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还在空气中弥漫,刺鼻的火药味尚未散尽,张涛和他的战友们沉浸在胜利的巨大喜悦之中。
他们高高地举起手中的枪支,向着铅灰色的天空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
此时,一群美国俘虏如丧家之犬般瑟缩在不远处。
他们因听不懂张涛等人欢呼的话语,只能从那激昂的语调、挥舞的枪支以及战士们兴奋得涨红的脸庞中,感受到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更有甚者,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极度恐惧和迷茫,仿佛已经看到了死神在向自已招手,正一步步地踏入那黑暗的深渊。
“把俘虏押到后方去!”张涛声下达命令。
战士们闻令而动,围拢到俘虏身边,准备执行押送任务。
然而,这些被恐惧冲昏头脑的美国俘虏却误以为自已即将被带往刑场,接受死亡的审判。
其中至少有一半的人,双脚像是被牢牢地钉在了地上,死活不肯挪动一步。
张涛见状,无奈地走上前去,用流利的英语耐心地解释:“志愿军是不杀俘虏的,我们会优待你们,并且严格遵守《日内瓦公约》。你们不必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
他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俘虏们的耳边响起,渐渐地,俘虏们心中的恐惧稍有缓解,他们开始缓缓地挪动脚步,随着战士们向后方走去。
张涛望着这些俘虏,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往昔的记忆深处。
他想起曾经看过的电影中,志愿军抓捕美国顾问团的场景。
那时,他总觉得电影里的画面有些夸张,似乎不太符合真实的战争状况,只是艺术家们为了渲染气氛而虚构出来的情节。
可如今,自已亲身经历了这一切,才深刻地体会到。
唉!这回穿着志愿军的衣服用不着担心被自已人打了。
众人押着俘虏、穿着志愿军的棉衣走出小巷的时候,情不自禁的都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披着那身黄皮还真有点像过街老鼠,走几步路都要提心吊胆的。
而现在,他们却能昂首挺胸地押着俘虏走在大街上。
路旁的志愿军战士们投来羡慕的目光,有几个年轻好奇的战士甚至跑过来,像打量稀有生物一样看着美国俘虏,还调皮地伸手刮了刮美国人那高耸的大鼻子,那纯真而无畏的模样让祝团长也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
队伍继续前行,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后,前方出现了一队身着异样军装的队伍。他们的军装崭新笔挺,与志愿军破旧的棉衣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团长,那些是……”张涛不由小声地问着祝团长。
祝团长也直犯愣,要说是敌军吧,那不可能穿着那么明显不一样的军装在志愿军的阵地里走来走去,要说是友军吧……哦!
张涛与团长这下都明白了,那一定是北朝鲜的人民军!
“走,上前看看去。说不定还能碰上那维什么斯基,让他瞧瞧咱的厉害!”祝团长兴奋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众人押着俘虏满怀期待地加快了脚步,押着的俘虏此刻成了他们骄傲的象征。
迎接他们的是金希哲上尉营长。
“同志们辛苦了!”金希哲热情地迎上来,紧紧握住他们的手,但他看向俘虏的眼神却让张涛心中隐隐不安。
“我们奉金将军之命,来为志愿军补充粮食弹药的,俘虏就交给我们吧!我会如实上报情况,请同志们去领粮食吧!”
张涛将金希哲的话翻译给祝团长听,祝团长考虑到志愿军目前的艰难处境,自身粮食短缺,带着俘虏更是负担沉重,而且按照既定规则,战俘本就应移交给朝鲜人民军,于是点头同意了。
把俘虏交给了人民军之后,张涛他们就兴高采烈地领粮食去了。
张涛边走边在心里犯嘀咕,心中满是不平衡。他们不辞辛劳地来到朝鲜作战,可现状却有些差强人意。
志愿军的着装与朝鲜人民军相比,显得破旧寒酸。
伙食方面,人民军有当地百姓的支持和苏联的供应,而志愿军常常面临饥饿,初到朝鲜时,因语言不通向百姓借粮,还被误认作联合国军,遭遇诸多困难。
此刻,能打上胜仗且有粮食补充,对战士们而言,已是难得的幸事。
然而,被俘虏的帕尔茨少校和他的部下们,此时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自被俘后,他们便一直处于极度恐惧之中。
帕尔茨少校看到志愿军身着的破烂棉衣,又听到他们充满斗志的呼喊,竟觉得与祖辈描述中凶残的印第安人有几分相似。
在他们的认知里,印第安人会剥下敌人头皮当作战利品,这个念头如噩梦般缠绕着他们,每一个志愿军战士的身影都仿佛化身成了恐怖的印第安战士,令他们不寒而栗。
所以,当看到前来接收的朝鲜人民军军容整齐、装备精良时,帕尔茨少校和他的部下们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恐惧总算减轻了几分。
他们笃定,这样正规的军队必定知晓人道主义,不会像他们想象中那般残忍。
于是,他们放心地跟随那名军官走进木屋,按照要求整齐地排成一排坐下,仿佛看到了安全与保障就在眼前。
可就在这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那名军官缓缓走到他们身后,面无表情地掏出别在腰间的托卡列夫手枪。
“砰!砰……” 沉闷的枪声在狭小的木屋内回荡,时间间隔均匀,每一声枪响都像是死神的脚步,无情地踏碎了刚刚才在俘虏们心中燃起的希望。
正在不远处领粮的志愿军战士们,听到枪声后瞬间警觉。
他们对这枪声背后的含义心领神会,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迅速端起手中的枪,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小屋的方向冲去。
