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人来人往的住院部死一般地寂静。
由於所有窗户都被防护膜封死,走廊里光线不足,特殊行动小组队员只能依靠头灯照明。
长长的走廊里一片狼藉,后翻的轮椅,散乱在地上的病例簿,碎裂的玻璃器皿,还有数十名以各种姿态昏倒在墙边地面的疑似感染者,无一不彰显出先前的混乱不堪。
“李良,九点钟方向,一号室,其馀人掩护。”石毅持枪击毙临近的几名医护人员,朝组员命令道。
“是。”
接到指令的李良借着队友的掩护进入病房,“一号室八个床位,共七名疑似感染者。”他谨慎地避开脚下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在核对过人员信息后,精准地朝每个昏迷者的额头射入一颗子弹,“一号室清理完毕,安全。”
“封门。”石毅一挥手,待李良退出房间后,立刻有人上前用黄色胶带将房门封存做好标记。
“谢昀丶曲敖分别带人进入二号室丶三号室,其他人做好准备。”为了尽快结束战斗,石毅决定让小组队员分批同步进入病室。
“石组长,”沈辰飞见他一次就出动了六名队员,出声建议道:“一层的感染者应该不止一个重度感染者,在还不能确定病毒感染程度的情况下,分散队员实力恐怕不妥吧。”
石毅不喜欢他越权干涉特殊行动小组内务,口气生硬的说道:“上级的命令是要我们在最短时间内消灭疑似感染者,避免病毒传播。耽误久了,二层以上的病患也要跟着陪葬,你能对他们的生命安全负责吗?”
见沈辰飞不出声,石毅尽管不满,还是通过对讲机朝队员补充道:“进入房间后,不要与疑似感染者产生接触,尽量远距离射杀。”
“已经确定的重度感染者是哪个?在几号病房?”石毅朝身后的助手问道。
“吕秀娥,女,六十二岁,环卫处临时应聘人员,早八点二十五分入院,当时诊断病症为重感冒,治疗方案为输液治疗,病人最后送入住院部一层十病室,七十四号床。”
石毅听完皱紧了眉头,迅速查阅吕秀娥的详细资料,“具体工作是负责垃圾焚烧掩埋,发病之前,她一直待在地下坑道?”
“是,接诊室的值班大夫说,当时是由同事送她上来的。”
石毅顿时觉察出了事态的严重性,“坑道那里会不会出现感染者?”
“清理医疗大楼的同时,军方已经和研究中心的另一队小组成员负责处理坑道的遗留问题。”沈辰飞兀然开口补充道。
石毅作为一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处理遗留问题的意思。
“头儿,二号室三号室安全,准备进入卫生间。”呼叫器里传出了谢昀的声音。
“注意安全,保持警戒。”石毅重覆完口令,开始全力清扫走廊部分的疑似感染者。他朝前方十米处匍匐在地的女人轻轻扣动扳机,一股殷红的鲜血立时从女人的后脑涌出来,染红了白大褂。
尚未感染的无辜女人就这样在昏迷中死去了。
石毅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能继续麻木地扣动扳机,直到卫生间里传来一声惨叫。
“怎么回事?谢昀,有人受伤了?”听见呼叫器里传来的喊叫声,石毅沈声问道。
“头儿,这里有个活人!他还有意识!”谢昀迟疑着,“而且,他好像没有感染。”他没法对无辜的活人开枪,只能把问题转交给石毅。
“石组长,不介意我去看看吧!”沈辰飞听见呼叫器里传出的内容,毛遂自荐道:“毕竟鉴别感染者这种事,还是我们研究中心比较拿手。”
“请吧。”石毅点点头,留下部分组员守住走廊,带着三个人和沈辰飞一起进入了卫生间。
谢昀发现的男人藏在男厕最里面的工具间。
在特殊行动小组连续射杀疑似感染者的时候,这个男人一直躲在工具间里,直到裤脚被地面蔓延过来的鲜血浸透,隔间门也被大力破开,他才在惊慌失措之下喊了一声。
“他为什么还能保持清醒?”石毅怀疑地看着毫不起眼的男人。
