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片刻后,她又听到吉霄笑出声。“哪来的疯子。”笑完还感慨。
好在终于肯从墙上下来。但人是下来了,却还立在危楼边缘不离开,反而朝她招招手:
“来。”
方知雨大步到女人跟前。过去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牢牢抓紧她手臂,仿佛一放开就会失去她一般。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这个举动完全勾起了女人的怀疑:
此刻,吉霄正满脸疑色地盯着她。
一阵冷风就在这时骤起,方知雨这才后知后觉,想完了,要暴露了。
这么关键的时刻,她居然什么计策都想不出来,只像只鸵鸟一样自欺欺人,懦弱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接下来,令方知雨恐惧的瞬间并没有降临。吉霄没有认出她,也没有做其他什么。只是跟她说:
“别怕,看下面。”
方知雨小心地睁开眼、看下去——
下面哪是什么万丈深渊。不过是矮半层楼的天顶,放着蓄水箱。
处理着眼前的信息,吉霄又指出一处叫她看。有什么在反光。
“那是什么?”
“打火机,”女人回答,说完又补充,“我的。”
到此方知雨终于理清情况:所以,吉霄是想去捡那个打火机?
只是这样?
理智得出了结论,感性却还在后怕。感性令她无从冷静,即使抓着女人的手臂,仍停不下打颤。眼睛也还湿着:
不知是流的泪,还是雪融了。
“打火机买新的就好,”她声息微弱地求女人,“别去捡了。”
对她真诚的焦灼,吉霄却置若罔闻,语气平静得近乎于漠然:
“为什么?”她说,“你也看见了,下去没什么问题。那边有梯子。”
吉霄说的就是之前角落的位置。所以她才会匍匐在那,确认距离。
“别去,”方知雨不假思索,“天这么黑,你还喝了酒!”
“但我没醉啊,”吉霄说,也不知是真的感受不到方知雨的担心,还是感受到了也无所谓,“我那个打火机可是限量版。”
眼见她油盐不进,方知雨也不再只是求她,直接反问:
“你没醉,却在宴会厅摔那么大一跤?”
听到这里,吉霄的怀疑更深了。
想盘问一番这个突然冒出来、却对她的一切都好像都很熟悉的家伙,却又觉得对方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
紧握着她手臂的这双手看上去很冷,一直在微微颤抖。
吉霄一把拉过女人的手,果然寒凉无比。她想了想,拉近哈口白气帮她暖一暖,然后又开始给人灌迷汤:
“别担心。刚才我一个人,但是现在我有你啊。”说话温温柔柔,“你要是不放心,待会儿你帮我照着光。”
方知雨软硬不吃,抓紧吉霄的手,哀求的神情也更凄切: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打火机?”
“对啊。”
“那我再买一个给你!多少钱都买!”
美丽的女人却不为所动:“看来,你不太理解什么叫限量版。”
这么说完,吉霄扭头,装得一脸留恋地盯着楼下孤零零的打火机——
“限量版就是,过期不候。”
她在演戏,却把看的人骗得深信不疑。
方知雨深信她听明白了吉霄的话。吉霄是在说,有些东西一旦过期,就再也追不回来。
时运远去了,人再努力挣扎都是白费。这个事实她明明比谁都明白。
“所以我跟它不等价,对吗?”想到这里,她开口。
吉霄的注意力被吸引回来,转头看方知雨:“什么?”
“我说我这个人,我这条命,在吉小姐看来,跟那个打火机不等价。用我换它是亏本买卖,所以你才不愿意。”
吉霄听得愣住。
开个玩笑而已,居然换来这么沉重的推论。
太沉重了,她可受不起。
“买卖不是这么算的……”尴尬地说完这句,吉霄抬起手问眼前人,“倒是你,要不要先放开我啊?”
方知雨想也不想:“不要。”
“为什么?”
“怕你轻生。”
如果这时候有第三个角色登场,让他看看面前这两个人。那么他也一定认为,要轻生的必定是其中更娇小那位:
娇小的,苍白的。面无血色,还红着眼睛。
怎么看,都是你更危险吧。
想到这里,吉霄不再开玩笑,安抚方知雨:“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轻生?”
“因为小叶说他订婚了,加上你有前科。”
方知雨说着,道出那些她听过上百次的传闻:“去年你就为小叶跳过楼,摔坏了头,还失忆,只不过是失个恋……”
“我是失忆了,”吉霄打断她,“但我不是失恋,而且我是坠楼,不是跳楼,不小心掉下去的,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