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空气渐渐冷了下来，有风从没有关紧的窗户缝隙溜进来，带走了屋内的热意，但叶洛的额头却因为紧张出了一层薄汗。
在他眼前，塞西维尔带着攻击性的双眸清晰可见。
叶洛能够理解塞西维尔说的每一个字，但合在一起却産生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诡异感。
叶洛懵了一会儿，终于后知后觉的毛骨悚然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洛赶忙解释，他的语气焦急起来，连带着眼角都染上一丝薄红，“家人丶朋友是重要的人的意思。”
他努力向着塞西维尔解释。
“他们是在我遇到困难时会鼓励我的人，是我受伤时陪伴我的人，是在我放弃时拉我一把的人。”
眼前渐渐浮现出洛恒的脸，叶洛高度紧张的情绪渐渐舒缓。
“所以我想跟他们在一起，发自内心。”
夜晚的风总是带着凉意，塞西维尔的发梢微动，他的视线被眼前的人吸引，眼前人的神色焦急，但依然努力解释着。
血色的眼眸重新有了温度。
尽管他还是不明白叶洛为什么会把人类当作家人朋友，但他隐隐能够知道这种感觉。
“我知道了。”塞西维尔再次恭敬地俯下身，“陛下的意志高于一切。”
正如现在的塞西维尔不了解叶洛的想法，叶洛也不明白塞西维尔的思维，但是见他不再说什么可怕的话，也就勉强松了口气。
这说明塞西维尔能够被他影响。
想到这一点，叶洛的心情稍微有点复杂。但他说不定可以利用这一点拖延时间。
虽然暂时没有办法打消塞西维尔对他的执念，但看起来塞西维尔也并没有要把失忆的自己强行带回虫族的意思。
“那我可以回去了吗？”叶洛小心道，“我不知道什么陛下，之前的链接也许只是个……是个意外。”
果然，塞西维尔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他听到叶洛这么说，态度依然恭顺。
“可以。”他轻声道，嗓音甚至带着一点柔和。但叶洛来不及高兴，就听塞西维尔又道：“但是，为了陛下的安危，我必须要知道陛下所处的环境以及相关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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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大门发出滴咚一声响，随后向着两侧退去，这似乎一个富人的庄园，外面是布满鲜花的小道。小道铺着昂贵地砖，看起来奢华又压制。
塞西维尔伸出手，在叶洛没反应过来之前轻柔的把人抱了起来。
“陛下，告诉我具体方位就好。”
叶洛赶忙从塞西维尔怀里跳了下来，脸颊微红。
叶洛没想到塞西维尔竟然这么容易就把自己放了出来。刚刚在别墅，叶洛答应了塞西维尔，但也让他不能现身，而且不能干扰自己的正常生活。
看出来叶洛对自己的排斥与疏远，塞西维尔顿了顿，便答应了叶洛的要求。随后，塞西维尔就带着叶洛出了别墅。
“我自己可以走。”叶洛站在地上，挡住塞西维尔又要伸过来的手。
塞西维尔显然不认同这句话。他看了看地面漂浮的灰尘泥土，语气微微有点嫌弃：
“这里太脏，会弄脏陛下的鞋。”
叶洛不明白。他也看了看地面，首先看到的是地面上铺着的干净的洁白地砖。而且因为这一片是富人区，会定时有人打扫和消毒。
“这里有地砖，而且我们人类都这样。”叶洛一边说，一边甚至后退几步，拒绝的意思非常明显。
见叶洛坚持，塞西维尔有些失望地收回手不再说什么。他拈了拈指尖，上面仿佛还留着光滑的触感。
明明陛下还是小幼虫的时候很喜欢被他抱着。
两人在灯火通明的大道上慢悠悠走着，长长的影子落在后面，随着两人的动作缓缓交错，又缓缓分离。
“陛下这些年一直住在佩泺斯帝国吗？”塞西维尔旁敲侧击，语气轻柔地问了好多问题。
叶洛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他纠正了一下称呼，回答的都很简洁：“对。”
塞西维尔也不在乎。他的视线落在身旁的人身上，慢慢享受这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在失去叶洛的这十几年里，他每天都在恐惧的漩涡中挣扎。有时候他会梦见叶洛在哭，有时候会梦到叶洛被抓到了实验室，有时候甚至梦到叶洛早已冷冰冰的尸体。
这些梦太真实了，有时候当他惊醒时都会在悲伤和惊惧中疯狂暴走，然后冲向任何疑似他梦中的那个地方。
塞西维尔觉得自己马上要疯了，但没想到在他彻底疯狂之前，他的陛下竟然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塞西维尔甚至恐惧这是否是他的一场美梦。但身旁人的呼吸是那么炽热，让塞西维尔又意识到这是真的。
他的陛下竟然真的在他身边，就在他的视线所及。
叶洛不知道塞西维尔在想什么，他一路都很僵硬。凌晨的路上没有太多人，两人避开了热闹的街区，一路上再也没有和塞西维尔说过一句话。
