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护法怎么说?”江舒白问。
叶慎之嗤笑道:“他能怎么说?虚怯懦弱,畏首畏尾,在左护法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平时左护法耀武扬威也就罢了,这下是直接挑战魔尊王权,诡门内部的争议之声很大。小白,你都成长老了,还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江舒白分析道:“左护法神功盖世,右护法或许是为了自保,敛其锋芒也说不定。”
“屁!”叶慎之白眼相看,“那点小九九别人不知,我这个情报头子还不晓得吗?右护法文不成武不就,他凭什么担任护法之位?”
看江舒白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叶慎之直摇头:“凭脸啊!”
江舒白:“?”
“他白天是诡门右护法,夜里是魔尊床上的男宠,这你明白了吧?”
江舒白干咳一声:“哦。”
“之前就有传言说右护法长得好看,我就想能有多好看?去年不是要去太微宫观礼吗?我见到右护法真人了,你别说,确实好看。”叶慎之说完看向江舒白,公正廉明的说,“那也没你好看,你甩他几百条街。”
江舒白笑笑。
华灯初上,江舒白留叶慎之夜宿一晚,叶慎之却之不恭。
在游廊下,叶慎之和外出归来的商羽打个照面。
说实话,叶慎之不喜欢商羽,甚至有几分讨厌。
首先,他觉得商羽太嚣张了。他自己已经足够嚣张,所以讨厌任何比自己还要嚣张的人。
其次,这个“仙人哥哥”有负于江舒白,把前尘忘得干干净净,太微宫不是成天教导弟子“君子无信不立,言必信,行必果”吗?这家伙言而无信,把小白晾在那里不管,该死!
最后,他宠如亲生弟弟的小白,为了这个渣男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真是打从认识他就没好过,自从跟他有接触之后就灾厄不断,遍体鳞伤。
叶慎之好像体会到了“娘家人”的感觉,就是那种呵护了多年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叶慎之真是半拉眼珠子看不上,偏偏又不能把商羽打一顿,最后只能堵着气跟他擦肩而过,撂下狠话:“你要是敢欺负我家小白,小爷就把你剥皮抽筋,剁碎了喂黄泉鲨!”
商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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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门内部早就被左护法清理的差不多了,右护法就是个明哲保身的,四大长老除了圆滑的魑长老外,其余三人也都是左护法一手提拔的。
换言之,诡门高层都是他的党羽,自然没人会反对左护法的僭越。
反倒是无常楼和天阴教。
他们嘴上说着忠于尊上,其实就是单纯的不服左护法而已。
有这两个门派出头,魔界的其他势力也纷纷抗议,他们都是被魔尊打败的,只服魔尊。
左护法想谋权篡位,那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魔界第一的实力。
他们争论来争论去,江舒白在魅府大门一关,过自己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悠闲日子。
直到小暑当日,魑长老来找江舒白,说左护法要前往魔尊闭关之处一探究竟,他们都得一并去围观。
江舒白心想,难怪左护法没有立即让那些反对自己的悠悠众口闭嘴,原来也是忌惮魔尊哪日出关,自己性命不保。
“可惜你不能跟我一起去。”江舒白替商羽说了心里话,笑道,“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商羽一直把江舒白送到不能送为止。
魔尊已有十年出头,在十年前,刚好是仙魔交战,双方不眠不休的厮杀了三个月,最终以两败俱伤收场。无论是诡门还是太微宫,皆元气大伤,谁也没讨到便宜。
此战过后,双方签订山河契,自此休战,互不侵犯,相安无事。
那之后,重伤的魔尊宣告闭关,入了无尽海后就再没出来过。
可能早就死在里头了——左护法深深期盼着。
江舒白脚程慢,是最后一个到的。
左护法呵护这个宝贝疙瘩都来不及,岂敢苛责?
