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尖锐急促的红色预警警报顺着皓月基地的天幕响彻了每一个角落。
正在厨房准备午饭的苏挽,浑身猛地一激灵,手上的汤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两瓣。
“挽儿,外面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拉响警报?”
吴教授披着外衣从卧室出来,直奔门外,想要一探究竟。
“别开门!”苏挽急忙跑过来拉住吴教授的手,“千万别开门!”
吴教授被苏挽喊的这一声骇住了,“我只是想和邻居打听一下……”
苏挽将吴教授推到一旁,反手将门上的几道暗锁全部合上,“妈妈,你负责二楼,我负责一楼,立刻去把所有窗户锁死!”
见吴教授还不在状态,苏挽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不想出事就快照我说的去做!”
冷不防见女儿大声呵斥自己,吴教授虽然不知所以,却还是赶忙上了楼梯,将所有的窗户紧闭,等她做完这一切,苏挽已经跑回了主卧室。
“苏挽,”苏教授心神不宁地半依在床头,“为什么要让你妈妈关窗?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别急,很快就有答案了。”苏挽拉着父母的手,等着震耳欲聋的警报声结束。
一分钟后,天幕上空再次响起了关於整个皓月基地进行反恐应急演习的紧急通知,基地指挥部要求所有居民立即紧闭门窗,在解除警报前绝不允许离开居住地,已经出行在外的居民,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就近寻找建筑物进入室内躲避,直至解除警报之前,所有在街区游荡的民众,都有可能被当做恐怖分子当场击毙。
整段演习通知重覆播放三遍之后,基地彻底安静下来。
苏挽此刻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爸爸,事到如今,你应该想到基地发生了什么吧。”
苏教授急促地咳嗽了两声,“外面,是不是病毒扩散了?”
“基地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也只能骗骗毫不知情的普通民众罢了。”苏挽嗤笑一声,凉凉地说道。
“那咱们怎么办,像广播通知的那样待在家里,等着基地消灭病毒?”吴教授心里很忐忑,后悔出门那天没有多准备些吃的。
“消灭病毒?能把基地逼到这份上,甚至要打着反恐的旗号限制居民外出,需要多高的感染几率?爸爸你来分析一下,是一成丶两成还是无法估量?”苏挽刻薄地笑道:“恐怕此时的我们,已经再一次被最高指挥官抛弃了。”
苏教授脸色灰败,“应该是无法估量了……”
“老苏,你是说,基地就这么完了?”吴教授一时间难以接受,“只不过几天功夫,病毒就已经蔓延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军方不是说正在处理吗?”
“军方一定会采用极端手段消灭病毒的,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普通民众的性命已经不重要了。也许地下城最终会得到拯救,可是谁能保证还剩下多少活人?”苏挽残忍地打碎了吴教授最后的期盼,“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留下等死,二是想办法逃生。”
“基地已经封锁,往哪逃啊?”苏教授哀叹一声,眼神空洞地望着顶棚。
终於等到这句话,苏挽试着做了两次深呼吸之后,面色平静地看向苏教授,“爸爸,你还记不记得答应过我,如果有条件,会带着我和妈妈离开。”
苏教授苦笑一声,“事到如今,爸爸的承诺又有什么用。”
“如果我说有用呢。”苏挽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看着他,“只要你肯起誓,用我们全家人的性命起誓,从今以后,无论遇到任何情况都要以家庭为重,以我和妈妈的利益为先。”
苏教授和吴教授被苏挽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满头雾水,“苏挽,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发誓!”苏挽逼迫着他,紧紧盯住他的眼睛。
“挽儿,怎么跟爸爸说话的?”吴教授见女儿突然变得蛮不讲理,开口教训道。
本该生气的苏教授,看着女儿毫无怯意的眼神,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句,“爸爸答应你。”
苏挽起身将厚厚的窗帘合上,又将房门反锁,重新回到父母身边坐好,握着两位老人的手臂说道:“爸爸妈妈,我下面说到的话,事关我们一家人的生死存亡。接下来你们看到的事情,也许会让你们难以接受,可它却是真实存在的。”
“挽儿,你到底要做什么?”吴教授话音刚落,眼前的场景便突地一变。
“这里,这里是……”她眨了眨眼,使劲搓了搓眼皮,“老苏,我是不是在做梦?还是我产生幻觉了?”
“不是幻觉,不是幻觉,”苏教授喃喃地念着,擡手抚上古树树干粗糙的纹理,又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昊天大厦,“苏挽,这就是你要我起誓的原因?”
苏挽挥手划开身旁的薄雾,带出一道道浅淡的漩涡,“是的爸爸,欢迎来到祥云,这里是属於我的净土。”她心里是紧张的,这是她第一次与别人分享祥云的秘密,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她也会害怕。
害怕他们不能接受,更害怕他们将自己当成异类。
吴教授木然而立,好半天才从这巨大的震撼中缓过劲来,“苏挽,你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们?”
