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鱼(5)
绿藤的藤尖委屈的趴到封小云的肩头,这浓烟里有古怪,封小云在刚进入陌生洞穴之前便已经知晓,她一再告诫自己,这是幻觉幻觉。
在这片漫无边际的草野上走了三天,每天日落月升,她先是以天上的远方的群山为标,后来以天上的星子作记,但无一例外小,都在第二天的时候迷失了方向。在第二次迷失的时候,封小云擡起昏沈的头看天空那朵像是炸鸡腿的云,自己似乎一只没有吃饭,但是为什么不饿?
她干脆坐下来,新生的草尖尖隔着衣料挠她的痒,她下意识向挪往别处,满地都是这嫩草芽,索性扎便扎吧,这一幕总觉得似曾相识,但仔细一想,却想不来,她托腮望着远方。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自己不是回家吗,怎么这个地方荒无人烟,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人类聚居地,等下她为什么要回家,家里人又是谁,她的记忆告诉她,她的父亲叫云守正,母亲叫封雪雁,她还有个姐姐叫云朵。
那她叫什么,她不是叫封小云吗?父母是离婚了?但是明明她家庭和睦,一个陌生的名字突然钻进了她的脑子,江岸是谁?
她的头隐隐作痛,关於江岸的碎片如同刀子般割裂她的大脑,但是心底有种莫名的执念,这个名字一定很重要。
破碎的拼图再度重逢,完美的幻境开始始坍塌破碎,山川淡去浓烈的颜色,就像是身处巨大的彩色环屏之中,然后彩色电视突然变成黑色画面。
轰的一声,碎成渣渣,人类的本能使然,封小云堵住耳朵蹲下。
在睁眼,就是面对这深邃的洞穴入口。模糊的记忆被诡异的浓烟遮掩。
她在洞穴前犹豫片刻,给自己鼓了半晌劲,到底提步进入洞穴,洞穴内部十分潮湿,穴壁上生着湿漉漉的青苔,封小云小心地在洞中前行,尽量不碰到洞穴中的任何东西。
前面有若有若无的水声,她加快步子,洞穴前段细长狭窄,犹如产道,她双手环肩,艰难挤过去,水声越来越大,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的形状是个不规则的椭圆,圆心有处天然形成的大洼地,正是这里水汽升腾,封小云仰视观察四周,并没有什么缝隙可垂落雨水,她向前几米,果真水洼有一眼小小的泉眼。一尾黑鱼游弋其中,悠哉悠哉。
忽的,空气中凭空出现一丝异光,普通一声掉进水洼,黑鱼似乎受了惊吓,远远躲在水洼的另一边,鱼没有眼皮,但是封小云就是看到它眨了眼,在盯着水底的东西,那是朵红珊瑚雕刻而成的婆罗花。
黑鱼一甩尾巴,朝着婆罗花游去。绕着花转了几圈,它张开嘴,把花吞进鱼腹。
在之后平静的水面开始震荡,吞食婆罗花的鱼身急速变大,它伸出了猩红的舌头,巨大雨尾拍击水面,卷起的水花落下,如兜头的急雨。
微微凉意从脚踝处延伸,封小云低头看自己的马丁靴,并没有进水。巨大的鱼嘴张开,带着倒刺的舌头把空气撕碎
舌头丶舌头,她想起来了!
这是海龙神的曾经,她进入的是它的记忆
周边的气息凝成实体,被无形的翻云手狠抓,空气扭曲变形。
世界狰狞,露出巨大的裂缝,裂缝中伸出一只手来,骨节修长。她毫不犹豫牵住那孩只手,走入其中。
四面八方的颜色气息搅动在一起,重新浇筑为鲜活的,真实的红尘。
但很明显,她醒来的时机不大对
猛地,睁开眼睫,迎上江岸满是担忧的俊脸。他皱着眉,深刻的川字痕迹雕刻眉心,封小云下意识想擡起手 抚平这些沟壑。
完全动不了,水漫过脚踝 ,所有的记忆瞬间回笼。
三人手脚被束缚,并排仰卧在木筏上,重覆着假人的命运。
这才是真正的海龙节
江岸压低声音,一会儿入水的时候,贴近我,先把你手上解开。
说着手微微捏起她的小指头示意意外发现她的手早已灵活。
侧过头,入目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边上凉凉的声音低声越来“你们还是动作小点,潭边上围着一溜人,我可不想被他们手里的鱼叉,叉上几个洞”
木筏向下倾斜,三人大半个身子已没入水中。