江舒白跟上位者行礼,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右护法尊容。
叶慎之没有说假话,魔尊也不瞎,右护法确实长的很好看,一身朴素儒雅的书生打扮,头戴书生帽,五官周正,气宇轩昂,一手放置身前,一手负后,谈吐得体,翩翩如玉。
江舒白觉得他真该去金銮殿,跟皇帝陛下大谈江山社稷,治国良策。
众人陆续投身无尽海。
在海底御风可比不上陆地,颇为吃力。他们行动匆匆,江舒白不紧不慢的跟着,途中还停下歇歇。
倒是前方右护法察觉他没跟上来,还十分亲切的递出关心。
总共下到海底一万里,穿过结界,终于到了。
沿着特殊石头铺成的路,走到一处门前,四周都是结界,门高的一眼望不到顶。
细看之下,门上面不仅仅是海藻和死掉的鱼虾蟹尸体,竟有鹅蛋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其中,光华闪烁,看得人心惊肉跳。
左护法先毕恭毕敬说了些属下该说的话,什么魔尊闭关十年,属下日夜忧心,特来探望之类的。
没有得到回应。
左护法心头暗喜,开始表演他的虚伪:“尊上一人在里面,别再出了事,破门!”
江舒白躲远远的,直到巨门彻底敞开,他才随着大众进去。
里面富丽堂皇,满目奢华,行宫瑰丽壮观,高悬的匾额是由无数宝石拼凑而成的,上书:无尽海。
不愧是魔尊的寝殿,宛如龙宫,就是很有排面。
左护法早就等不及了,直奔寝室。
江舒白紧随其后,余光看见右护法站在殿中央,望着随处可见的奇珍异宝,满脸的视金钱如粪土,富贵不能淫。
“尊上!?”一声惊呼,打断了右护法的诗兴大发。
众人纷纷赶过去,只见敞开床幔的玉床上,躺着一具森森白骨。
左护法怔在原地,尽管这一幕是他日思夜盼的,可真正看见还是有被震撼到。
十年,一统魔域的一方霸主变成了一副骷髅。
众人训练有素的跪地哀嚎,江舒白照葫芦画瓢,也跟着悲痛欲绝的哭丧。
左护法抹一把鳄鱼的眼泪,喊口号道:“尊上血仇不可不报!我等今日便与整个仙道不死不休!!”
江舒白微微抬头再看一眼床上的骷髅,心想这会不会是左护法的偷梁换柱。
然后就看见右护法扑到尸体前,一副守活寡的模样哭的嘶声力竭。江舒白这才确信,那真的是魔尊尸体无疑。
一代枭雄,就这样凄凉落幕?
没有轰轰烈烈的战死,而是独自一人在空寂的无尽海底,咽了气。
回到岸上,左护法一整个神清气爽。
右护法哭的虚脱,需得魑长老搀扶才能勉强走动。
左护法:“九月初七,修罗殿,小生恭候诸位。”
众人忙跪地说不敢,又提早祝他生辰大喜,千秋万载。
左护法心情极好的飞走了,众人也陆续散了。
“魅长老。”
江舒白留步,转身:“大人有何吩咐?”
右护法:“听闻魅长老也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在下忍不住讨教一二。正巧,你对乐理颇有兴趣,在下新得几本乐谱,诚邀魅长老品鉴。”
江舒白有点搞不懂他,刚才还哭的要死要活,这会儿就笑呵呵的畅谈起诗词歌赋了?
江舒白跟随右护法前往右都,才走没多远,脚下趔趄,右护法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住。
江舒白正要惶恐的道谢,猝不及防右护法挨得很近很近。含笑的眸子,微扬的嘴唇,还有面容上隐晦难明的神色:“江长老,你没事吧?”
江舒白感到头皮发麻,一阵难以忍受的惊悚爬遍全身。
右护法:“九月初七,记得把商落尘也带上,左护法喜欢热闹。”
江舒白:“是。”
“我看江长老面色不好,果真体弱,今日便算了,待他日你气色好些了,再到右都同我品鉴乐谱吧!”右护法从怀里取出一枚乌金色的丹药,“昔年尊上赏的,服下吧,很管用。”
江舒白道谢,跪送右护法走远。
摊开掌心,里面是流火丹,诡门数一数二的宝物。
江舒白回到魅府,把这一路所见所闻讲给商羽听。
魔尊身死的消息在整个魔界,引起了滔天骇浪!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沧海为田,改朝换代,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魔界的至尊宝座也该易主了。
江舒白说:“左护法想借着生辰宴立威,壮一壮气势,所以特令堂主级别的也可以进入诡门总部。”
“不过只有正门到修罗殿这段距离,其他地方不能去,你记得,莫要东张西望。”
商羽擦剑的动作顿了顿,白绢似流云滑过他修长的手指。
商羽抬头看他,淡然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