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负责宴会秩序的经理带着他们在会客大厅走了一遍，路上遇见好几波打扫人员都自动避让开，有的还会和姜泠一行人点头微笑，都是清一色带着防尘口罩。
整个大厅打造的比当初姜泠看到的时候还要夺目辉煌，完全欧式装修，高高的棚顶填满了壁画，颜料鲜艳，一看就是才重新装潢过。
“俗不可耐。”罗德小声嘀咕。
“你又懂了？”姜泠参观一圈对场地布置基本了如指掌，后面无非是经理在和吴队说些客套话，她懒得参与。
罗德轻轻一哼，气音像是从嗓子眼里飘出来的：“看到左上角模仿的《马拉之死》了吗？新古典主义画派，雅各宾派领导人马拉在泡药浴的时候遭到了刺杀，胸前的伤口，垂下的手臂模仿的是耶稣受难，一般人会说画家用朴素的艺术语言表现出了马拉的简朴，展现出马拉虽死犹在的奉献精神，估计设计师把它搞上去时也是这么想的。”
“但在我看来，马拉只不过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罢了，这么不吉利的画放在崇高的科学之夜太不合适了。”罗德冲姜泠抛了个眉眼：“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有个人见解。”
姜泠把罗德从头发丝看到黑皮鞋：“嗯，果然一张口就祛魅了。”
罗德叉着胳膊吓唬姜泠，吴迪这时候将几个人都喊了过去。
姜泠对着罗德办了个鬼脸。
“个人光脑都锁在外面的寄存箱里，进入会场只能携带对讲机，费曼，你和大老王负责宴会厅门口安检工作，罗德、姜泠、莱恩你们三个在会场内部随时待命，机灵点。”
“是——”几人异口同声道。
不允许携带光脑进入会场内部也算是心想事成了，然后就是熟悉监控数量和位置，确定除了他们之外普通警员调用了多少。
座椅位置上放好了名牌，围着正中央落座的都是这场宴会中的重要任务。
姜泠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心脏猛地一皱。
“荣飞，吴秘书。”
不知道为什么，相比荣飞，姜泠对见到吴秘书更觉得慌张，可能对方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熟人”。
应该是记忆缺失的原因，无论她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荣飞的模样。
姜泠本能地先给自己找了个靠近墙角的位置站着。罗德和莱恩见到她这么自觉，自然而然就选择了她的对角作为守卫地点。
晚上七点。
参会人员陆续进入会场，华尔兹乐曲轻柔奏响。
姜泠的位置离门口最远，但也是一眼就能锁定进场人员的地方，姜泠带着墨镜，透过黑茶色镜片注视着对面，很快，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吴秘书。
他的名牌很有意思，作为荣飞最亲近的秘书，只有他的座位牌写的是职名，而不是姓名。
他今天穿了一身暗红色的西服，束着黑色的领带，左手上的红宝石戒指闪耀夺目。
走在吴秘书前面的人应该就是荣飞了，姜泠想不起来荣飞的长相，但她识人万千，根据金理的描述也可以在脑海中画出奸商的大致形象。
身材中等微胖，圆脸上有一对细眼，高挺的鼻梁下总是带着三分笑，和姜泠心目中的便宜爹大差不差，但和“真千金姜泠”长的一点也不像。
谢天谢地，估计是随了妈妈那边。
嗯？
姜泠目光下移。
荣飞手边还有个小男孩？是谁？没听说过他还有个儿子。
小孩被西装革履包裹着，但实际年龄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眼神呆滞而涣散，像是没睡醒。
“林教授已到位。”耳返里传来大老王的声音。
很快，一个带着黑框大眼镜，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浑身散发着和场上豪贵们格格不入的气质，让人一眼就能记住。
尤其是他的头发，花白一片炸在头顶，真如金理所说，好像十几年没洗过似的。
“林教授，好久不见啊。”荣飞刚要坐下，屁股还没沾到座位就举着酒杯站起来。
“上周不是才见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教授没听过？”荣飞当做没看见对方眼中的不耐烦，自顾自和人碰了个杯：“您的研究成果真是造福人类！您知道一旦您的技术用于军方，将会拯救多少年轻的男孩子吗。”
“这话我已经听烦了，您要是接下来还要继续谈论您的公司项目，恕我不能奉陪。”
姜泠看着姓林的教授皱着眉头放下酒杯，转身走向墙边，对身边打招呼的人都视若无睹，看起来极具个性。
另一边荣飞却不大高兴，坐回座位上一口闷下香槟，旁边的吴秘书作为随行人员，和之前见面时没什么区别，脸上看不出一点悲喜。
姜泠觉得这画面好笑，堂堂荣氏集团的总裁，也有挂不住脸的时候，也要一张热脸贴冷屁股。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至于林教授就更有趣了，她和林教授到现在为止接触为零，但从诸多反馈来看，他应该是桀骜不驯、专心科学研究、甚至对满心满眼都是铜臭味的上流贵族不屑一顾的人。
如此清高孤傲，到底是为了什么委屈自己参加宴会？
正想着，耳返里又传来一道大老王的语音：“姜泠啊，今天是那孩子的头七，晚上十一点你别忘了过去，地址我之前发你光脑了，吴队那边我也已经替你请好假了。”
糟糕，她还真忘了。
当下距离十一点还有四个小时，她必须找机会拿到她要的的东西，还有和金理的约定——临进门前她收到了金理的信息，晚宴结束后要和她去中央大道二十四小时购物中心买营养液。
“收到。”姜泠回复道。
时间紧任务重，大厅里四面都是监控器，唯一的盲区是洗手间。难不成，继男浴池之后，她又要铤而走险去男厕所了？
音乐声戛然而止，大厅里的灯光暗下来，聚光灯打在旋转楼梯上，所有人都举着酒杯朝向楼梯的方向。
只见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从上面走下来，在大厅正中央缓台上停下脚步，简章上的中将星闪耀着冷硬的光。
“晚上好，欢迎各位深蓝星科学泰斗、商界翘楚莅临学术交流之夜，我蒋笙满怀真挚的谢意，在此感谢各位拨冗对科研的支持，为这场交流盛宴注入了蓬勃生机与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