微风拂过树梢, 荡起一片沙沙声。
白鹄立也一改往日活泼好动的样子, 沈默看着面前双目通红的吴桐。
吴桐哑着嗓子, 伸手欲拍,却顿了顿, 最终落下在菩提树还健康的另外半边,那缺失的半边露出了菩提树中间的木头, 半片树心已经不见。
如果从妖怪来说,那是菩提的内丹。
连妖丹都被剖了一半。
白鹄立作为应天地灵气而生的九尾天狐, 自然也有内丹,也同样深知妖丹被剖开的痛苦,一时看向菩提树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怜悯。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才让这棵曾经被佛看中的菩提变成现在的模样。
吴桐气得气喘吁吁, 又锤了几下菩提树:“菩提,没死的话出来回话!”
沙哑的声音却带了点苍老的哽咽。
“吴桐。”
一个温润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几人寻声仰头, 高大的菩提树树枝间坐着一个身披青色衣服的青年,他长得很清秀,脸上带着病容, 偏长的头发挂在菩提树树枝上,微低着头, 向下看来。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菩提和吴桐一个向上望,一个向下看,两人异口同声。
吴桐先解释:“现在我在学堂里教书,对着一帮小崽子,幻化成这样,比较有威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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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摇摇头,当时他们几个之中,吴桐是最随心所欲的,他不学习法术,不研究阵法,甚至懒得修炼人身,可论顺其自然和道法万物,他却是最能感应到天地法则的。
如果说自己是勤能补拙,那吴桐就是天地之宠儿,所以才能被凤选走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在学堂……也不知道他能教别人些什么,自由散漫,还是不思进取?
菩提忍不住心中一笑,跃下树梢,稳稳站在地上,向吴桐道:“就是不想让你看见我这样,才布下了迷阵……你是怎么破阵的?多年不见,长进了不少。”
吴桐下意识看向白鹄立。
菩提跟着吴桐的目光看去,白鹄立和时澈正站在旁边。
菩提一怔,眼睛微微瞪大,看向白鹄立的眼神都变了,“小友这是……?”
“我是吴老师的学生。”白鹄立打断菩提的话,道:“身边这位是我朋友,时澈。”
白鹄立道:“吴老师非常关心你,感应到你出了事,立刻从学校请了假赶过来。”
白鹄立深深看了眼菩提像被斧子竖着劈开的树身,道:“如果有什么难处,你或许可以跟我们讲,我们定会全力帮你。”
“……”菩提叹了口气,“我自然知道吴桐很好,可我也把他当朋友,自然不想他卷入这些麻烦中。”
“有能力伤害甚至砍去灵树一半的人,肯定不好对付,可是他竟然今日敢这样伤害你,来日焉知不会对妖界众生做出更惨绝人寰的事情!”白鹄立掷地有声:“我们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你可以相信我们。”
菩提深深看了眼白鹄立,满面病容的脸也缓和不少,“小友……说的话,我自然能信,只是砍去我半身原身的,是我自己。”
!!!
这下不仅白鹄立和时澈满脸吃惊,连吴桐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菩提,你是不是疯了?!”
吴桐上前两步,一把揪起菩提的衣领,粗声道:“半身原身,半颗树心,若是你要找死,也不必选这种方法!”
“奾来镇,你们知道吗?”菩提虽然依然看着面前的吴桐,话却是对白鹄立他们说的。
白鹄立点点头:“来的路上,吴老师跟我们说过一些。”
注意到白鹄立反覆称呼吴桐为吴老师,菩提眼中也带了些笑意。
倒是有福,能被青丘少主认作老师。
可菩提一笑过后,脸上表情转而微苦:“吴桐说的都是真的,可在他离开后,还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有关我和我夫人的。”
在那次和奾来镇斗法后,旱魃和山上的怨灵,虽然依靠山洪和菩提的帮助赢了,但奾来镇被镇压在山中水潭深处,镇中那些夺了别人气运的人们心中不甘,一直蠢蠢欲动。
尸山本就是个特殊的存在,加上他们的搅扰,山中灵气变得动荡不安。
山中的麖受了惊,也不似原本那般活泼,经常会成群结队在山中胡乱奔跑,原本清澈见底的山涧,也因为奾来镇的到来,时不时就会流成一条血河。
那些恶贯满盈的人,放不下人间,放不下他们的荣华富贵,放不下他们自以为的前路坦荡,还想要出去,还想要继续他们作恶多端的人生。
尸山镇压他们,而他们反过来为祸尸山,一时间,反而比之前他们往尸山丢了那么多被他们害死的尸体的时候,更混乱了。
还是旱魃站了出来,这件事由她而起,自然也要担下责任。
旱魃自请沈入潭底,以自身镇压那些水底的奾来镇恶人。
而菩提却不忍让她如此孤单,亲手砍了自己半树原身,做成一副棺木,陪伴在旱魃身边。
甚至旱魃枕着的那块木料,还是菩提的一半树心。
白鹄立听着,忽然想起自己在“等你相爱”学校破阵时捡到的那块阴沈木,也是曾被旱魃枕在后脑勺。
难道他一开始就想错了,阴沈木的棺材不是为了镇压旱魃,而是为了镇压鬼镇,更是为了陪旱魃?!
白鹄立下意识向时澈那边偏过头去,轻声道:“你说会不会……”
“……可能是,但如果是这种情况,那块木头应该还在旱魃身边,怎么也不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苏城。”时澈也想到了这些,表示赞同,又很快提出新的疑问。
白鹄立点点头,放下心来:“也是,我去水下的时候就没见到这些什么棺材和旱魃,只是一个普通的鬼镇。”
“……”时澈一言难尽地瞧了白鹄立一眼,鬼镇本身就并不普通吧!
“可是现在……”
菩提的声音把他们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现在水下鬼镇封印被破了,我夫人也不见了。”
吴桐一楞,皱眉道:“旱魃失踪了?怎么会?”
菩提这个跟着佛陀都没能修个六根清净的假和尚,一直坚持把旱魃称作自己夫人。
虽然吴桐一直排斥旱魃,但旱魃因为这座山上的亡者而诞生,和菩提在一起时,被山中亡者怨念冲刷之时,她都没想过离开,没道理现在这种时候反而失踪。
“你原身做的那副棺材呢?”白鹄立忽然开口。
菩提闻言看过来,似乎有些意外白鹄立先问的竟然是棺材而不是旱魃。
菩提想了想,才说:“前一个月不知从哪儿来了个施工队,说是要开发这片山林作为旅游胜地……他们挖土时没有注意,把那个棺木挖断了。”
白鹄立又问:“东西还留在那里吗?”
菩提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无知又贪婪的人类,说那副棺木是大都朝时期的,装车带走了。还处罚了那个挖断的人,理由是破坏文物。那人因为被罚了钱心情不好,大半夜跑进山里,遇见了正在被树木同化的女尸,生生给他吓出个好歹来。”
白鹄立和时澈对视一眼,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黑色木头:“你看看这个,或许你认得。”
从白鹄立拿出那块木头时,菩提神色就变了,他急急上前两步,惊道:“这怎么会在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