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飞在阴冷的山中行走了大半天,黄酒里放了姜丝,喝下去热腾腾的,没有比这个更舒服的了。
“这花雕少说得有三十年陈了?”他喝了之后脱口而出。 “这么好的品味,可不像寻常人家能培养出来的。”钟葵一针见血地说道。 “吴珊秋想不起来的内容,大概就是你向她打听关于我的情况吧?” “我只是对你很感兴趣罢了,算了八字,食神制杀,很有意思。” “食神制杀?什么意思?说我很能吃吗?” 钟葵摇了摇头:“此食神非彼食神,总之是好事。” “大仙,你真的信命吗?”齐飞因为黄酒而迷离的目光看着钟葵,问着。 “信。”钟葵毫不犹豫地回答着。 “为什么要用算命这种东西来伪装自己,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钟葵带着颇为欣慰的目光看着齐飞,这眼神齐飞看不懂。 “吃吧,自在山的冬笋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你这个行当过得太糙了。” “哼,我喜欢。”齐飞不客气地大口吃着,埋头承认着。 “挺好的,不过凶手被你找到了,你似乎并没有很开心?”钟葵往黄酒里丢了一颗话梅,抿了一口说道。 “徐魏死了。” “徐魏是谁?” “我以为你料事如神,应该已经算到了他的名字了。” “我只是半仙,不是神仙。” “我只能说,基本可以确定,他是杀死杨金翰的凶手,至于朱铭恩,我打一个问号吧。” “哦?齐警官办案效率可以啊。” “澜河那一趟很关键,只可惜,徐魏没有留下任何证词,他一心求死,我们上当了。”说到这里,齐飞依旧忍不住地懊悔。 “看这情形,多半是恩仇,和钱财无关喽?” “嗯,我们追查了徐魏的轨迹,在杨金翰死之前的几个月,两个人的轨迹高度重合。杨金翰知道姚蕾蕾的死讯之后想要谋夺遗产,我们猜测,徐魏以姚蕾蕾的手指作为诱饵,引诱杨金翰到了加油站那个会面的地点,如法炮制地把他烧成了重伤。” “这么用心,和姚蕾蕾关系匪浅” “他没留下任何证词就死了,一切也都只能是我们的推测了。他们是中学同学,似乎是徐魏对姚蕾蕾有暗恋情结吧,这个人在殡仪馆打工,看到了姚蕾蕾的遗体,知道自己年少爱慕的女孩被杨金翰摧残得面目全非,因此起了杀心。” “听起来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不过,很多事情没法解释。”齐飞放下了筷子,“如果说杀杨金翰是为了替姚蕾蕾报仇。那么朱铭恩呢,徐魏和他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火曰炎上,木曰曲直。或许徐魏因为成功杀死了杨金翰,因此喜欢上了这种惩治所谓坏人的快感呢?齐警官,你说是不是?”钟葵的大眼睛注视着齐飞,听起来像是问他的问题。 “人死了,我们和徐魏有接触的人聊过,都说这个人内向,但为人不坏,想不到会干出这样的事情。”齐飞说完,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关键是!”他犹豫着看向钟葵,作为警察的操守,让他犹豫要不要和这个疑点重重的女人继续讨论着案件的细节。 “我听到的秘密比你想象得要多太多了,我知道你想和我分享。”钟葵立刻看穿了,“在这个地方,你说了什么都出不了自在山。” 齐飞苦笑了一下,心中的防线放下了一大半,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被这个神婆拿捏了,热酒下肚,人也就不管不顾起来,随即说道:“你知道吗?我从徐魏身上搜到的,是一截风干的手指,上面的指纹早已经和当初不同,但是我们在朱铭恩这个案子里找到的指纹,是正常的,不然也不会在指纹库里那么容易就找到了和杨金翰这个案子的关联。” “你怀疑凶手另有他人?”钟葵听得饶有兴致。 齐飞注视着钟葵,那场日暮袭来的浓雾浮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有些恍惚: “徐魏和杨金翰的交集是姚蕾蕾,朱铭恩和陈小静的交集是朱七,我不相信,朱铭恩的死,是一个随机事件,所有凶手精密的安排都不符合随机杀人的特征。但是徐魏和朱铭恩之间,到底是什么联系?还有,为什么两名死者的凶案现场都留下了一个同样的怪物图案。” “怪物图案?”钟葵说着疑问,却显得漫不经心。 齐飞拿起筷子,蘸了黄酒,在桌面上慢慢画出了那个怪物的形状。 随着怪物的形象逐渐露出,钟葵的眼眸中似有漩涡转动,继而死一般的寒冷注视着。 有那么几分钟,房间里很安静,钟葵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 这样异常的反应不会逃过齐飞的眼睛。 “朱铭恩和杨金翰,都曾因为心魔求助于你,最终都死于这个怪物之手,你说过,朱铭恩死于一种诅咒,我想知道,杨金翰是不是死于同一种诅咒?” 显然这个怪物的图案,是钟葵意料之外的东西,她注视着它如此入神,甚至没有听到齐飞的问话,她的声线忽然变得格外低沉,用齐飞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一句话,如同恶魔的低语,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黑夜里,外面几声寒鸦嘶叫,钟葵双眼空洞地望着齐飞。 这心不在焉的样子可一点不像齐飞所认知的钟葵。 “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的时候,说起过朱铭恩找你是因为经常梦到同一个怪物,和你描述过这个怪物的样子吗?”齐飞眼中充满了怀疑,他的直觉告诉他。 然而钟葵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重复着那句他听不懂的话。 自在山的小屋,只有钟葵和齐飞两个人,此情此景说不出的诡异。 在窗外,大猫罗刹琥珀色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钟葵,灰色的毛竖起,充满了戒备。 “钟葵?”齐飞试探地叫着她的名字。 钟葵仿佛才发现房间里有人,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又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继而打量着齐飞,仿佛对他的出现非常诧异,随即非常懊恼似的喃喃着:“钟葵,你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