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霄不知道?,也?不想了解。她只想跟小姑再亲近些。
“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她一边走到?对方跟前贴在她手边,一边小心地问。
听到?这一问,吉小红竟笑了。是在笑,却又像是在叹气。
“喜欢吗?”她侧头问侄女。
即使作男孩打?扮也?难掩隽秀的小姑娘双眼明?亮地看着?她,乖巧地点头。
女人心中因此无法?避免地升起一丝温情?。
“那我教你。”她说。
吉小红在狗窝里跟侄女挤了几天的床,便悒悒离开了。无非是跟阿爷没?谈妥,不准她离婚,说离了绝不会接济她。他郑重?提醒她有儿子要养,别整那些花头,一没?钱二没?工作,伺候好婆家才能过生活。跟丈夫多沟通,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牙齿落肚皮里又不会死?,别一不顺心就回娘家。做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吉小红在面馆帮手,想学厨艺。阿爷却对她诸多挑剔,说她炒浇头火候不对、配料时手不麻利,人又笨,到?后几天,干脆不准她上灶。
但吉霄不这么想。在她眼里小姑明?明?做得很好,人走了,还留下一个敞亮干净的堂面,让油垢丛生的面馆仿佛枯树逢春,颇有点阿奶回魂那意思。
吉小红离开后,吉霄继续送单。这日久违地接到?孔老师电话,点一份大?肠面,一份爆肝面,一份雪菜肉丝面。做好了吉霄去送,出门时天光唵昧,眼看一场雨就要落下。
还没?骑到?少年宫,雨就绵绵地来了。把车停到?屋檐下匆匆忙忙上教学楼去,却发现第一个教室门开着?,有人,但小姑娘不在。
心情?大?打?折扣,送完面失落地回程,却在这时发现从那教室走出一个小小身?影,竟是她以为已经错过的人。今天她没?穿连衣裙,但梳的是双马尾,还戴两个蝴蝶结。
吉霄盯着?那仿似顶着?一对羊角的小脑袋,在她后面远远跟上,同她一道?冒雨到?校门口,又一道?躲屋檐下,越走越近。被?这场疾雨绊下脚步的孩子不少,她们是其中两个。
人来人往,小女孩等的人还没?来。她妈妈骑车,今天应当不方便吧。吉霄一面暗忖,一面随小姑娘站到?角落去。直到?只剩她们两人面面相觑,她才反应过来,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想跟着?别人。
同时搞不懂的还有小女孩,此刻正看着?她,又是那种质疑目光。
她被?盯得不好意思,顶着?那视线也?开口,问的还是平日里绝不落下那一句:
“今天也?弹了车尔尼?”
小女孩点点头。
谈话结束。
在无言中,吉霄想自己真是吃饱了闲的,每次没?话找话也?想跟这个满身?傲气的小鬼聊天。有意思吗?人家根本没?把她放眼里,估计觉得她看起来年长,却随时随地表现得像个笨蛋。
本来心情?就比天光黯淡,刚才淋过的雨水又在这时顺着?她短发下沁,狼狈地流过脸颊,淌入她嘴角的伤口。
在刺疼中,吉霄想这点细雨算什么,直接走吧。面馆还等她回去帮忙。
心升离意,小女孩就在这时侧头向她:“其实这几天除了车尔尼,老师还教了其他曲子。”一脸认真的表情?。
上一秒还在想绝不会再跟这家伙搭话,这一秒就打?消了要走的想法?,顷刻破功地问别人:
“什么曲子?”
“k545,”小女孩回答,“莫扎特的。”
车尔尼她不知道?,莫扎特她可认识了。一闪一闪亮晶晶,谁还不会啊?
吉霄一边想一边唱出来,唱完还问:“是这个吗?”
然后她就看见女孩眉眼弯弯地笑开。“不是的。”她笑眯眯地跟她说。
吉霄看得出神,心想这个天天板着?脸练琴的洋娃娃其实很适合笑。
刚念及此,就见对方埋头开手袋。盯着?女孩因为扎双马尾而分出的雪白发缝,吉霄不知为何总想起小松鼠觅食。
但眼前人最终找出来的却不是吃的,而是一包餐巾纸。打?开抽出一张递过来,让她擦脸上的雨水,还煞有其事地跟她说,“请用?。”
这用?词令吉霄心中打?起小鼓,手上却还是接过来,并且在恍神间按平日里习惯将那张满是香气、压着?精巧纹路的纸巾节省地分作两半。不仅如此,还下意识地还给别人一半。
这么做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显得多小气、多失礼。尴尬地偷瞄从她那接过半截纸巾的女孩,对方却没?有丝毫异色,只是在那乖巧地等她擦完,随即像个小服务生般递过剩下的纸巾周到?地问她,还需要吗?
需要。她低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