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葵说这话的语气神态,充满了书卷气,和平时那多少嚣张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仿佛被另外一个人附身了似的。
随即她特别礼貌地对齐飞说道:“对不起,失陪一下。” 说着,她急急忙忙走进了里屋,把门反锁了起来。不一会儿,隐约听到门内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仿佛是在打电话,但齐飞知道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信号,又确实是在和一个人说话,一来一去的,听不清在争论什么。 不多一会儿,卧室的门开启,钟葵又一次出现在了齐飞的面前,多少显得小心翼翼,不无客气地对齐飞说道:“真不好意思,一位死去的雇主突然附身,吓到你了吧?” 齐飞充满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该相信她演技过于精湛还是得颠覆自己的世界观,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鬼神。 钟葵就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落座在他对面,看了看餐桌上已经快要干透的怪物图案,说道:“齐飞,既然你可以找到我这里,我想问你,你愿意和我一起抓到这只怪物吗?” “当然,你抓恶鬼,我抓坏人,两者不过是一口气的差别。只不过你得告诉我,这个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才行。”齐飞说道,注视着钟葵的一举一动,一切都显得过于反常,但他又如此确信,钟葵知道这个图案的出处。 “怎么会这样,我本来应该已经死了。”钟葵忽然哀叹,言语间的悲凉,从未有过,继而她又重复了那段低语。 “你说的是什么语言,什么意思?”齐飞一面专注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一面问道。 这次,钟葵解释了这段怪语:“这是古希腊语,大概意思是,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你画的这个图案不是怪物,是传说中神明创造的第一代人类,由月亮所生,雌雄同体,后来被劈成两半,才有了男女之分,他们分开了,却又想重新结合,于是一生下来就开始寻找失去的那一半,这个传说是关于爱情的宿命论,认为这个世界上,总有个人是命中注定要和另外一个人结合的,他们本来就是同体的。很浪漫很执着……”说到这里,钟葵轻轻叹息,“我曾经很喜欢这个故事,但是没有想到,这个故事最终诞生了一个怪物。或者说,你认为的怪物,是画这个画这个图案的人,一个由我制造的怪物。”钟葵说着,那种死气沉沉的语气,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你认识徐魏?”齐飞立刻问道,看着依旧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钟葵,随即换了问题,“还是说,画这个画的,另有其人?” 齐飞的声音颤抖,总觉得那个他追寻这么久的答案呼之欲出,激动得心跳加速。 然而钟葵又陷入了让人着急的沉默,表情古怪地变化着,忽然大喊了一句:“够了!” 紧接着,又眼含热泪地看着齐飞:“不要相信我,记住,不要相信我!” 说完这话的她,如漩涡消失于湖面,恢复了平静。只见她利索地擦去了即将流出的泪,妖娆地撩了一下头发,轻蔑地说着:“呵!死去的鬼,还真难办呢!” “刚才是谁?”齐飞警惕地看着钟葵,无论是表演,还是真的,刚才那个说什么古希腊传说的女人肯定不是钟葵。 “一个死人罢了,没事。”她轻描淡写地说着。 “但是她认得这个怪物的出处,说什么人命中注定要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似乎,知道画这个画的人不是徐魏。” “是吗?可能就是徐魏附身混淆你的视听呢,有时候这种画、符号,都可能是媒介。”钟葵似乎无意继续这个话题,往齐飞的酒盅里倒满了黄酒,“今晚我们只喝酒不谈这些无聊的话题。” 齐飞有些意外:“你找我,不就是想打听关于案子的进展吗?” 钟葵笑了:“你既然这么想,为什么还松口和我说这么多?” “我……”齐飞被问住了。 钟葵似乎很喜欢看到齐飞这样窘迫的样子,微微一笑:“我只是想找个人喝酒。” “你没有朋友吗?” “我以为,我们就是朋友了。”钟葵忽闪着眼睛看着齐飞,微醺的两颊带着桃花的粉色,“食神制杀,这是你的命格……你想知道我的命格吗?” “钟葵,你这样让我感觉很分裂呵,刚和我谈什么希腊的神话,现在又和我说什么命理,你到底是谁?”随着酒精的作用,齐飞有些恍惚了,“我和你说实话吧,什么神神鬼鬼的,都是狗屁,我最讨厌别人装神弄鬼了!” 钟葵听了并没有生气,笑道:“但是呢?” “但是,对你我却讨厌不起来。”说出口的时候他似乎知道自己醉了,嘀咕着,“我酒量不行,有点醉了……” “七杀独坐,这是我的命格,是很孤独的命,齐飞……”钟葵看着已经趴在餐桌上的齐飞,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等齐飞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黄大仙庙了,而庙里无论是钟葵还是老太婆,都没有了踪影,昨晚的一切就和做梦一样,亦真亦假。 黄酒的后劲很大,齐飞揉着太阳穴,头疼得厉害。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庙门,沿着青石板的路,朝着自己车子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就远远地看到有人在车边等他。 这个人他记得——是顾如云的父亲,那个脾气很倔的老头。 和上次不同,顾老头这次见到他,竟然主动走了上来。 “你是那个楠城的警察对吧。”老头脸上甚至有些心虚的神色,“你们那的人之前来通知我,说是杀死那个畜生的人找到了,看到你的车停在镇子口,我想和你道个歉。” 齐飞了看下他头发上的露珠:“您在这等我很久了?” 顾老头继续说着:“对不起,上次你和那个女娃过来的时候,我很没礼貌。” “这没什么。”齐飞大度地说着,毕竟,干他这行,什么样的人都遇到过,“不过,我倒是想了解下,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调查,照理说杨金翰的死和你们没关系,你没必要这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