苏挽心虚地低下头,“没有了。以前我是怕你们把我当做怪物,才不敢说出来。”
“挽儿做的对,”苏教授很快冷静下来,“如果她早就把这个地方告诉我们,我也逃不过军方的吐真剂。可这个地方是哪里?还在地球吗?”
“我也不清楚,但祥云只属於我,是与我的灵魂绑定在一起的。”苏挽怕父母对苏晴产生愧疚,以后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隐瞒了从她手里得到玉牌的过程,只说是在逃亡时大难不死,反而得到了上天眷顾。
“莫非真有传说中的神仙?”苏教授弯腰拈起一小撮黑色的泥土,放到鼻尖下闻了闻,感慨道:“一方天地,竟也能种植作物,挽儿,大难不死,因祸得福,说不定,这真是你的机缘。”
苏挽见父母这么快就能接受祥云,心里轻松不少,兴冲冲地拉着两位老人的手朝大厦走去,“土地算什么,祥云的好处多着呢,就像这个大厦,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无限覆制,跟老神仙的宝葫芦一样,永远会倒出酒水,永远都不用担心有用尽的那一天。”
苏挽说着,便领着父母从上到下将整个大厦参观了一遍,从顶楼的游泳池到地下二层的超市,最后走的腿都酸了,才在一层美食广场坐定,端上了整整一桌子的好菜。
“快吃啊,”她往父母碗里各自夹了一筷子菜,“以前在外面不敢张扬,现在好了,只有我们三口人,想怎样就怎样。”
吴教授到现在还有些昏昏然,“挽挽,这都是真的吧,不能明天早上醒来,才发现眼前的一切只是个美梦吧。”
苏挽被她逗笑了,“怎么可能!以前我送到别墅的东西,全是从祥云拿的,如果要是做梦,那也太久了吧。”
苏教授喝了口酒,才叹气道:“我现在终於理解为什么你要让爸爸郑重地发誓了,这确实是事关咱们一家三口生死存亡的大事。挽儿,爸爸要谢谢你,谢谢你的信任,肯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我和你妈妈。”
苏教授的话让苏挽有些难受,“爸爸,说心里话,如果不是基地沦陷,我是不敢和你们说的,我怕你们会接受不了,毕竟这种事情太过玄妙。可现在不一样,如果我再继续隐瞒,一旦你们出事,我会后悔一辈子。我宁愿被你们看做异类,也不愿意冒险失去你们。”
“挽儿,说的这是什么话,”吴教授急忙抱住苏挽的身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更何况这是好事啊,我女儿现在有了保命的底牌,即便日后爸爸妈妈离开,也不用再担心你了。”
“是啊,这是上天送给我女儿的保命符,按照老话说,祖上积德的福报,如果这都是异类,爸爸也想异类一回啊!”苏教授趁着吴教授高兴,偷偷又倒了一杯酒,“以后有我女儿在,家里还怕没酒吗!”
“不光是酒,衣食住行,你们以后住在这里,想要什么拿什么,可着心意用。”苏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住在这里?”苏教授将酒瓶子放下,“这里只能进不能出?”
“当然可以进出,可是最近一段时间,要委屈你们待在祥云。”苏挽见父母问起,便趁机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基地既然不安全,不如趁乱逃出去。外面虽然有丧尸,可是胜在天地广阔,有祥云,即便在深山老林也能衣食无忧。可困在地下就不行了,新型病毒已经蔓延,一旦上面无法控制病毒,下令毁了地下城怎么办?狡兔三窟,谁知道最高指挥官在海外有没有建立独岛基地?到时候人家走的潇洒,咱们可就要被活埋了。”
“挽儿,你的意思,让我和你爸爸躲在这里,靠你一个人逃出去?”吴教授声音陡然拔高,“这怎么行,既然外面那么危险,那我们都不出去好了!”
