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佛冠(3)
酷路泽在草地上疾驰,掠过大片大片的莽原,天气阴沈,空气中弥漫着下雨前的土腥味,草原上的天气,说变就变。
按照云守正所言,东珠在草野东,他定是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七宝秘境,且阿融已经去过,如同之前封小云所说,这个地方早被开发,因而这里最先被排除,草地南边是黑鱼部族,现下只剩下西北两边,西边是呼伦贝尔建城的地方,江岸几个商议了一番,决定车行向北。
一路开过去,野草地上立着成片格桑花,深浅绯色,依次铺排。其实,风吹草低现牛羊,大抵说的不是呼伦贝尔这块天选草原,至少不是现在的呼伦贝尔。当地草地上常见的针茅和冰草,都长的不高大。倒是这格桑花出落的亭亭玉立,高出牧草一大截。
织锦的格桑花盛茂一处又一处,九曲十八弯的莫日格勒河旁,挤着挨着不少野韭菜,江岸摘下墨镜,想到海拉尔是蒙语音译,若是汉话意思,就是野韭菜,只是这些年来,大力开发旅游,这野韭菜早不见踪迹,不想在这纵深之处,生得盛茂,只是秘境是一点不见踪迹。
宫一道咬着嘴里的肉干“那个江岸,咱们再向前,就靠近蒙古国边境,估计边防派出所就来给咱送来亲切问候了”
不消说,就是汽油也都已经用了一半多。前面依旧是满眼望不到头的绿,酷路泽在草地上旋了车身,回头向来时的方向。
这样的秘境,想来也不是轻易就可以窥探的,此次无功知返,也在几个人的预想内,这样一来,反而不带有目的性的回程路走得轻松许多。
刹车片急速摩擦,声音刺耳。
草地上湿滑,纵然江岸早早把刹车踩到底,酷路泽还是滑行了一段距离,车子猛然颠簸,然后堪堪停下。
封小云和江岸一齐下了车,刚才江岸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早早停车,只是怕是已经来不及 。
果真,轮胎上扎了好几个铁刺球一般的东西。
江岸拔出一个,“这东西叫铁蒺藜,古人用来绊马的”他回身看看车,点头“用车上也对,这叫与时俱进吧”好在他眼利,早早看见草底下有什么反着日光,方向摆右。只有左边前轮胎中了招。
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要说谁是无意之举,怕是骗傻子,傻子都得寻思几番。况且铁蒺藜在他们去程的路上并没有出现,答案昭然若揭,看来黑鱼部族的人醒来便早早发现了异常。
江岸蹲下观察周遭印在草泥中的脚印,他们是扔下东西就离开了,现在应该是躲在哪个角落守株待兔。
车上有一只备胎,正好合用。
在江岸带着宫一道换胎的时候,封小云和小桂花则下车检查周边其他的铁蒺藜,毕竟,这东西阴狠,据说是宋金战争时期发明的,在冷兵器时代,借草丛掩映,丧在这上面的亡魂不可胜数。
“这玩意儿真阴损,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宫一道抱怨地说。
江岸也知道他说的没错,眼前的铁蒺藜不过是道开胃菜,部族之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断了人家的百年命途,不拼命才怪,话说回来,为了自己的长命百岁就可以轻易取他人性命?当真是双标得很纳。何况,绵延百年,不过是幻梦一场,和古怪血腥的祭祀根本就是毫无关系。
不管怎么说,决计不能原路返回了,导航也只能简单指示方向。荒野之间,江岸快速做出抉择,他们既然在附近埋伏,部族之内想必人手不多,江岸驱车,当即奔向矮山。
“ 江岸?你看右边”
车未开出几米,右前方便涌出不少人影来,众人失笑,就藏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么?
部族青壮簇着钟古缓慢上前。
还有几人眼神粘在酷路泽上,掩饰不住的吃惊与恐惧。封小云猜测,百年来,接触外来人的不过是钟古的心腹,其他族众大概百年都未踏出山洼,这般的长命,究竟是对生命的恐惧还是亵渎?
