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笑话吗?可惜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吴庸笑得很勉强,“你有自信能拦住我?”
“总要试过才知道!”文峥说话间猛地虚晃一招,屈腿攻向吴庸腰腹。吴庸急退躲过这一击,回手时刀锋切进文峥脖颈,“文峥,撂下狠话,行动力却差得远,怎么不敢开枪,你们的火力不是很猛吗?怕误伤发报机?”他出手愈发毒辣,专挑没有衣物遮盖的薄弱位置下手,不过几个错身,刀锋与指缝之间就渗出一道血痕,“要是那样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一点血而已,做事总要付出代价不是么。”文峥稳住重心,擡肘护住面门欺身上前,利用吴庸贴近攻击的机会抄住他的手腕将人抵在面包车上,同时用肘部猛砸他的鼻梁,长满厚茧的大手用力一攥,连着刀片扭住吴庸的手指,让刀刃和手指以扭曲的姿态绞在一起,“说,偷袭地点在哪?是谁派你来的?”
吴庸鼻梁肿了一个大包,嘴里全是铁锈味,却依然笑得狂妄,“谁派我来的?你心里明明很清楚,又何必多此一问呢文教官,或者,我该称呼你一声文少校?”
吴庸的话让郭海几人心里俱是一震,尤其是苏挽,在听见那声文少校时更是心底冰凉。这就是他口中的雇佣兵?这就是所谓的骗了自己?可笑她还一直相信文峥是为了保护父母才留在安全区,原来事实就像文峥亲口说过的那样,他从没骗人,只是别人都理解错了。
无意被人点破身份,文峥拢紧眉头,“我是谁不重要,说出你的上线,我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吴庸被血水呛的直咳,扭头冲隔壁车厢的看客喊道:“文少校说要饶我一命,你们信吗!”见没人答话,他极为遗憾地对文峥轻叹道:“文峥,连你的队友都不信你,我凭什么信你?”
文峥勒住他的喉咙,呼吸渐重。
“或者你帮我把手指接上,我就信你一回?”吴庸举高受伤的右手,惋惜地看着剥离在指骨外随着火车运行晃动的指肉,“你下手还真狠,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久才让自己不被刀片割伤?你只攥了这么一下就把我的手废了,你觉得,我还能跟你合作吗?”
“我给你留了一只手。”文峥抽出皮带把他的双手捆住,挑断双肩包背带,取出无线电发报机。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吴庸擎着手半躺在面包车挡风玻璃上,慢吞吞地说道:“我在发报机里植入了微型雷管,你一个键子摁错,‘嘭’地一声,咱们都完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文峥手下的动作一顿,掌心微湿。
“不信干嘛停下?”吴庸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继续啊,反正我是无所谓,顶多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我们的冷面杀神文少校急着和军方取得联系。要不咱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联系军方的原因,我告诉你不会引爆雷管的使用方法,怎么样?”
“我很后悔废了你的手,”文峥在吴庸露出笑意时继续残忍地说道:“我应该先割掉你的舌头,让你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吴庸很识相地做了一个拉链的手势,闭口不言。
文峥提着背包走到车厢口,“苏挽,把你的绳索给我一根;郭海,喊馀师傅在下个山口停车。”
苏挽暂时不想和他说话,把绳索一股脑塞给郭海,让郭海隔空扔给文峥,“哥们,悠着点。”对於文峥的身份,郭海的感觉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跟着一个少校比跟着白身好混多了,忧的也是文峥起点太高 ,真有功劳怕是轮不到他。
怕吴庸身上还藏着刀片,文峥扒光衣服把人捆成了一个白粽子锁进面包车后车厢,盘腿坐在一边等着停车处理发报机。
文峥在特货车厢守着发报机,郭海在锅炉房陪着馀师傅,只剩下三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坐在客运车厢,各有各的心思。
“苏挽,你说吴庸,他真的是饭店里那个变态吗?”和自己一起逃生多日的窝囊废竟然是一个隐藏极深的恶人,想到地窖里的鲜血,还有那些被虐待致死的人,云晓心里又惊又怕,“我还跟他一起在野外过夜,吴庸还从丧尸手中救过我,他真的是变态吗?!”
“你应该庆幸自己只是他的道具,而不是他的目标。”苏挽现今也没心情安慰别人,自己一肚子气还不知道朝谁发泄呢。下次再有机会进入祥云,她一定要把文峥的真实身份告诉父母,省得他们老觉得欠了他,和她一样傻呼呼的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没过多久,火车停在了一座不知名的山脚下。
文峥将无线电发报机捧在怀里,“我需要独自进山完成发报任务,这里暂时交给郭海负责。郭海,天黑前如果我没回来,或者听到山里传出爆炸声,你立刻带着珍珠按照原计划进入樟城,想办法和军方取得联系,还有苏挽,”他将视线转向窗外,话音一顿,“不管我曾经做过什么,都与方文无关。”
郭海没想到文峥会把这项重担交付到自己身上,急忙推脱道:“哥们,我知道你看得起我,可珍珠这事靠我一个真不行,你必须得全须全尾地回来啊!还有你这儿子,你扔给苏挽算怎么回事啊,人家才多大,再说你就舍得?”
