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炮声此起彼伏,爆炸所产生的亮光与曳光弹、照明弹交相辉映,喊杀声与惨叫声响彻云霄……
如果站在客观的角度来看,也许张涛也可以把这枪炮声当作鞭炮声,那曳光弹、照明弹就全当焰火吧!
还有喊杀声与惨叫声,就正好可以当成是游乐场里的喧嚣声与小孩的惊叫声了。哇……好一幅过年的景象啊!
靠……在想什么呢!
张涛摇了摇头又回到了寒冷的现实,正与许锋两人端着枪在雪地上小心翼翼地走着。
为了不遇上太多的志愿军,张涛他们选择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
他们不敢走得太快,因为如果走得太快,有些志愿军战士看见了就会以为他们在逃跑,倘若他们问也不问一声就开枪,那咱牺牲了也不要紧……操,今儿怎么老说这话!
张涛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已一声,什么咱牺牲了也不要紧,最要紧的就是咱了,为了不让志愿军同志误会,出发前他还特地向战友多借了两条白毛巾,就怕志愿军战士看不见。
这三条毛巾勒在脖子上啊,那是气都喘不过来了,不过为了小命着想吧,这点困难咱还是能克服滴!
不过最难过的还不是这,最让人受不了的,还是走在旁边的许锋那家伙,屁都不放一个,愣是跟一个木头人一样,脸上的表情比地上的雪还要冷。
跟他说几句话吧,他就“嗯”,“哼”,“唔”,搞得张涛也失去说话的兴趣了,张涛都在怀疑,跟他这么走上一圈完成任务回去后,自已都忘了普通话怎么讲了。
顺着小巷拐了一个弯,走到一个胡同的交叉口,突然迎面走来了一队志愿军战士,大概也有一个连队的样子,乍一碰面双方都吓了一跳,张涛连忙拉了拉脖子上的白毛巾,正要喊口令,却不料对面传来的却是朝鲜语。
“哪儿布,搜机麻丝哟,(自已人,别开枪)。”夜色中一名稍显瘦小的志愿军战士用很纯正的朝鲜语说道:“我们是美一师三团二营的部队,你们是哪个部份的?”
啊?原来是美国大兵?闻言张涛不由愣了一下,怪不得我怎么看这队志愿军个个都是身材高大,原来全都是美国人穿上志愿军的衣服。
这世道啊,怎么就你装装我,我装装你呢? 315 打假都打到哪里去了……
“你们是哪个部份的?”那个小个子又问了一声。
“哦!”张涛赶忙装出被吓了半死,这时才反应过来的样子,立正敬了一个韩式军礼用朝鲜语回答道:“我们是……我们是大韩 8 师 10 团 3 营朴胥松的部下。”
张涛想起了那个被自已俘虏的清秀军官朴胥松,那时他正好有告诉张涛番号,幸好还记得,希望不会记错吧,如果记错的话,面前这一百多个美国佬我可应付不过来。
许锋啊许锋,张涛在心里暗暗祈祷着,你这八杆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木头疙瘩,现在可千万别出声。
“原来是朴胥松的部队。”见张涛说着一口流利朝鲜语,又说对了番号,那小个子很快就疑心尽去,然后用生硬的英语对身旁的美国人翻译着我的番号。
这小子看起来是个翻译官,美国的部队因为与韩国部队语言不通,联合作战时就会有很多麻烦,所以通常都会在部队里配上翻译官。
娘滴,这什么劳什子翻译官,这么不专业!英语说的可没我好!
“你问问他。”领头的美国佬交待道:“他的军队在哪?他们是什么时候到这的。”
也许是因为习惯,张涛有一种用英语回答他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
开玩笑,这可不是出风头的时候,一个寻常南韩伪军可不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张涛现在需要的是代入、代入……我是一个南韩小兵,我是一个南韩小兵……
“帕尔茨少校问你。”翻译官走到张涛的面前用朝鲜语问道:“你的部队现在在哪里,他们是什么时候到这的?”
“我们的部队就在前面!”张涛指了指来的方向说道:“有一个连,刚来的时候战斗就打响了,我们就藏在前面不敢出来,连长让我们俩出来探路的。”
“长官!”张涛想了一想,又装作一副哀求的样子对那领头的美国佬和翻译官说道:“带上我们一起走吧,长官。我们可不想落到人民军的手里,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就剩下女人和孩子,老妈、媳妇还眼巴巴地等着我回去呢!长官你行行好……”
“No”领头的美国佬很快就摇头拒绝了。
“我们装的是中国人。”翻译官略带谦意地对张涛解释道:“如果带着你们走会暴露身份的,到时谁也走不了!”
“长官,你们就这样丢下我们不管吗?”
“你们想办法突围吧!”翻译官无能为力地一摊双手。
“不然这样,长官!”张涛眼珠一转,就对翻译官说道:“你跟这位美国长官说说,我们做你们的俘虏,你们押着我们出去,这样不是更能骗得过中国人。”
“咦!”翻译官一听觉得也对,连忙就把张涛的话翻译给那个美国佬听,其中“俘虏”这个词他也许是忘了,吧啦吧啦的老半天美国佬才听明白,急得张涛差点都要帮他说了。
“Good!”美国佬听完后不由连连点头:“Give you five minute.(给你五分钟)”
“Thank you!”不等翻译官翻译张涛一句英语就脱口而出,一出口张涛才意识到要糟,但再看看翻译官和美国佬,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转念一想很快就明白了,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小日本投降之后,美国佬就驻扎在南韩,虽说后来把部队撤了出去,但还留下了一个顾问团帮助南韩训练部队,所以南韩普通大兵会说几句“Thank you!”着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拉着许锋屁颠屁颠地往回跑,一路上那许锋竟然还是半句都不问,张涛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现在却半句都说不出来,憋在肚子里那个郁闷啊!