“妈妈,祥云虽好,却有两点弊端:一是它能使所有的食物都永远保持新鲜,可相对来说,时间也是静止的,你没发现吗,大厦里所有的钟表指针都不动,想看时间只能靠计时沙漏;二是它会在性命攸关时保护我并将我自动收纳进来,可出去的时候却仍然在事发地不远处。如果基地真的被填埋,咱们难道能在祥云困守一辈子吗。”苏挽知道吴教授是怕自己出事,耐着性子劝道。
“苏挽,你是不是早就做好打算了?”知子莫若父,苏教授听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苏挽尴尬地笑了笑,“我连军火都提前买好了,就等着基地出事以后趁机跑路。其实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好歹我也是一路杀了不少丧尸逃过来的,有祥云在,我在外面好吃好喝,有武器,还能随时进来陪你们聊天。真有危险,大不了藏进来就是了。”
“你这孩子,主意怎么这么正呢。”吴教授还是不舍得,“是,这里条件是很好,可是爸爸妈妈怎么忍心自己在里面享福,却让你在外面拼命。要不,咱们一起逃走吧,彼此也有个照应。”
“咱们老了,真要和孩子一起,只怕还得拖后腿。”苏教授摇头叹息道:“你今天带我们来,就是想让我们安心待在这里吧。”
“恩,耽搁越久越危险,我想尽快离开。”苏挽抱歉地说道:“本来我还想给你们安置一个房间呢,没想到基地这么快就乱套了,不过外面还有个树屋,可以先住着。”
“我们住哪都无所谓,倒是你,想好怎么离开了吗?”苏教授安抚着情绪低落的吴教授,“吃饭吧,等会出去,到我书房看看,我那里还存着一份早年研究中心的图纸。”
“哎。”苏挽急忙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菜,有苏教授帮忙,混出基地就简单多了。
吃完饭,一家三口回到书房,苏教授将保险柜里的一个档案袋拿出来,抽出几张颜色发黄的图纸,“这还是我和你妈妈刚到基地的时候留下的,那时候科研中心正在筹建当中,作为最早加入的科研工作者之一,我也参与了设计方案。”
苏教授戴上眼镜,指着上面的一排管道,“当时为了铺设化工废料排污管道,避免污染水源,曾经设计了好几种方案,最后连续修改了数次后才决定将管道铺设在垃圾坑道下层,再经过初步处理后,让它们自行沈入沙漠中心地带。”
“沙漠中心地带?那有多远?”苏挽不禁惊叹於基地的大手笔。
“那里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无人区,”苏教授露出怀念般的表情,“这么多年来,军方从未测试出生命痕迹,只有一片荒芜。”
“你想让我走化工排污管?”
“不,最大的化工排污口在科研中心地下,那里太危险了,”苏教授手指落在另一处位於地面的极小标示,“想出基地,可以先走普通排水管道,进入地底后,再通过四通八达的地下坑道离开基地。”
“如果真的有机会进入坑道,不管是垃圾坑道还是化工排污坑道,都可以深入大漠中心地带。”苏挽会心一笑,“要是别人贸然进入沙漠,恐怕只能渴死饿死,又或者被太阳活活晒死。可是我不同,有祥云和指南针,很容易就会找到出路,顶多是费点时间罢了。”
“是的,这是我能想到最安全的办法了。”苏教授见女儿这么快就领悟了自己的心思,欣慰地说道。
除了暴露在人前的地铁轨道,基地一定还会保留其他的秘密出入口,可惜整个基地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五个。与其在地面冒着生命危险与军方直接冲突,还不如另辟蹊径。
而距离最近的排水井盖,就在别墅后花园。
“事不宜迟,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不如立刻动身。”苏挽看了眼手表,距离红色预警警报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挽儿,你不用准备些东西吗,最起码也要等到天黑吧,还会安全些。”吴教授的眼神满是担忧无奈。
“妈妈,我现在可算是明白关心则乱的意思了,”苏挽好笑地说道:“基地的天幕都是智能控制的,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放出黑夜模式给军方造成阻碍。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一直到所谓的反恐演习结束之前,基地都会持续二十四小时艳阳高照。”
苏挽在帽衫外面套上抗磨损的防水外套,背上登山包,边系鞋带边对父母说道:“衣物什么的不用拿,有没有其它的东西想要带走?”
苏教授惋惜地摩挲着书房里的一排书柜,“别的倒没什么,只可惜这些文献资料,离开基地以后恐怕再难找到了。”
“那就都带走!”苏挽挥手便将书册收进祥云,“反正咱们也是趁乱逃命,早晚会被人发现,也不怕再少几本书。对了,还有咱们的身份铭牌,我怀疑基地在里面植入了追踪芯片,一会儿进去后,找一个妥善的地方收好,以后不要再拿出来。”
见苏教授目瞪口呆地看着空荡荡的书架,苏挽好心情地说道:“还有别的吗?我可只负责搬运,进去之后要靠你们自己慢慢整理了。”
“没有了。”最后这点心思也解决了,苏教授毫无留恋地拉着妻女的手,一起进入祥云。
苏挽将计时沙漏交给父母,让他们试着根据台历和沙漏推算时间日期,又格外叮嘱他们照料好自己,千万不要远离古树和大厦后,独自回到别墅,伺机钻进了后花园排水井盖。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出门,半路下起了小雪,更神奇的是听到了一段极有意思的手机铃声,就是麦兜妈妈说他迎风卖口条那段,太欢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