文峥只是笑笑,转身走出车厢,沿着坡地朝山路深处走去。
“他这是要交代后事啊,苏挽,你怎么一声都不吭,哪怕骗他一下也成啊。”
“你干嘛不骗他,他要是活着用不着我骗,他要是死了,我骗他还有意义吗。”谁知道那人故意说这些话是不是为将来埋伏下笔,反正她是不会再信了。
“女人心海底针,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就翻脸不认人,我还是去跟馀师傅作伴吧。”郭海摇头晃脑地往锅炉室去了。
苏挽烦的要命,实在不想听他说这些酸话,干脆拿衣服蒙脸装死,暗自寻思出路。
吴庸落马在她预料之外,可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如今文峥有了无线电发报机,先不说那虚言的雷管是否存在,退一步说,即便吴庸真的往发报机里安装了雷管,她相信凭文峥的本事也能弄出来,教官么,还是少校,一听就不是寻常人,这点小事算什么。
要是能用无线电发报机和军方取得联系,他们又何必冒险去樟城,随便找个地方停下就好,反正军方会派空中运输机来接应文峥的。到时文峥父子和珍珠俱是有了去处,郭海野心不小,自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云晓与她无关,爱去哪去哪,剩下的就是苏挽自己了。
若是带着父母隐居,压根没必要和军方碰面,那空中运输机看着上档次,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就怕上去容易下来难。
文峥自从跟她重逢,从没提过新型病毒体和皓月基地的现状,当时她只觉得是碰巧,现在回想起来,以文峥的身份,怎么可能从坑道逃离基地,难道也是为了某项任务才刻意走的那条路?
想到还有这种可能,苏挽不由惊坐起来。
与父母一起逃离高层军事区时,走的是别墅后花园水道,当时她只顾着躲避那些执行反恐应急演习的士兵,却没有留意到高层区的监控系统。难道是因为基地发现和她同时消失的还有苏教授夫妻,所以才会让文峥尾随在后,就近监视查探蛛丝马迹?
疑心生暗鬼,苏挽脑门登时冒出了一层细汗,一个劲儿地在嘴里念叨着,“别吓自己,千万别自己吓自己,我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哪值得别人惦记。”
虽是这么说,可却一分钟也坐不住了,在火车过道上急走了两趟后,苏挽把郭海从锅炉室喊出来,自己借着去外面上厕所的名义回到祥云,急着找父母商量对策。
这次苏挽的突然出现没有吓到父母,反而让久盼不至的苏教授心生喜悦。
“挽挽,你总算回来了,爸爸等在这里有一肚子话想跟你说,写回信也给不了你!”苏教授匆忙迎上来,“爸爸考虑好了!”
“爸爸,时间有限,我马上就要离开,你先听我说一件事!”苏挽截住苏教授的话题,“当年你和文峥接触时了解他吗?他是以什么身份留在你身边的?”
“小文?”苏教授和妻子面面相觑,“当年我和你妈妈认识他时,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小夥子,有些老派作风,但为人正直丶可靠,是个难得的好人。”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身份,职务之类的。”
“职务?没什么职务啊,那几年基地给很多科研人员配备了保镖,其实就是半监控半协助性质的外勤人员,文峥也是那时候来的,一开始我和你妈妈还有些抵触,后来见他不多嘴不多事,慢慢就接受了。”
吴教授又接着补充道:“听说他们那批都是退伍兵,没什么覆杂背景。”
“退伍兵?你们都被他骗了!”苏挽急得直跺脚,“当初他还骗我是雇佣兵来着,结果呢,人家管他叫教官丶少校,文峥都默认了!这样的职位,怎么会甘心留在你们身边做辅助工作,说他没目的我都不相信!”
“少校?不能吧?!”虽然苏教授在基地见惯了大佬,甚至还有幸和最高指挥官在高层区同住过,可让一个少校级别的人连着几年帮自己端茶倒水,这个消息还是太过震撼了。
“百分百可靠!这还是今天文峥的对头在和他搏斗时揭破的呢,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那个坏蛋,要是没有他,指不定还得再被蒙骗多少年!”苏挽觉得自己血压都升高了,“他现在弄了一部无线电发报机,很快就会和军方取得联系,爸爸,你还想和他们一起研制解毒剂吗?我总觉得文峥隐瞒了很多事实,还有皓月基地的病毒泄露事件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你要是贸然出现,只怕对你不利!”
“老苏,我看挽挽说的有道理,和上面接触多了未必是福啊!”吴教授也支持苏挽的观点,“文峥的事,不管他出於什么目的隐瞒身份,我相信他一定是有所图谋。咱们都一把年纪了,难道非要落得晚景凄凉才甘心吗?”
妻子女儿全都反对,苏教授没法固执己见,只能暂时搁下遗憾,“不和军方联系,咱们去哪啊?听你的意思,你要离开文峥自己走?”
“为什么不能自己走啊,当初我逃离基地的时候不也是靠自己吗,比起沙漠苦海,内陆反而不值得畏惧。”苏挽挑重点将以后的打算告诉父母,“我是想着先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军方带走珍珠后,一定会全力研制解毒剂,如果能够全民使用,不出两年,地面生存环境就会得到极大改善,到时咱们再回到人群中。还有爸爸惦记的解毒剂,没有军方,我也一定会找到最好的生化实验室给你用,咱们抓紧时间,未必比军方晚一步!”
“挽挽,其实爸爸惦记着制作解毒剂,主要还是希望你和妈妈能不再惧怕丧尸病毒,不是非要做那个第一人啊。”经过病毒泄露事件,苏教授总觉得外人不可靠,要亲手做出来试剂才放心给妻女用。
“好了,你爸爸都不跟军方联系了,你自己也小心点,别让他们扣住才好。你要离开,文峥不能给你找麻烦吧?”吴教授如今只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能不能平安离开。
“放心吧,他困不住我。”
一家三口确立统一战线后,苏挽蹲在树丛里猫了一会儿,确定附近没有人迹才起身离开。
山里没有丧尸的威胁,苏挽一路掰着草枝,步履轻松地算计着离开的最佳时限。
越过山坡,蒸汽机车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一样静卧在铁轨上,苏挽快跑几步,刚一登上车厢,就对上了文峥深沈的双眼。
“还说有事,”苏挽在心底暗骂此人狡诈,扭头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等他宣布军方的到达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