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皇上将折子合上,丢到了一旁。
他说:“那天活捉的刺客会用云安所创的暗语交流,如今她卷入其中,不少人上奏参上一本,说定北王府蠢蠢欲动,云安暗通敌国……陈焕,朕这些时日叫你全权负责郡主事宜,你怎么看?”
陈焕思忖片刻,才静静答:“奴才与郡主接触不算密切,但奴才以为,郡主对北地感情深厚,心系百姓与军士们的安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拿边境百姓开玩笑的,且以郡主的才思,又怎么可能让留下的活口留下直指自己的线索呢?依奴才看,分明是呈国挑拨离间,想伺机而动。”
“你说的倒是跟那两个小子说的差不多。”
皇上叹了一声,接过徐公公递过来的茶盏,眉目间有些许疲倦。
他沉声说:“但若想堵住悠悠众口,只能委屈云安了。”
陈焕低着头没说话。
到底是纯粹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还是皇上自己也有所怀疑……
不得而知了。
怕是也想借此机会敲打郡主一翻吧。
“这样吧,你去替朕看她一看,免得她忧心多想。”
陈焕心头微微一跳。
心知皇上这是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但,他乐意做这个活儿。
他欠身,外表丝毫瞧不出波动:“是,奴才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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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焕出现在永宁殿门口时,杵在那的下人一下子清醒了个透彻。
那人连忙上前迎了迎:“陈总管,您的伤好了?”
“大差不差。”
陈焕一手负在身后,背脊挺直,丝毫不像是重伤一场。
尤其是他拿眼角睨人的表情,傲慢却淡漠,还带着些审视犯人般的阴翳。
要不是嘴唇比平日里苍白一些,任谁也看不出端倪。
他迈步上前:“皇上命咱家看望云安郡主,还不快开门。”
“是是是,陈总管请。”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捻了捻,信步走入院中。
还未上石阶,便见有人从里面开了殿门。
枫黎正坐在殿中读书,见他步入院中,没有动作,只道:“陈公公又是奉皇命前来?”
“正是。”
陈焕不动声色地用袖口擦去额间的汗珠,略撩起衣袍,走进殿里。
目光扫过殿中陈设,发现并无短缺和挪动,便知郡主的情绪应是相当稳定的。
见她悠然的模样,应是过得还不错。
枫黎笑了笑,意味不明道:“有人撑腰就是大胆,换做别人,这时候怕是要躲着我了。”
“躲着?”
陈焕蹙眉,郡主一向明人不说暗话,很少这般阴阳怪气。
“亏我之前还以为,陈公公真为我在皇上面前说了好话。”
枫黎对于自己的猜测并不笃定,故意含糊其辞,并不明说出口。
她只是试试陈焕的反应,再从反应中做出推断。
陈焕到底是玲珑心思,一下子就了然了——
郡主这是暗指此次刺杀是他们做的局、故意栽赃到她头上呢!
火气“蹭”地往上窜。
得知她被禁足,他不顾还未愈合的伤口也要立刻去见皇上,就是为了替她说句好话,再来看看她的情况,多少让她安心一些,可她呢?
竟然怀疑这些是他的手笔!
“呵,看来奴才今日就不该来。”
他说了句气话,面色沉沉地与枫黎对视时,又忍不住想起她救驾时身先士卒的身影和她帮忙处理伤口时温和的目光,终是没能真发起火来。
也是,郡主忠心耿耿尽心尽力,最后换来的却是怀疑和禁足,换谁都会觉得憋屈。
且栽赃陷害是事实,她总要查出到底是谁在暗中做了这些。
可郡主不想被污蔑,他也不想被误解啊!
陈焕不由得委屈,这种感觉还没法说,更是憋得人难受。
“奴才知道郡主此番受了委屈,可郡主……”
他抿抿嘴唇,沉默片刻。
最终,还是低声道:“总不能反过来委屈旁人吧。”
枫黎把他面上所有的变化全都收在眼中。
陈焕在她面前似乎少有遮掩。
她见过他再皇上面前伺候时的模样,也见过他与皇子嫔妃或朝中臣子的相处,他总是处事不惊,做事稳妥,进退有度,偶尔拿捏强调,但绝不会这般冒出气性。
当然,更不会像此时一样,还说起委屈来了。
以她这么多年的经验和直觉来看,即便陈焕有所隐瞒,搞诬陷的也不是他。
她缓和了脸上的神色,脸上早已经重新染上笑意。
身子往前轻探,一手撑住了下巴。
她语气轻快,似是调侃:“陈公公受了什么委屈,与我讲讲。”
讲出来又有什么用?
难道……还像梦里一样哄他不成?
陈焕心里哼哼两声,想到那天替他惩罚刘公公,唇角又往上翘了一点儿。
随即又反应过来,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郡主只是给他点儿好脸色,他怎么就这么没骨气?
他装作一副心情依然不好的样子,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