“团长,团长!”跑回部队张涛二话没说,拉着祝团长就跑。
“做好战斗准备!跑步走……”许锋这时才开了口,虽然只是两句口令。
“咋了?”祝团长很快就知道事态严重,边跑边问着。
“祝团长。”张涛回答道:“前面有一队美国佬假扮志愿军,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他们不知道咱们的真实身份,到时咱上去……上去缴了他们的枪就得了!”
“同志们!”见许锋久久也不下命令,张涛担心事情要糟,也顾不得越权,对跟在他们身后的战士交待道:“同志们,前面有一队志愿军是美国佬假扮的,你们呆会儿啥话也别说,也别太早打枪,分成两队上去一左一右把他们包围缴了枪就成!”
“唔!”
“唔啥?”张涛不禁有些疑惑地望着许锋。
“俺还以为。”许锋满脸尽是意外的神色,回答道:“俺还以为带着部队上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呢!”
啊!张涛差点当场晕倒在地!
“就知道打硬仗!”祝团长小声数落了许锋一声。
“快到了!”张涛小声提醒着祝团长,他可不想那些美国佬因为听到了中国话而坏了他的大计。
祝团长等人也很配合,立时就闭上了嘴。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刚才那个地方,但是让张涛意外的是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是被他们发现了吗?张涛心下不由一惊,如果被他们发现了,岂不是反而中了他们的埋伏?
不,不可能!张涛飞快地回忆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确定自已没有露出马脚。
于是张涛装作手足无措的样子,压低了声音用朝鲜语小声叫道:“长官,长官!”
“嘘嘘……小声点!”前方传来了那个翻译官的声音,让他心里不由一轻。
“快!快点过来!”那个翻译官在前面小声唤道。
张涛带着部队跑上前去一看,那群假志愿军正在另一条小胡同里躲着呢。
志愿军战士们也不多说,呼啦一下就围了上去缴了他们的枪。
“发生什么事?”帕尔茨少校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身旁指着他的枪口问翻译官道:“该装作俘虏的不是他们吗?”
“少校”张涛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回答道:“我很荣幸的告诉你,你被捕了,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
“什么?中国人民……”帕尔茨少校不可思议地望着张涛,还是不敢相信自已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做了俘虏。
“团长!”看着这些美国佬十分别扭地穿着一身志愿军战士的棉衣,张涛转身兴奋地对祝团长说道:“衣服咱也找到了!”
“你看看你,就知道打硬战,也不动动脑子。”众人跟俘虏互换了军服之后,祝团长这才又数落起许锋来:“调部队上来打敌人措手不及?啊?那一个连队打一连队,能得到啥好处啊?就算打倒了几十个,其它还不是一窝蜂地跑了啊?战士们也要有伤亡吧!”
“再说了!”顿了顿祝团长又接着说道:“你也不想想,咱们装的伪军的军装,敌人穿的是志愿军的军装,你说在这乌漆麻黑滴,一群‘伪军’跟一群‘志愿军’干上了,那要真的志愿军来了咋办?你说会发生啥事?你该好好向张排长学学你……”
一句句话说得许锋面红耳赤,窘迫得都抬不起头来。
张涛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祝团长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却不知道他这样当面用张涛来批评许锋,很容易就会引起许锋心里的不满。想到这里,张涛情不自禁地瞟了许锋一眼。
“团长,我有个请求!”这时许锋却出人意料地抬起头来,像是做了决定一样挺起了胸。
“球!犯错误还提啥子请求!”祝团长一听火气又冒了上来。
“团长,我……”许锋顿了一下,咬咬牙又接着说道:“让我做兵,让张排长来咱们连做连长,我想跟着张排长干。”
啥?闻言张涛与祝团长都愣住了,认真看向许锋,却又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意气用事。
“我……我是认真的。”许锋好像看穿了张涛他们的心思,解释道:“我虽然才与张排长一起作战不到一天,但是他的功劳大家都是看到的。
就像团长说的,我只会打硬战。以前都是在野外打战还好,那都是硬碰硬,我也就从一个兵一直干到了连长。但是现在……”
许锋扫了一眼身后的志愿军战士,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多话:“打坦克我硬拼,损失了十个同志,坦克还是没炸掉,但是张排长就可以不伤一人就把那铁王八给炸了。
抓这些俘虏时,如果是我我还是硬上,但是张排长还是不伤一人就愣是抓了一个连队的美国佬。
如果不是一起过来的,我还真不相信,对张排长我服……团长你说的都对!我也觉得,按我的作战方式不但打击不了敌人,还损失了自已的同志。
那些牺牲的同志都是跟我许锋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同志啊,都是我的兄弟啊!我害了他们……”
说到这里,这位在战场上拼杀了十多年也没有流过一滴泪的硬汉,竟然在众人的面前流下了两行英雄泪。
“连长,连长!”众战士也不由个个都声音哽咽地望着许锋。
“报告团长!”张涛也对祝团敬了个礼说道:“这个连长我不能当,他们跟许连长一体的,是许连长的左膀右臂,只有许连长才能带他们!”
“嗯!”祝团长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拍了拍许锋的肩膀道:“这不能怪你,战场上牺牲是难免的,别把责任都往自个身上揽,我们应该化悲愤为力量,为死去的同志报仇,打倒反动派,打倒美国鬼子!”
“打倒反动派,打倒美国鬼子!”
“打倒反动派,打倒美国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