钟古颤巍巍“我部族海龙神奉养百年,今遭你等妄徒,坏我根基,乱我时序,我为族长,自当来讨个公道”虽然他说的振振有词,然而灰蒙蒙的眼珠却向下看着地面,一副色内厉荏的模样。
这人底气不足,江岸明白了,无非是高高擡起,轻轻放下。他这是再说你们这帮混蛋,我们潭里的大黑鱼弄丢了,现在结界已破,我作为族长,怎么也要讨个说法,不然还怎么厚着脸皮接着当族长。
而包围他们的青壮们虽然都拿着鱼叉,但是有的怒气滔天,恨不得下一瞬便把鱼叉叉他们个对穿,也有人不过拄着鱼叉,站在远处
江岸迅速判断形势,在百岁与囚徒之间,这些部众已经有了不同的选择,不然怎么会呼啦啦一队人全都暴露,当信仰出现第一道裂痕,土崩瓦解不过是顺势而为。
江岸拎着防狼神器下了车,不等出声。
一个黑粗汉子拎了鱼叉上午前,出於本能,江岸用电棍向上一提,挡下劈落的鱼叉。旋钮在碰撞中混乱被旋开,瞬间电火花四溢。拿着鱼叉的汉子在电弧击冲中,瞬间剧烈抽搐起来,几人来不及阻止,有好几个他身边的汉子下意识去拉。於是一队人像是穿成串而似的,一齐颤抖。剩下的人则是面色惨败地盯着这能引来天雷之力的神物。
宫一道咋舌,心道,你别说,这步调整齐划一,没个几十年练不出来。
江岸见状忙把电棍收回去,而那边钟古也借坡下驴,和部族说着不比当初等等。这真是形势比人强,几天以前,还是一副豪梁做派现在好似又成了被欺压的对象。原来仇也好,恨也罢,须得先强了自身,才能报。
封小云看着钟古的渐远的背影,呼到“骗外人祭祀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钟古的脊背一僵,回头缓慢的说“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尘归尘土归土,就是你们的警察下到潭下,也证明不了什么。”
封小云见他会错了意,“我是说,巫,萨满,现在在坑底”
钟古似是绊到什么,踉跄着向前,得亏旁边有个黑壮汉子急忙扶住,才稳住身子。封小云钻回车上。
宫一道“不问了”
封小云启唇“不用问了”
妻儿性命都可以不顾,何况是毫无干系的人呢,封小云自嘲,她的心突得猛地跳动,有什么被她忽视了,一定有什么。
对,云守正一辈子为了七宝,他守在这里,正因为这里有他目前可知的珊瑚婆罗花,仅仅是这样吗?不,这里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
封小云唤住江岸,酷路泽在草地上利落地漂移转身,折左而去。
矮山背后,几个肥硕的野兔刚一露头便快速钻回洞去。草原上的山,多为土山,不像江南那般秀美嶙峋,更多是圆柔的轮廓,云守正在此地多年,既然不住在部族中,那这矮山中,一定有他落脚的地方。
很快,宫一道喊到“找到了”
那是山根折角处,刺梅遮蔽下的一处洞穴。这个地方很隐秘,洞口不大,仅容一人进出。这地方和那黑鱼存尸的地方有些像,虽然入口狭小,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铺盖厨具一应俱全,只是并没有封小云所要找的笔记之类的东西。这洞里没有什么暗阁密室,一眼望到边,陈设简陋,连个箱子都没有,封小云不死心的拆开褥子,棉絮飞了满洞。
宫一道捂着鼻子“哎呀 ,你是哈士奇啊”他摆着手往后退,贴在墙上。正好有个大概人形的凹处,宫一道向里一靠“别说,还挺合适,哎,小云彩,你快看”
站在这里,正好看见对面墙壁上隐隐约约有黑色的奇怪纹路,洞里生了青苔,掩盖了原本的图案,要不是站在这个特殊的地方很容易忽视洞壁的异常。
江岸把青苔刮了去,里面的黑色纹路连成片,“七宝簪佛冠,长生天长启”
宫一道念出来,“切,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咱们早就知道了”
“不对”江岸说到“这是七宝佛冠,七宝我们已经知道,这里面还有佛冠二字”
封小云轻吟出声“佛冠?”
江岸解释“密宗诸天神佛,往往带有佛冠,这就和我们常见的金刚杵一眼,即是身份的一种标志,也算得一种法器”
宫一道接话“我知道,唐僧带的叫五佛冠也叫毗卢冠”
小桂花问道“那又是哪位神佛菩萨带的七宝佛冠呢”
宫一道打开手机,一会摊开手“搜不到”江岸点头“据我所知,没有”他接着说,“现在七宝在我们手上,当年的匣子里,也是只有七宝吗”
封小云想到什么,她点开手机相册,最近的一张照片,在阿拉善的隆安寺拍的那张,当时是为了那个奇怪的祝由之祝,如今看来,那幅画也内有千秋。
照片中是一位女性菩萨,和传统披萨慈眉善目悲天悯人不同,这位菩萨面目面容极美,眼若春水送波,颜盛色茂。当时封小云粗看一眼,就觉得有些违和,只是没想明白 ,原来这画中的妙音菩萨和其他古籍唐卡记载的只有身形肖似,面容和发冠都有所不同。
画中妙音的佛冠金光闪闪,和她的发髻融为一体。乍一看,好像如云高髻上装饰着玲珑珍宝。
宫一道把手机举到眼前,“这个发冠,我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