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花盆里的迎春花开了,江舒白用手指沾水,零零散散的撒上去。
在渔村的生活平淡安逸,日出而起,日落而息。
江舒白除了每天不少于九个时辰的练功,其馀时间就种种花,翻翻书,下下棋什么的。
商羽偶尔也出趟门,但最多最多两个时辰,无论当天是刮风下雨还是电闪雷鸣,他都必定回来。
商羽去哪儿,做什么,江舒白也不问。
但每次他都知道,因为是商羽上赶着告诉他的,有时怕他没听清,还特意重复两次,非得等江舒白给点“哦”丶“嗯”丶“好”这样的应付,他才放心离去。
江舒白也告诉过商羽,他既不是上书房的学生,自己也不是教书先生,怎么还事事报备呢?
商羽却笑着说:“游必有方。”
江舒白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你父母。”
商羽:“道侣也是一样的。”
江舒白端茶的手顿了顿。
实话实说,商羽对他的照顾可以称得上无微不至。
这让江舒白倍感头疼,心说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瓷器了,不用商羽这么心细如发,嘘寒问暖的。
有一天,江舒白去了山上,那里不知怎的灵气汇聚,千载难逢。
江舒白便在山上待了一天。
等太阳落山,灵气也散了,江舒白踏着夕阳回家时,在半路上遇到脸色煞白的商羽。
江舒白心中暗惊,以为出什么大事了。不等问,整个人就被商羽用力的揽进怀里:“你去哪儿了小舒?”
两具身体紧紧贴着,密不可分,透过单薄的衣料,江舒白能清楚确切的感受到商羽胸膛剧烈的起伏,还有那胆战心惊的心跳。
“我去山里了。”
“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我到处找你找不到,我去了南海,还去了北海!你要是不回来,我已经准备去西海了!”
江舒白:“……”
如今的他,修为并不比商羽差多少。
放眼整个修真界,能伤他之人屈指可数。
商羽实在不必这么紧张。
虽然他是大能,一天之内横行东西南北四海,艺高人胆大,任性。
江舒白:“我时刻警惕,殷礁暗算不到我。”
商羽的眼神有些错乱,好像江舒白的安慰并没有起作用,说明江舒白会错意了。
“我是怕你……”商羽声音哽了哽,无力的弱了下去,“就这么走了,不回来了。”
江舒白一愣。
“以后你出门之前,告诉我一声,去哪里,去多久,行吗?”商羽虚弱的笑一下。
江舒白握住商羽冰凉的手:“好。”
山中灵气充盈,江舒白每日都去,和以前不同的是,他去之前多了项任务——告诉商羽一声。
“我去山里了,掌灯时回来。”
“好,我在家等你。”
“我去山里了,子时回来。”
“好,我给你准备点宵夜,冰莲玉参羹如何?”
“我去山里了,明天午时回来。”
“好,山里夜露重,你将那件九尾狐斗篷带上,小心别着凉。”
九尾狐皮制成的斗篷,当真是件不可多得的至宝。江舒白穿在身上,宛如置身炎炎盛夏,而山中夜风寒凉刺骨,能穿透修士的护体灵力朝内府里渗。有了这件斗篷,江舒白大可不必时时刻刻撑着护体灵力,随心所欲的以地为席,以天为盖。
江舒白睁开双眼,依旧保持端正的盘膝坐姿,神色却一点点凉了下来:“道友已在暗中窥视我多时,还不出来?”
只有晚风在悄悄地荡漾。
江舒白伸出右手,白练如一条修行千年的灵蛇般显现在手。
“我数到三。”
“诶,别别别!”随着树林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穿着黑衣,其貌不扬的年轻人跑了出来,点头哈腰,哆哆嗦嗦。
江舒白有点意外,但又不完全吃惊。
这人在千金楼见过,可不就是管殷礁叫主人的那个小道士吗?
江舒白:“有何贵干?”
“小人是来传话的。”小道士先拜了拜,然后笑嘻嘻的说,“我家主人甚是想念左护法。”
提及殷礁,江舒白目光沉下来:“有话直说。”
小道士:“主人说,左护法想杀他报仇,而主人想用左护法的身体炼丹,既然大家各有所需,何必躲躲藏藏那么麻烦?”
江舒白看向他:“殷礁是来下战书的?想找个时间约架吗?”
小道士:“左护法大人当真聪明绝顶。”
只要跟殷礁混上,这溜须拍马的本事不学自通。
当年诡门上上下下不都是这套吗?张口千秋,闭口万载,各种阿谀奉承的马屁话背的滚瓜烂熟。
江舒白看着小道士的殷勤样,想起了当初韬光养晦,忍辱负重的自己。
“时间,地点。”江舒白问。
小道士忙说:“明日丑时,满月桥,左护法大人可敢一人来叙?”
江舒白被这话逗得一乐:“回去告诉殷礁,叶慎之的仇我必报,不会带着商羽群殴他的。”
小道士怂下脑袋,一溜烟似的跑了。
江舒白没有御剑,徒步下山,走回家。
站在门口,他看见院中的商羽正在喂鸡。
修真界的最强者,天下第一的剑修,此时此刻正猫着腰,聚精会神的往鸡圈里扔谷子,看那些鸡争先恐后的吃,也不知被触到哪根灵脉了,痴痴笑起来。
江舒白看得出神,直到商羽转身看见他,笑着说:“回来了?”
江舒白轻点头,走进院子,商羽主动帮他解开斗篷:“累不累?”
二人进了屋,厨房的火炉上炖着汤,香气一阵一阵的往屋里飘。
江舒白说:“商羽,我明日要去一趟满月桥。”
商羽怔了怔,然后说:“这才月初?”
“我不是要过满月桥。”江舒白笑了下,“少则三日,多则七日,方归。”
商羽并没有问他去做什么,也没有问他为何要去那么久。
商羽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江舒白,看了半晌才敛回视线,拿着汤勺的五指一点一点收紧:“好。”
迟了些,商羽擡起眸子,眼底浸着温柔的笑:“千万小心,我在家等你。”
江舒白心里一软,拿过汤勺,也给商羽盛了碗热气腾腾的汤。
夜里,他们相拥而眠。
谁也没说话,谁也没睡着。
晨起时,商羽一如往日的准备早茶,江舒白站在厨房门口,倚门而立:“商羽。”
商羽抓了一把草药放进锅里:“嗯?”
江舒白说:“我想吃栗子桂花糕了。”
商羽手一顿,眼眶顿时有些干涩。
江舒白笑着问:“给不给做?”
商羽呼出口气,转身时,笑容明媚:“那你就早点回来,不然我随手送给路过门前的乞丐,你到时可别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