“瞧瞧，没想到这个人类竟然这么大本事。”带着刀疤的虫族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他维持着有些扭曲的样子，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在他后背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血迹正在从他身上向下方蔓延。
立在一旁的黑发黑眸的年轻人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落到不远处的两个人身上，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前面的人安静地走着，直到意识到什么的塞西维尔回头看了一眼。面对叶洛时柔和的笑意不见了，有的只有无尽的冷漠。
洛恒站在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处，两人带着冷漠与敌意的视线撞在一起，然后缓缓错开。
“陛下，那是你说的家人和朋友吗？”
叶洛顺着塞西维尔的视线看过去，洛恒没有避让，他走出那片阴影，但灯光依然没有照到他身上。
“洛恒？”
洛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洛几乎以为自己出了幻觉，他试探着叫着洛恒的名字，向前走了几步，但随即就被塞西维尔拦了下来。
塞西维尔的手拦在叶洛身前，视线却依然对着洛恒。
“危险，这家夥的气息很古怪。”
古怪？
叶洛看着塞西维尔，又忍不住将视线转向洛恒。
“看吧看吧。”黑暗中的刀疤虫族在黑暗的角落调笑：“这真的是个普通人类吗？”
人类？叶洛当然不是。但这些都不重要。
洛恒没有理会刀疤虫，他对着叶洛露出笑来，眸子寂若寒潭，却透着让叶洛熟悉的沉稳与温柔。
“洛洛，你还好吗？”他轻声问。
“我看到你不见了，多亏了这位好心的虫族帮忙我才能这么顺利地找过来。”
刀疤虫族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么拉出来，他想把身子隐藏，不想让叶洛看到他，但随即又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
明明是洛恒扯断了他的翅膀，顺着上面的鳞粉找过来的。要不是他最后靠着猜测说了塞西维尔的名字，大概明日他的尸体就要登上人类帝国的头条了。
怎么会？！
叶洛一眼就认出了刀疤虫族就是那个刀疤男人。他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塞西维尔血红色的双眼微眯，在刀疤虫族破败的虫体上，有不甚明显的半圆形图案。
隶属于黑腹第三军团的强攻型兵虫，队长级。
击杀难度为容易。
塞西维尔眼眸血红一片。
但比起刀疤虫族，让塞西维尔更惊讶和感觉到威胁的是洛恒。
明明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人类，竟然在没用机甲的情况下直接重创了队长级别的兵虫。
而且最重要的是——
叶洛和他很亲近。
远超过他。
仅仅想到这一点，塞西维尔俊美的脸孔便已几乎扭曲。
“洛恒。”叶洛的声音发颤，他看看塞西维尔又看了看洛恒，脸色苍白，浅黑色的眼珠微微颤动。
洛恒轻轻回应了一声，他径直走过去，在离塞西维尔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谢谢你送洛洛回来。”洛恒丝毫不避让地迎着塞西维尔阴沉的眼神，“接下来就不劳您费心了。”
说着，洛恒自然伸出手，越过塞西维尔闯入叶洛的视线。
“洛洛，我们回家吧。”
声音温柔又眷恋，就像是裹了一层厚厚的蜜糖。
叶洛现在不想考虑那些违和的地方，一边是自己早已记不清的虫族，一边是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重要的竹马，孰轻孰重一眼便可分晓。
叶洛只想马上就走，但理智还是阻止了他。他稳了稳心神，随后又看向塞西维尔。
“谢谢你送我回来。”叶洛谨慎又认真的道了谢，随即又小声道，“我要和我朋友回去了，还有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人。”
说完，叶洛小心翼翼地绕过塞西维尔，试探着擡起手，在塞西维尔的目光中将手放到洛恒的手心，然后攥紧。
“真的很感谢你!”叶洛又道。
两人在明媚闪亮的灯光下缓缓向着前方走去，他们双手交叠，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塞西维尔这才真正地意识到，在他不在的十几年间，他的陛下真的长大了，而他们之间早就隔了很长很长的路。
而他早就被抛在了过去。他被取代了，被一个不知来历的古怪男人。
“阁下？”刀疤虫族到底是知道塞西维尔的·花翼的，他琢磨着，实在想不明白塞西维尔的心思。
这位曾被称为陛下足下头号疯子的雄虫，像来对陛下以外的事情极为冷漠和不上心。
可真奇怪。
刀疤雄虫还在乱想，直到最后一颗心脏被碾碎的声音强行拉回他的思绪。
“说起来——”银发男人的血眸在夜色下显得更加可怖。
“伤害陛下，你罪无可恕。”
“噗嗤——”
似乎有什么被碾碎的声音传来，很快，一切又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