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破不说
周六是个晴天,冬日暖阳。
原来昨夜两个人竟然都忘记关窗帘,只是默认窗纱遮住了窗户的状态,就进入梦乡。
阳光斜着照进屋里时,林寒悠醒来,怀里的人是温暖的。她发现自己和昨夜睡着时的姿势差不多,只是更近一点,整个人抱着叶辞的腰在睡觉。而自己的手被身前那个人的手扣住,包裹在她的掌心里。
林寒悠偷偷地笑着,打算继续装睡。
叶辞察觉到了身后的林寒悠醒了,就松开了手,“我胳膊麻了。”她其实很早就醒了,可能因为昨晚足够暖和,睡眠质量极高,醒的就比林寒悠要早。
她醒来发现林寒悠抱着自己睡觉时的惊讶,远比不上发现自己的掌心里握着林寒悠的手。她猛地抽开了手,而后看着眼前的白色窗纱由淡蓝的冷白色变成了金黄的暖白色,这一日的清晨到上午,直到林寒悠醒来,叶辞都在想着,自己为什么在夜里丶在毫无知觉的梦里,握住了林寒悠的手。
她知道是什么情感,并且无比地清晰,而后,手复又盖了上去,直至林寒悠醒来。
林寒悠一听,猛地坐起来,整个身体探到了叶辞面对的那一边,去揉叶辞的肩膀,“快起来,揉一下!”
“不起!”叶辞翻了一下身,想明白之后,有种忽然的轻松。明天要怎么面对这件事情丶这种情感,她不知道。但是这一天,她希望和逝去的昨日一样,让这场逃亡似的私奔,可以长一日,让两个人都再轻松一日。
林寒悠蒙了,整个人都不太好,她表情拧在一起,“怎么了?你是哪里不舒服么?我们去医院。”
叶辞平躺在枕头上,看着林寒悠,一脸平静地说着极无赖的话,“被子里好暖和,不想起。”
林寒悠一听,表情才舒缓下来,她默默地又躺回被子里,将两人周围的被子都压下去,“那再睡一会儿。”
两个人都睁着眼睛,平躺在枕头上,谁都不提昨夜的牵手丶拥抱丶睡觉时的贴身依偎,好似这样的秘密,她们谁都不说破,就会维持地久一点。
“林寒悠。”叶辞先开了口。
“嗯。”
“我们今天再逃亡一天,好不好?”叶辞望着天花板说。
“好啊,今天才周六。”林寒悠没有去思考自己,而是替叶辞着想,“我一会儿和艾思说,你和我在一起,很好,让她放心,并告诉郭叔和爷爷,你在家里养病,不想接电话而已。”
“我用你的手机跟她说吧,不然她会以为我被你绑架了。”叶辞笑着说。
“犯法的事,我不做。”听着小辞在说玩笑话,林寒悠觉得轻松极了。
“那违背社会道德丶公俗秩序的事呢?”叶辞转过头,看了一眼林寒悠。在觉得自己眼睛再不挪开就会失控时,又转移回天花板上。
林寒悠大抵猜到叶辞说的是什么,她说:“乱扔香蕉皮的事情肯定不会做,破坏别人婚姻肯定不屑做。法律上有规定违法犯罪,但是没规定到底什么是社会道德丶公俗秩序,我可以努力让自己不主动犯法,但是我很难保证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符合全世界不同国度丶不同种族丶不同社会文化下的公俗秩序的。”
“比如呢?”叶辞问。
“比如,”林寒悠笑了,“比如我的父母,因为想满足自己的子孙绵延的美好愿景,而让我找个人嫁了丶生个孩子给他们玩。我不听丶不做,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违背了‘不孝’的公俗的话,那这样的‘不孝’并非出自我最初的意愿,但确实在他们的角度,我做错了。”
叶辞笑了:“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倒是认真。”
“你想我做什么事情?”林寒悠看向叶辞。
叶辞听懂了,却装作听不懂,“你想想我们今天去做什么吧?外面太阳好似不错。”
林寒悠的目光从叶辞脸上移到窗纱上,外面的日光竟然不像冬天,好像春日一般,她想了想,说:“我姥姥家离这里不远,你跟我去看看她?”她没有问“好不好”,因为她真的很想带叶辞见一见她的姥姥。林寒悠是姥姥带大的,对姥姥的情感远比对妈妈还要深。
“你外婆?亲的?”叶辞问。
“嗯,在我们老家,叫姥姥。”林寒悠起床,将叶辞的衣服扔到她身前的被子上,“我姥姥包的饺子特别好吃!叶总,你要有口福了!”