江岸舒展筋骨 ,粘稠的潭水散发着恶心的腥味儿。
三人深吸一口气,更快的沈入水中。
水面,波澜息敛
吉雅泰高举鱼叉,按耐不住的说“族长,是不是可以赐龙肉了?”他满脸狂热,恨不得一下秒就跳入水中。
水下 一片静寂。
封小云和小桂花在水下用手势沟通
小桂花“我的妈呀,这大鱼的居住环境面积远超百分之八十华国人”
幽冥潭底,齐整地放置着各色家具,架子床,红木雕花矮踏,甚至还有一架梳妆台,镜面上,緑锈斑驳。
试想一下,那尾大黑鱼对镜理花黄的模样,封小云思及此,真是不寒而栗。那面铜镜后真的出现了黑鱼的脸,赤红的眼球映在在镜面上,一块一块的,就好像真的的缺了几块眼珠。
封小云看着铜镜,假装自己并没有发现它。长长的舌头在水中被镀上了哑光滤镜,好像是一条暗红色的软体动物,把水波搅得一圈快似一圈。
江岸已经注意到这边紧张的情景,封小云打手势,让他别动。晃动的暗绿色水草铺展在目之所及,江岸藏在它们们后面,伺机而动。
暗淡腐锈的镜面上,艳光流转。
刚刚封小云注意到,那枚婆罗花就嵌在它的舌根上。
谁也说不清楚,它为什么不吞下它,又或者是它不想留在漆黑腐酸的胃囊中,在黑鱼与婆罗花的较量中,到底是谁更胜一筹,又或者红珊瑚花,大黑尾鱼,甚至,江岸,封小云甚至众生都是诸神拿在手中水晶球里的小摆设。
在诸神午睡的片刻,冥冥大手倾倒了水晶球,里面光沙浮动,翻天覆地,於是恐龙灭亡,沧海桑田。
近了,近了。这所谓的海龙神越发靠近,在水里在,它是毋庸置疑的强手。封小云足尖点地,出其不备高台起腿,踹翻了铜镜。
从刚刚黑鱼的注视,她笃定,这面镜子一定对它很重要。果然,黑鱼快速游向铜镜,而她紧贴在水底细沙,甚至带了瘤子的鱼腹从她的背部刮过。
在黑鱼扶好铜镜的时候,封小云已游出去很远,江岸带起她飞速向岸边游。而黑鱼,不过一个摆尾,舌头上的倒刺已经刺伤封小云的脚踝。
原来并不是铜镜多重要,而是它料定他们逃不开,打开野兽进食前,都有戏弄食物的坏习惯。
鲜红的血液在水中绽开,岸边的人群爆发出压抑后的狂欢。
然后就像下饺子般,部族各户的男丁们纷纷下潭。
吉雅图呆呆瞪着黑鱼,
“遭了,海龙神没有沈睡”。
他回转身子赶紧向上,他下水的地点正落在黑鱼面前,只见鱼嘴大张,他小腿腿之下被咬住,浓烈的血腥气充斥在潭水间。
利牙斩断腿骨,吉雅图撑着一口气向岸边游去,天光越发近了,他终於破水伏在岸边,血淋淋的腿还泡在潭里。
他说“族长,海龙神还没有沈睡”
钟古怜悯地望着他“我已经知道了”
怎么没有人来拉自己,他咬紧牙向上了几厘米。他看见,岸上不少靴子还滴着水,这是和他一起下潭的人。
钟古的威严不容反驳“海龙神已经接受了它的祭品,你和哈萨尔的家人我们会照顾好,这不仅仅为了我们都部族,还有你的阿妈和妻子,她们都会活下去”
巨大的黑鱼立在水面,尖牙上挂着一串蜜蜡珊瑚珠子,哈萨尔的家人跪了下去,趴在地上恸哭不止。
没人来救自己了,吉雅泰的双手插在黑泥里,抓住草根,极力拖动自己的身子,他的身体失血过多,黝黑的脸此刻变得苍白。他的手触到了什么,那是牛皮靴的质感。接下来,靴子擡起,重要落到他的手上,他闭上眼睛,并没有痛呼出声,任由自己滑落潭中。
安静的潭边,只有风刮过草叶的声音和利齿划破血管的声音。
潭水颜色变得更深 ,一切归於平静。
熟悉的声音“开龙潭赐龙肉”刚刚水下一遭,拿着鱼叉的男人们明显动作缓慢了许多。
“鱼龙神已收祭品,再下龙潭,定然无忧”他话锋一转“不下龙潭,没有龙肉……”他没有说下午,男人们下了水,此次没有犹疑。
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下到水中,分成两队,潜入其中。
族长的声音穿过水面“那三个人还在潭中,正是因为这三人生变,我族才需再有牺牲,无论三人生死,务必带回来”
躲在大鱼身后的三名逃犯,轻轻游动,向着洞穴更深的地方而去。
“江岸”?封小云叫住江岸“这个怪鱼什么说睡就睡”她张嘴的时候,冒出一串的泡泡,赶紧把嘴捂上。
“不对,江岸,在这潭水里可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