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马上开拍了。”
冯小钢笑着走到李雪剑旁边，低声道。
“嗯。”李雪剑放下保温杯，他已经接近四十岁，相貌和善，就在冯小钢要离开的时候，他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冯导，这都要开拍了，我怎么没看到鲁导？”
冯小钢笑眯眯地回答：“鲁导？李老师，鲁主任不是组长吗？这部剧的导演是许导吧？这不在那儿坐着吗？”
李雪剑笑呵呵地站起：“看我这记性，这不说岔了吗？”
“好嘞，李老师您忙着。”
转身，两人的笑容几乎同时消失。
李雪剑轻叹了一声，看着坐在摄影机后方的年轻身影，好几次欲言又止。
“鲁主任，您到底怎么想的？”
他轻叹了一口气，原来以为是鲁导掌机，给许思成铺路，可……这几天鲁主任影子都看不到！
许导真的要掌机了啊！
他把握得住？
这可是一千多万的投资啊！还挂着这么多第一！
他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全场。
随着准备开机的声音响起，片场鸦雀无声——但作为老演员，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这种安静并不是在准备，而是忐忑。
一种压抑的忐忑。
担心的不止是他，他这几天和不少人聊天，都能感觉到对方隐隐的不安，后勤组长消失，紧接着鲁主任也不见踪影，现在都要开拍了，指挥他们的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谁能定下心来？
许思成扫了一眼现场，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自己有多少斤两不是吹出来的，他相信今天之后，整个剧组会被他彻底掌握！
“还真是要多谢陈查理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心中失笑：“鲁主任被吓到了，现在任何对外工作他都事必亲躬，根本没精力来管我这边，倒是提供机会让我放开手干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郑重地拿起了导筒。
分量很轻。
可他却感觉自己正拿着一只火炬，火热的感觉从指尖弥漫到心中。
当……仿佛是应景，时钟敲响八声。
卡——！场景板打下。
“北京人在纽约第一集第五场，开始！”
就在场记板落下的瞬间，李雪剑推开了房门。
这一段拍摄的是王启明和妻子刚到纽约，居住在筒子楼里的情景。
剧组安排是在楼道里实景拍摄，李雪剑在推开门之前并不知道里面的安排是怎么样的。
可他刚刚推开，却立刻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左侧——在那里有两组光源，一组摄影灯，一组补光。
“卡！”
李雪剑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躬身：“抱歉许导！”
“实在不好意思！我……我真没想到……”
“没什么。”许思成笑道：“老师您这是？”
他可不相信李雪剑这样的演员，在开拍之前没读好剧本！
李雪剑沉吟了一下，委婉道：“许导，目前中国电视剧，从来没有这样打光的。”
话音未落，全场都掀起一片议论声，但马上又安静了下去。
没人敢质疑导演。
但不等于没人表现出来——不知道多少人，此刻都用一种担忧的目光看向许思成。
光不对！
不……或者不能说是不对，而是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打光方式！
原来如此……许思成点了点头：“这样，休息五分钟，所有演员先适应一下。”
刚坐上椅子，冯小钢立刻小跑过来：“许导，我刚才听了下，都在讨论您的打光方式……”
许思成微微颔首，他意识到了，确实，自己现在的打光方式太超前了。
目前中国的电视剧，根本没有打光一说，就连《北京人在纽约》的原片，也是黑乎乎一片。
但这种方式太落后了！
说好听点，是呈现出原本的景象。
说难听点，白天还看不出光源的重要性，可现在是夜戏，这是纽约时间晚上八点！没有补光，整个图像就是黑漆漆一团！
在他记忆中，从八十年代年到现在，电视剧一到夜戏就纯靠灯光来补，导致演员看起来黑乎乎灰扑扑，很多场景更是只能看到人影！根本看不出来拍的是啥！
“往后哪怕是短视频，都无比注重补光。”
“用灯光的参差模拟出夜晚的光线，这是电视剧历史上的一大进步！”
“可对现在来说，这就是从来没有采用过的拍摄方式。”
纯纯降维打击了。
他想了想说道：“我是导演，其他人只需要服从，他们又不为影片担责，有什么问题我担着。”
“可是……”冯小钢欲言又止。
许思成眉头皱了起来，郑重道：“难道我还要去一个个教为什么吗？”
“好坏看拍出来的画面！有想学习的自然会来问！”
他深深看着冯小钢：“不想知道的，按照我的安排去做就好！你是执行导演，谁有质疑说服他是你的工作！”
冯小钢连忙低头：“我明白了！”
李雪剑被卡，他是真没想到的。
五分钟后，第二次拍摄开始。
随着场记板打下，李雪剑再一次推开房门。
可这一次，他的神色无比自然。
“不错……”许思成通过摄影机看着镜头，心中暗赞了一声。
从未体验过的打光方法，对方第二次就视若无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这是其一。
其二，李雪剑的演技。
日后，对方就是出了名的演什么是什么，而不是是什么演什么。
现在，他的王启明看似平静，实则已经露出了锋芒！
“姜纹的王启明演技没的说，但他是那种气场非常强大的人。”
“观众能通过屏幕，都感觉到‘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这个人能给我带来故事’。”
“可李雪剑的演技则是——这就是平民自己，这是一个和观众一模一样的普通人！”
说白了，姜纹是演得好，但你能感觉到他是个演员。
而李雪剑则是平静如水，你说不出他哪里好，但就是代入感极强！
姜纹是用自己的魅力吸引观众。
而李雪剑则是用代入感俘获观众。
“有趣……太有意思了！”许思成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另一种版本的王启明，他还真有点儿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