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钓鱼
商业圈的收票口前，站着一位面带不耐的少年。
时值下班与放学重叠的高峰时期，车站内无论是成年人还是少年人皆步履匆匆丶擦踵而过。
染着棕色头发的少年两手插在裤兜里，正用自己的视线过滤层层人群，少年脸上犹留有的一点稚气，和他流里流气的杂色头发格格不入，从他身边走过上班族总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再露出夹杂着厌恶丶遗憾甚至同情等种种复杂的表情。
每日都有无数男女怀揣各种目的涌入横滨，相对的无数男女也在日常之中被这座沉默的城市所吞没，悄无声息。
他们就像机械一般，按部就班地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每一日都在重复着前一日。
对此，少年已经熟悉到麻木，况且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心。
蓝牙耳机来传来了五条悟的声音：“背再弯一点，抖抖脚，表情要凶狠。”
户枝认命地踮起右脚，一觉睡醒，五条老师突然说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不良少年大作战。
简称钓鱼执法，让贩卖“催眠麦克风”的团夥而自行找上门。
户枝被迫喷了一次性染发剂，贴了纹身贴，还戴上了耳夹。
他对老师的计划深深存疑，五条悟在发号施令的时候声音里毫无掩饰的笑意，令户枝感到，老师根本是在以捉弄他为乐。
五条悟：“现在故意撞一个人，并警告他是不是想死啊。”
户枝心里念叨着“对不起”，而後一咬牙故意逆流而走，与迎面而来的男人重重地撞了一下肩膀。
户枝和对方同时开口。
“你是不是想死啊。”
“找死！”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高超过两米，有一身如同职业摔跤手般粗壮肌肉的健硕男子。
五条悟唯恐天下不乱地吹了声口哨：“小枝枝叫他见识一下你的厉害。”
户枝努力摆出狠戾的表情，成功惹怒了壮汉。
壮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臭小子，你在瞪谁？！”
户枝：“瞪你。”
壮汉怒不可遏地将他掼到墙上，扭头对周围的人大吼道：“看什麽看！”
急着返家的上班族们立时加快了脚步，谁都不愿惹上一身腥，连站台的服务员都在观望，只要别闹出人命他们就不会多管闲事。
户枝擡手按住壮汉的手腕，准备掀开对方，耳机里又传来五条悟的吩咐：“现在装弱，挨揍，别真挨啊，技术性假摔。”
户枝：“……”
他只是个说唱练习生，并不是演员後备役啊。
老师的要求实在太多了。
“喂！耳朵聋了？！”
面对壮汉的唾沫攻击，户枝偏偏头，叹了口气，总之先摔倒再说。
他的手扣在壮汉的手腕上，看似没有使劲儿，然而壮汉的骨头都要断了。
壮汉疼得脸色发绿：“你丶你丶你……”
户枝操纵着他的手一挥，自己顺势扑倒在地，做作地发出了一声“哦”，增加音效。
五条悟评价：“太假了。”
壮汉愣愣地瞧着他，闹不懂这个怪力少年在演哪出。
户枝自顾自地按着老师的台本念台词：“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已经有路人掏出了手机，准备通知警察带走两个破坏治安的不良人士，就在手指碰到按键之际，壮汉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神经病”，说完，甩甩隐隐作痛的手腕，匆匆跑走了。
好管闲事的路人收起了手机，发出一声不知是欣慰还是失望的叹息。
五条悟说：“再趴会儿。”
户枝只好继续倒地不起。
结果不出五分钟，真的有一个小混混摸了过来，蹲在户枝旁边神秘兮兮地说：“小哥，你想不想报复回去，我有一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好方法，就是得花点钱。”
鱼儿上鈎了。
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之後，他们搭着一条扶梯来到了地面上，热烈而繁华的夜景映入眼帘，夜晚的凉风刮着耳朵向後划去。
路上，户枝听到了不少关于高发灵异事件的讨论。
——看到了网上发布的视频，真的拍到了尸体之类的东西。
——讨厌啊……是人的？
——不清楚，可能是。
出于年轻人的猎奇心理，街上的人非但没有减少，反倒更为热闹了。
户枝随着小混混七拐八绕，逐渐远离热闹的人群，转进了一条小巷。
