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说得气呼呼的,越到后面越是委屈。
他为了讨郡主喜欢,为了学着端庄大气有点儿“正夫”的样子,忍了好些天不耍性子不生气,把自己该做的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条,就连今天出门被所有人看不起也独自忍下来。
到最后,却变成他在道歉。
他带着重重的鼻音呼出一口气,不想再说话再道歉了。
扶在脸上的手指往后移。
枫黎弯腰,渐渐与坐着的陈焕平视。
陈焕还以为她又要让他“接着说”,却听到眼前一声叹息。
枫黎抚了抚他的耳朵,往前吻在他唇上。
她哄道:“所以陈公公到底为什么那么说啊?我听了会生气也会难过的。”
陈焕没忍住,一下子抽泣出声。
他扑进枫黎怀中,染着哭腔委屈吧啦地告状道:“百姓们都知道奴才的身份了,所有人都指指点点的,觉得奴才这等不男不女的臭阉人配不上郡主……”
第60章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今日还有百姓对奴才指着鼻子骂。”
“还有那沈知乐……”
“之前他说奴才恃宠而骄, 郡主早晚厌弃了奴才。”
既然开了头,陈焕就把最近这十来日的委屈通通说了出来。
他窝在枫黎怀里,一句一句地细数、告状。
恨不得掰着手指头数着数,一丁点儿都不能落下。
枫黎听大概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还以为陈焕是近来掌管府中之事越发上心才会有那些变化, 觉得他满心满脑子都是府中之事不爱跟自己撒娇了, 还担心他累着了……
谁想到是自己委屈吧啦地忍着不跟她说?
她又气又笑, 问道:“这些怎么不早说?”
是有些气,而更多的是心疼。
千夫所指的感觉,她比多数人都懂。
她明白陈焕的感受。
“有我在, 还能让你受了委屈么?”
她蹲在椅子前,抬手帮他擦掉眼角的泪珠。
她越是温柔,陈焕就越是绷不住情绪,委屈跟潮水似的往上涌。
他眨眨湿润的眼睛:“奴才不想惹郡主烦心。”
其实更主要的是想讨好郡主。
他觉得自己乖顺省心一些, 可以让郡主多喜欢一分、对他的好多停留片刻。
但他没好意思说。
“现在我就不烦心了?”
陈焕想听安慰,不想被一句反问噎了喉咙。
他气得故意“噢”了一声, 阴阳怪气起来:“那奴才又错了。”
“怎么, 现在开始阴阳怪气的,不忍着了?”
枫黎板着脸,做出一副训斥的模样。
这回她是真有些不悦, 得让陈焕记得,她也会生气。
有些话是不能随随便便说的。
陈焕在她脸上扫了一圈。
以他对郡主的了解,应是被他先前的话惹着了些, 但没真跟他生气。
她似乎从未真的对他动怒过, 即便他毛病很多也总是被包容。
这么一想,心中有些内疚。
郡主对他那么好, 他还总是闹出各种各样的事情。
他想道歉,又不好意思, 于是低低地哼两声:“那郡主到底要奴才怎样么。”
“不用你怎样。”枫黎就跟看透了他内疚而忸怩的心思似的,轻声笑着哄他,“你的事于我来说都是大事,关心还来不及呢,怎会烦心?”
“是么。”
陈焕心头得意,抿着唇淡淡应了一声。
说来奇怪,受了天大的委屈,刚才都难过坏了,如今被哄上几句……
竟是只想着笑了。
“日后若再有类似的事,我一回来就立刻跟我说,我会跟你一起解决的。”枫黎始终蹲在他面前,不俯视不压迫不苛责,“什么都不用忍着,跟从前一样相处就好。”
陈焕喜欢她这样说。
可是,爱听的不一定是对的。
他心中明白,他们如今朝夕相处不过半年时光。
半年荣宠不衰再正常不过了,可谁能保证郡主能十年如一日地喜欢他?
就像那个官员说的,“郡主喜欢他,他就是最好的”。
不喜欢了,他就一文不值。
思及此,他眼眶又有些热:“可郡主又怎会喜欢一个时常撒泼使性闹脾气甚至是……撒酒疯追着自己打的人?就是如今郡主正喜欢奴才,第二日都很晚才回来,不爱搭理奴才了。”
枫黎抚在他手背上的手指一顿。
她问:“你想起那天的事了?”
陈焕摇摇头:“第二日沈知乐拿此事嘲讽了奴才,奴才去问了管家才知道。”
他停顿,忽而想起其他的,又补充一句添油加醋的告状:“他还说郡主未迎奴才过门,不过是把奴才当成暖床的玩意,随意玩玩。”
一边说着,他掀起眼皮,观察枫黎的表情。
细看的话,眼里还藏着期待。
“他真是……竟还没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