“那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叶辞故意打趣道。
“都睡在一起了,还怕看么?”林寒悠不遑多让。
“那你在这里换,让我看着。”叶辞淡定地坐在床上,有种拭目以待的期盼。
“……”林寒悠发现,叶辞一旦想耍无赖,那张怼人的嘴会变得天下无敌。“好,我去我的房间换。”
出了酒店,两个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一路开了两个小时的高速,停在一个山间小镇上。
临近中午的小镇,人十分得少,主干道的街边,只偶尔走过几个老人家。竟是个连年轻人和小孩都很少的地方,像一座被遗忘的镇子。
林寒悠带着叶辞走到一处石头墙的胡同里,推开了一个斑驳的木门。喊了一声:“姥姥!我回来啦!”
木门虽然旧,可是上头的门神却还算新,应该是今年贴的。叶辞跟着林寒悠的脚步,踏过门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烟火气浓重的小院子。
冬日的院子里并没有鲜花绿植,可一棵比房子还高的柿子树上,挂满了黄橙橙的柿子。柿子树下,种了两排冻得深绿的大白菜,颗颗都比柿子树的树干还粗。
大白菜边上,是一畦刚长出来不久的香菜,上面蒙了一层塑料布,靠近塑料布边上的香菜都被冻得叶片发紫,靠中间的香菜还茁壮地生着绿芽。
一旁草木调零的土地也没有空着,上面摆着一个三层的架子,每层上都摆着晒着的干货。叶辞能看出来里面有蘑菇,其馀都是叫不上名字来的东西。
明明是阴冷的冬天,却因这暖阳和满院的菜丶果,显得无比朝气蓬勃。
过了一会儿,有个穿着枣红色毛衣丶围着黑色围裙的老太太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满头白发盘在后脑,一边走,一边扶着眼睛上的老花镜,打量着门外的人,“真是我的寒悠回来了?”
林寒悠一把扑了上去,抱住姥姥,笑着说:“李春兰女士,是你的外孙林寒悠!”
叶辞发现,林寒悠这次笑时,也露出了虎牙。这才是她由衷的笑,平日里那种微微一笑丶笑不露齿的笑法,是她面对不熟的人才有的笑容。
“呦呦呦!你慢点,我都要摔了!”李春兰看着叶辞,“这是哪家的小姑娘,被你骗来了?长得可真俊俏啊!”
叶辞礼貌地笑着:“姥姥好,我是叶辞!”
林寒悠松开姥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姥姥惊讶地看着林寒悠,“你逗我呢?”
“真的呀!”林寒悠拉着叶辞的胳膊,“姥姥,叫她小辞!我们是过来蹭饭的,就想吃饺子,没饺子吃,可是要走的!”
“什么馅儿啊!小辞你就放心说,没有姥姥包不成的饺子。”李春兰笑着招呼两人进屋。
“我都行。我不挑食。”叶辞和林寒悠落在后面,叶辞小声问:“你和姥姥说了什么?她为什么那么惊讶?”
“哦,我告诉她,你是我捡来的,以后要放在我家里养着的小姑娘,让她对你好一点。”
“……”胡说。叶辞发现林寒悠说起谎话,张口就来,“林教授,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看吧,我说了你又不信。”林寒悠笑着引着叶辞入了客厅。又冲着厨房里的姥姥喊:“姥姥,小辞说我不正经!我是不是和你说,要把小辞养在咱家里的?”
姥姥认真想了一下,好似也没错,就冲着客厅喊着:“小辞放心,寒悠养不起,姥姥也养得起,等着!我给你们炖肘子吃!”
“……林寒悠,你从前不这样。”叶辞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评价着眼前的人。和她认识十多年的那个林寒悠,一点儿也不像。林寒悠是那种冷艳的人啊,是那种对着大色批吴峰都会冷嗤出来的人。怎么到了姥姥家,变得这么——活泼?
林寒悠去饮水机里拿了杯子,给叶辞倒了一杯温水,说:“正如叶氏大厦里的叶辞,是个雷厉风行的霸道女总裁,可在我眼里,是个可爱的傻白甜。”
叶辞接过水,喝了一口,“我在夸你,但是,你好像在骂我。”
“夸你啊,你慢慢品。”
*猜猜看,林寒悠和姥姥说的到底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