巷子里漆黑一片，唯一运作的老式路灯，只能保障人们不撞到大型的障碍物，而且，事实上，因为这盏摇曳的路灯，在晚风中发出嘎查嘎查的声音，给巷子平添了一股怪谈的气息。
晚风灌进巷子里，更加森冷了。
像这样的巷子，诞生出了无数怪谈，什麽破旧的布娃娃会跳绳，在巷子里死去的女学生，吃人的影子恶魔……总之，是都市传说爆发地，又是一般人绝对不愿踏足之地。
户枝想着电视里的黑市交易似乎就发生在这种地方，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麦克风交易也会如此隐蔽。
他开口问道：“你的方法在哪？”
领路的小混混回以一个狞笑。
户枝顿时意识到了不对。
“哟哟，看看这是谁？”
“真是好运啊。”
两个高大的青年走进了巷子里，他们一前一後的，将户枝逼到墙角。
“喂，识相点钱包交出来。”小混混重重地推了户枝一笑。
原来提供方法是假，趁机打劫是真。
小混混二号调侃着想要拍拍户枝的脸，被他巧妙的避开了，这时小混混一号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同伴连个小鬼头都制伏不了。
小混混二号恼羞成怒，高大强壮的身体将户枝整个笼罩于阴影之中，他冷笑着，向老鹰扑食猎物，双手扑向户枝。
哗啦。
这是拳头轮空的声音。
在混混二号的拳头碰到户枝的脸前，他已经被户枝一脚踹到了地上。
膝盖的关节处传来剧烈的痛感，然而混混二号有种劫後馀生的错觉。
他觉得眼角有些湿濡，用手摸了摸，竟然吓得哭了出来。
像是某种讯号，混混们计算着是站在原地被揍扁还是一起冲上去的胜算大，最终数学不太好的他们选择了後者。
户枝以一敌三，打得游刃有馀。
最初领路的混混见势不对，猛地抽出腰间的麦克风，大喊道：“不许动！”
声音笃笃地敲打在神经末梢，户枝反倒松了一口气，不枉此行。
他摘掉夹得耳垂都疼了的耳饰，一脚踩在混混的肩膀上，居高临下地审问道：“你的麦克风是从哪里得来的？”
耳机里，五条悟说：“cool~”
户枝无奈地转过头：“老师，有话能当面说吗？”
站在巷口的五条悟懒懒地伸了个腰：“我怕抢了你的高光时刻。”
小混混们这才惊讶地发现少年身後竟然悄无声息地跟了另一个人。
黑吃黑？
混混一号不甘地问道：“你们是哪个组的？”
户枝答：“前犬金组。”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地点是远离市区的小巷。
“我什麽都不知道！住手……拜托下手轻一点啊！”
伴随着阵阵惨叫的是重拳打在人身上发出的闷声。
鼻青脸肿的小混混抛弃了尊严，涕泗横流地不断求饶，可以预见的并未起到任何效果。
被牢牢捆绑住锁在後备箱内，除了挨打，他不能做丝毫反抗，打他的人是一名面色苍白的瘦削男子。
“你们的上级到底是谁？”男子再次问道，同时一拳打到混混的肚子上。
小混混顿时觉得肠子都搅到了一起，事实上在过去的半个小时内，他已经接受了无数次这样的攻击。
负责拷问的男子随手拿起车里的钢管，紧接着便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手臂粗的钢管犹如一个纸筒，被轻易的折成了两段。
骗……骗人的吧！
冷汗自小混混的额头流下，他看到那个力量惊人的男子，将钢管扔下，活动活动手腕，然後一拳朝他挥去。
表情因极端的痛苦而扭曲，犹如被抡圆的铁锤直接砸到身上，他甚至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那瞬间，小混混受到的冲击力，是男子数拳加起来也无法比拟的。已经完全喊叫不出来的小混混，砰的一声倒在车上，蜷缩起身子，痛苦地颤抖。
“哦~真是硬气啊，一声不吭，我开始佩服你了。”
不，那是他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男子低哑的声音此刻在小混混耳里已与魔鬼无异，而男子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惊恐地瞳孔放大——“那我就打到你出声好了。”
不，不，会死人的！
接下来的时刻，小混混经历了人生难以忘记的惊悚时刻。被尖刀抵住眼睛的瞬间，受尽折磨的小混混，终于使出全身的力气喊了出来——
“我说，我什麽都说！”
十分钟後。
铃木席抽出胸前的手帕，擦了擦手，走近一辆黑色的轿车。
轿车副驾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狗卷渊的半张脸。
“招了？”
“抱歉，他是个杂鱼，没什麽可用的情报。”
“你的时间不多了。”
“抱歉。”
狗卷渊冷哼一声，摇上车窗。
铃木席的眼睛闪过捉摸不透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