“头儿,先遣部队投掷麻醉烟雾的时候,他正好在卫生间,估计是用湿毛巾掩住了口鼻,才躲了过去。”谢昀有些不忍心,话里话外替男人求情。
“看着挺机灵的,可惜用错了地方。”沈辰飞垂首看着男人惊恐的双眼,擡手就在他眉心补上一枪,“能够在昏迷中毫无痛苦的死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你不是说要鉴别他是否被感染吗?”石毅眼见着男人瘫倒在地,心中的不满登时被放大了数倍。
“感染与否,对他来说还有意义吗。”沈辰飞收枪轻蔑道:“石组长,不要忘记我们的使命。”
“头儿,他太狂了吧。”谢昀看不惯沈辰飞越过组长私自开枪射杀平民,这种行为,简直是不把特殊行动小组放在眼里。
“算了,别找麻烦。他说的也对,我们只是过来杀人的,有没有感染,并无区别。”石毅心情沈重地说道。他敢肯定,男人即使活着出去也不会有好下场,倒不如死了干净。
卫生间里不愉快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d组的行动速度,在接连清理了半层楼后,小队人员终於接近了重度感染者所在的标注地,十病室。
所有人的神经都在一瞬间紧绷起来。
“全体注意,立刻进入一级戒备!”石毅擡手安抚住身后严阵以待的组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十病室的外围情况。
近在咫尺的病房口,趴伏着一个脸朝下的女人。她戴着护士帽,半截身子露在外面,两手也挣着向外,好像要抓住什么。
“头儿,这女人好像在动!”谢昀眼珠不错地盯着女人的身子,紧张地说道。
“谢昀,眼花了吧,怎么可能,刚才我在所有人脑袋上都补了一枪。”曲敖不信邪,上前几步用枪头拨弄着女人的脑袋,“看见没,死透了都!”
“曲敖快回来!”石毅眼尖地看到女人身体真的在小幅度地蠕动,急忙朝他喊道,却还是晚了一步。
女人的身子已经被曲敖翻了过来。
她的面部皮肤组织已经溶化成一滩烂泥,软趴趴地贴在头骨上,整个腹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轰然塌陷,粘稠浑浊的体.液有意识地向四周快速蔓延,一下子就没过了曲敖的防护靴。
“艹!”曲敖嫌恶地往回退了两步,擡起双脚想要甩掉粘液,却发现自己的脚底与鞋底一起留在了原地,随着他的动作擡起来的,只是一只惨白的脚骨。
“他已经被感染了!”沈辰飞急喝一声,照着曲敖额头连发数枪,见他中枪倒地后依然抽搐不止,再联想到先前的护士,猛然觉悟道:“新型病毒感染者已经不能通过重创脑组织杀死,快投掷燃烧弹!”
石毅配合沈辰飞的提示快速做出反应,将一枚燃烧弹扔进了十病室,轰的一声爆炸后,整个病房瞬间变成火海。
从女人身体里蔓延出的浑浊体.液被肆虐的火舌舔舐后,登时萎缩成一滩腥臭焦黑的肉糜。
病房内的玻璃经受不住热气的烘烤,迸裂出蛛网一样的道道细纹,终於在室内温度到达顶点时,嘭地飞溅出去,一股热浪顺着破开的窗口涌向地面,将窗外绿化带的树苗烧焦。
石毅暗叫一声糟糕,却也无瑕顾忌爆炸产生的不良后果,只能带着队员迅速撤退到楼梯口。
“还有多长时间才能越过十病室?”石毅躲在墙角拐弯处,探头望向走廊中段的凶猛火光。
“头儿,你刚才用的可是小霹雳,”谢昀苦笑着查看手头剩下的装备,“最低燃点三千度,燃烧时间十分钟。别说咱们过不去,再多烧一会儿,整层楼都得化了。”
“这种温度,病毒烧得死吗?”石毅转头又去问沈辰飞。
“你没看地面的腐蚀液都干枯萎缩了吗,”沈辰飞经过刚才那番突变,也有些失神,“虽然很遗憾你们损失了一个队员,可是至少证明了新型病毒是惧怕高温的。”
提起曲敖,d组队员都很是伤感。
“臭小子,我早告诉他有问题,头儿也让他别轻举妄动,”谢昀痛苦地抱住脑袋,红着眼呜咽道:“如今连具全尸都没留下,回去以后我都不知道拿什么和嫂子交代!”他和曲傲是一起征兵入伍的,说是好的穿一条裤子也不为过。多少年的哥们说没就没了,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让他对着孤儿寡妇怎么开得了口。