守在小屋门前的几个人民军,似乎被志愿军这突如其来的迅猛反应惊到,又或许是对志愿军刚刚战胜美军的赫赫威名有所忌惮。
他们未作任何阻拦,默默退到了一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有惊讶,有敬畏,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不安。
祝团长身先士卒,如猎豹般敏捷,第一个冲到小屋门前。
他飞起一脚,伴随着一声巨响,门被踹开,屋内那血腥而惨烈的一幕瞬间映入众人眼帘: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美国大兵,脑壳破裂,鲜血与脑浆四处飞溅,红白之物混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金希哲上尉站在一旁,手中的枪还冒着青烟,他正对着坐在地上的一排俘虏,而帕尔茨少校就在其中。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仿佛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
“混蛋!” 张涛睚眦欲裂,怒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尽全身力气将金希哲推倒在地,紧接着飞起一脚,踢掉了他手中还在冒烟的枪。
金希哲刚要发作,待看清是张涛他们后,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狠话咽了回去,转而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镇定地说道:“同志,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张涛怒不可遏,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谁允许你们杀俘虏的?你们的首长呢?我一定要把今天的事向上级反映!”
金希哲一脸茫然,似乎对张涛的愤怒感到十分不解,他理直气壮地说道:“有什么不对吗?我们是在响应金日成将军的号召,坚决消灭与人民作对、破坏朝鲜统一的敌人啊!何况我们粮食紧张,怎能浪费在这些走狗身上呢?”
张涛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沉,他这才明白,原来此事并非金希哲个人的肆意妄为。
但他深知,这种滥杀俘虏的行为严重违背了志愿军的原则,会给整个战争局势带来难以预估的恶劣影响。
“不行!这些俘虏咱们必须带走,绝不能让这种事继续发生。如果随意杀俘,敌人谁还敢投降?以后这仗还怎么打!” 祝团长斩钉截铁地做出决定,随后毫不犹豫地将俘虏们带出了木屋。
他转过头,神情严肃地对张涛说道:“告诉那个家伙,如果他们以后还这样杀俘虏,咱志愿军抓的人一个都不会交给他们!”
金希哲面露难色,苦笑着说道:“同志,这让我如何向首长交代?”
“你就对你们首长说,这是志愿军的意思!” 张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们志愿军从建军开始,就一贯遵守优待俘虏的纪律,你可以用这条纪律去告诫你们的首长!”
此时,帕尔茨少校颤颤巍巍地从屋中走出来,他一眼认出了会说英语的张涛,仿若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冲上前去紧紧抓住张涛的手,声音颤抖地哀求道:“Pleasedon’t kill me. I have a wife and a boy, I love them very much. Please……”
张涛看着他惊恐的眼神,心中涌起一丝怜悯,用英文安抚道:“对不起少校!对刚才发生的事我感到很抱歉,不过我可以保证刚才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你们安全了!”
“真的吗?” 帕尔茨少校眼中仍充满疑虑,不敢相信自已听到的话。
“是真的。” 张涛点了点头,坚定地对他说,“中国人民志愿军优待俘虏,你最好让你的部下分清中国军队和北朝鲜军队的制服,我想这样你们会有好处的!”
“是是……” 帕尔茨少校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赶忙转身向部下传达这个重要信息,反复叮嘱他们一定要认清两国军队的制服,千万不能再跟错人。
此事过后,志愿军释放了一批俘虏。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从那以后,联合国军队中竟流传开了一个共识:
如果要投降,一定要找那些穿着破烂棉衣、手持简陋武器、浑身脏兮兮的中国人。
因为他们深知,只有中国志愿军才会给予他们真正的优待与尊重,才是他们在这残酷战争中可以信赖的对象。
张涛与祝团长一行人押着俘虏在夜色中渐行渐远,枪炮声逐渐消散在身后。
第一次战役随着美军的败退而落下帷幕,但张涛心中清楚,这仅仅是战争的开端,更残酷、更激烈的战斗还在后面等待着他们。
那是一条充满荆棘与鲜血的道路,每一步都将伴随着牺牲与痛苦,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勇往直前。
当张涛疲惫不堪地回到连队时,天色已微微破晓。
战友们经过一夜的休整,个个精神饱满,犹如初升的朝阳,充满了活力与斗志。看到张涛归来,他们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战斗的情况。
张涛连续奋战多日,早已疲惫到了极点,双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与大地拔河,每一次抬腿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眼皮也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只想陷入无尽的沉睡之中。
“小子!你可算回来了,是不是打得特别过瘾?”