“是我错误地估算了整个行动的危险程度,与你们无关,回去后我自会和组长汇报。”石毅无力地叹了一口气,颓废地坐在地上。
“新型病毒的特异性,连研究中心都没完全掌握,你们不过是行动部队,怎么可能准确地估算出危险程度?”沈辰飞擦拭着手中的沙漠之鹰,“这只是一场意外罢了。”
“他妈的,要是让我抓到在背后搞出新型病毒的人渣,我非得好好招待他一顿不可,让他尝尝我们特殊行动小组的看家本事!”李良气恨地骂道。
“这人就他妈的是个变态!神经病!”谢昀比李良骂的还狠,“拿活人做实验,哪个正常人能干出来,要没有他,今天也不能死这么多人,连曲敖都跟着赔进去!将来真落到我手里,我也不对他动粗,就把他研制的狗屁病毒往他身上扎几针,让他也试试滋味!”
其他队员也跟着帮腔,没有不恨的。
“好了!净说些没用的,幼不幼稚!”石毅见组员的情绪都被煽动起来,厉声喝止道:“军人的职责就是绝对服从!个人情绪不得参杂在内!曲敖的事,他自己也有一半责任,如果他听从指挥,没有擅自行动,也许就会避免整个悲剧的发生。还有你们,以后不管遇到任何情况,绝不能私自脱离队伍!”
不远处持续燃烧的火焰让整个一层的温度迅速升高,特殊行动小组队员的防护服内衬早被汗水湿透了,可是为了防止感染,他们只能忍着蒸笼一样的粘腻感,等着这阵热度过去。
好像过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十病室的火光终於慢慢熄灭。
石毅不敢再派队员先行探路,自己带头领着队员更加谨慎地接近馀下还未清理的病室。
十病室内部的所有物品连房门两侧在内已经烧成焦炭,连框架都看不出,只是焦黑一片。
石毅几人越过十病室,将最后几个病室的疑似感染者清理干净,却始终没有发现目标人物吕秀娥。
“一层已经封锁,她应该是在十病室直接焚化了吧。”谢昀摸了摸相邻烧透的墙壁,这种热度,别说人,连个渣都不能剩下。
“但愿吧。”没有找到重度感染者,沈辰飞有些失望,在与d组队员一起经过安全检测后,擡着空荡荡的隔离舱返回科研中心。
短短一个上午,基地医疗中心外围被隔离的事情就传的沸沸扬扬,无数不知内情的平民纷纷涌到警戒线处看热闹。
“为什么要封闭医院啊?有没有人说一声啊!”
“长官,我家人生病了,能不能找个医生帮忙看看?”
“基地这是怎么了?政府应该赋予民众最基本的知情权吧!”
“听说是做实验的丧尸跑出来了……”
“你听谁说的啊?有看着的吗?”
看守封锁区的军人一退再退,终於被汹涌人群挤压到了警戒线内侧。
忍无可忍的军官利用扩音装置高声示警,“最后重覆一遍,再有接近警戒线一米之内的,将全部当作煽动闹事人员羁押起来!”
军官的话音还未落下,便被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中断,临近警戒线的不少平民,都被随着热浪迸裂的玻璃碎片炸伤了。
满脸是血的平民呆若木鸡,嗷地发出一声尖叫。
“军队真的朝咱们开枪了!”
受伤的民众再也顾不上所谓的知情权,争先恐后地四处逃散。
“谁干的?谁让你们使用武力驱散民众的?”后脑受伤的军官捂着歪斜的军帽,朝手下大声呵斥道。
两股战战的小兵,指着身后冒出熊熊火光的大楼艰难回覆道:“长官,是,是医疗中心一层住院部爆炸了。”
军官呆楞片刻,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半晌才说道:“给我接通军区司令员……”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想想,过年真的很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