虎子一把拉住张涛,差点把他拉了个跟头,满脸不快地说道:“你小子威风了吧!全连就你一个人去打美国佬,咋样?打得咋样?”
“胜利了呗,这还用问啥?”
赵永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张涛一番说道:“没看到张排长鼻子、眼睛、耳朵一个没少,四肢也健全,要不是打了个大胜仗就是当逃兵了!”
“说啥了你!”赵永新这么说刘明泉可不答应了,他毫不客气地推了一把赵永新道:“咱张排长能当逃兵吗?咱二连的人能当逃兵吗?”
“得得得……俺这不是说说吗?”赵永新也觉得自已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赔着笑。
“张排长!”刘明泉也不多加理会,凑了上来问道:“打得咋样了?胜利了吧!”
“嗯,胜利了!”张涛疲惫不堪地点了点头:“美国佬被打跑了,咱出去的人还抓了一百多名美国俘虏!”
“哇……嗬……”战友们兴奋地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倒像说书的正讲到精彩处,让他们大声喝彩一般,仿佛这场胜利是他们听过的最精彩的故事。
“那美国佬长的啥样?”虎子愣头愣脑地问道:“俺听说美国佬个个都鼻子大,有俺的大么?”
“张排长!”刘明泉迫不及待地问道:“又抓了一百多名俘虏,说说,咋整滴?”
一时之间战友们你一句他一句的,张涛被他们拉得东倒西歪,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苍蝇在盘旋。
“俺说你们啊!”老班长推开了众人接过张涛手中的步枪,不高兴地说道:“没看到张排长累成啥样了?少说两句成不?让张排长休息休息!”
“对对……先休息!”战友们这时才醒悟过来,七手八脚摊开被子扶着张涛躺下。
然后也很知趣的不再问他,在旁坐成一堆自顾自地小声聊着。
“这美国佬也不咋样嘛!”虎子说道:“都说他们的飞机、坦克、大炮厉害,还不是让咱打一下就夹着尾巴跑了。”
“就是!”刘明泉接着说道:“咱队伍过来的这十几天,还不是走到哪哪就是咱的阵地。
敌人净是逃,咱净是追,走路的时间还比打仗的时间要多,敌人一场像样的战都没打过!照俺说,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家喽!”
老班长赞同地说道:“照这样的打法,再过十天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啊?”本来躺着昏昏欲睡的张涛,听到了他们的议论情不自禁地坐起身了。
相传第一批志愿战士入朝作战,战士们普遍认为只要用完一支牙膏一块肥皂的时间就可以胜利回国了,原来这都是真的。
“咋了?”老班长见张涛坐起来,疑惑地问道:“咋不睡了?吵着你啦?”
“吵啥啊吵?”赵永新没好气地说道:“那平时子弹在头顶上飞着,炮弹在旁边炸着还不是一样睡?哦……感情是没炮炸没枪响就睡不着了是吧?要不俺给你放一阵?”
赵永新这么一打趣,众战士都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老班长则气苦地说道:“尽出馊主意,你想把敌人飞机引来啊?”
“不是。”张涛也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同志们,这场战可没那么快就打完,要三年呢!”
“三年?”众战士都不由一愣,仿佛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般的消息。
“三年,你唬谁啊?”虎子不信地说道:“就凭反动派的那副德性也要打三年?”
“就是!”赵永新点了点头:“别人不说,就说咱张排长吧,这才十几天就打死了几十个敌人,还抓了几百个俘虏,那反动派有多少人啥?
张排长抓俘虏抓个三年,那还不凑成一个师了。
到时就让张排长去做这师的师长好了,番号嘛,就叫张俘虏师,咋样?”
赵永新这话让战士们笑成一片,个个都沉浸在胜利的兴奋之中,完全没有把张涛说的话放在心上,仿佛张涛所说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
张涛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战友们的想法,当一种思想已经在大众中得到公认并传播开以后,就会像瘟疫一样难以阻挡。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志愿军入朝以来连打的几场大胜仗,在他们心里滋生了很严重的轻敌思想,到时无论是南韩军还是美军他们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还有了“从北到南,一推就完。”的挤牙膏理论。
这种严重的轻敌思想让志愿军战士在随后的战役中遭受到了很大的损失,以至于后期虽说换上较先进的装备和相对充足的补给,还是没能取得更好的战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