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念心
孟之慎临时忽然改了行程，第二天清晨才到。
正好三个孩子都在，姑姑带她们去庙里祈福。
孟之慎开车带着她们到山下，然后跟着她们上山。
等程素结束后，两个人在后山找了个地方聊天。
“爷爷是不是不同意我们的事？”两人并排走着，程素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孟之慎转头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有些紧张：“贺欣蕾跟你说了什么？”
程素摇摇头：“我自己听到的。”
程素本来心里还存了一线希望，现在见他能这么问，应该就是真的了。
程素走得有些累，找了个亭子坐下来休息，孟之慎想站一站，於是，双手插着裤兜，眺望着远处葱郁的青山。
隔了半晌，孟之慎略有担心地问：“所以你又打算逃避？”
程素知道他这两天生气，犹豫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不是。我只是想冷静一下，想想办法。”
孟之慎转过脸来，看着她的眼睛，忽然伸手搂她靠在他怀里：“真的？”
程素憋红了脸，半天才说：“我……我舍不得你……”
还有念心。
孟之慎总算安心下来：“那冷静够了吗？”
程素没作答。
“户口本在身上？”
程素擡起头来，眨了眨眼睛，猜到他的用意。
孟之慎摸了摸她的碎发，声音温柔下来：“下午一起去趟民政局。”
程素擡手，摸了摸孟之慎的眉骨：“你别这么着急。我先回去，跟你爷爷聊一聊好不好？”
孟之慎不想这么麻烦：“他不答应呢？你要放弃吗？”
程素摇头：“可是他是你爷爷，不是别人。我想争取一下。”
孟之慎沈默半晌，不想打击她：“我来安排。”
孟之慎挑了个周末，带着程素去拜访爷爷，一进门，阿姨告诉他，爷爷在书房等着了。
孟之慎把程素带到爷爷书房门口，有些不安地嘱咐：“不要勉强。”
程素点点头，放开他的手，推开书房的门。
孟之慎等程素关上书房的门，正打算去院子里坐坐，忽然在转角处见到邬眉，邬眉叫他不要出声，两人一起去了书房旁的一间小屋子里。
这是书房的一个暗间，没有爷爷的同意，是不允许人进来的。
孟之慎从小到大，只进来过几次。
从暗间礼，可以清楚地看到程素和爷爷的一举一动。
程素进了书房，走到孟老爷子身边，看到孟老爷子换了茶罐，是安吉白茶。
“爷爷喜欢白茶？”程素先打招呼。
孟老爷子笑了笑：“认得？”
程素点头：“以前跟同事去过一次安吉。”
孟老爷子点了点头，让程素到茶几边坐。
程素坐到一边，主动给孟老爷子煮茶。
“丫头，有什么话就说吧。”孟老爷子听孟之慎说程素要见他的时候，倒是有些意外，看程素这不爱说话的样子，应该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程素倒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给老爷子斟茶。
她不爱说话，不代表她害怕，只是她性格内敛而已。
孟老爷子也不着急，端起茶杯，闻了闻那茶香。
“爷爷，我爱之慎。”
孟老爷子刚掀开茶盖，程素倒先给他下了一剂猛药，叫他有些措手不及，看着文文静静的丫头，直白起来，一点不拖泥带水。
孟之慎在另一间屋子里，听得一清二楚，有些惊讶，但回味过来，只有无尽的甜蜜。
邬眉也转头看了眼孟之慎，果不其然，笑意都堆在脸上了。
孟老爷子喝了口茶，平静道：“丫头，我丝毫不怀疑你们之间的感情，可是，要守护孟家，光靠感情是不够的，我希望你明白。”
程素沈默了一会儿，抿了抿唇，目光坚定地望着孟老爷子：“爷爷，你相信之慎的能力吗？”
孟老爷子没有作答。
他当然相信孟之慎，而且相信元朗在孟之慎手里，可以更强大才是。
程素顿了顿，仿佛是在积蓄力量，过了一会儿，有些庄重道：“他守护孟家，那……我守护他。”
“你？”孟老爷子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怀疑。
自身难保还打算守护别人吗？
程素顿了顿：“我不知道我能为他做多少，但我可以试一试。”
在他疲惫的时候，在家里替他留一盏灯，在他皱眉的时候，替他抚一抚他的皱纹。
她能做的，无非是些小事，但愿能够安慰他。
“试一试？”孟老爷子眯着眼睛，看了眼程素，“我听说你跟孟思亦感情很好？”
程素不隐瞒，点点头。
孟老爷子笑了笑：“这样吧，你要是能让孟思亦自己回欧洲，而且永远不再回来，我就不为难你和之慎了。你觉得可以吗？”
程素楞了一下，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想过孟老爷子会给她出难题，只是没想过，会出这样难题。
要她怎么开口？
她凭什么要求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孟思亦。
这样自私的事，她做不到。
孟老爷子看她不出手，忽然笑了起来：“丫头，你做不到吧。做孟家的女主人，要处理的事，比这些棘手得多，你的一举一动，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这么心软，以后要吃苦头的。”
程素无话可说。
她高估自己了。
第一局就败下阵来。
孟老爷子缓了缓，又道：“这样吧，我给你第二条路。我安排你去南美一年，要是能坚持下来，我们再来谈这个事？”
程素听到有还有一线生机，眼里闪闪发亮起来：“真的？”
“我人老了，但说话算话。”
程素没有多想，正打算点头，孟之慎实在忍不住了，推开门来，走到程素身边，要带她走。
程素正跟孟老爷子谈交易呢，哪愿意半途而废？
她傻楞着看着孟之慎，拉了拉他，让他坐下来。
孟老爷子见了孟之慎，冷哼了一句：“越来越没礼貌了。”
孟之慎自己去了南美一年，哪舍得程素去那里受苦，态度很坚决：“爷爷。不管你同不同意，她都已经是我的人，我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去受这个苦。”
“哼。”孟老爷子闭起眼睛来，不去看孟之慎。
邬眉就去拿水果的功夫，怎么一回来，气氛就这么剑拔弩张的？
她从暗间出来，让孟之慎先坐。
孟之慎不情不愿地坐下来，还拉着程素的手不肯放，好像是在跟孟老爷子示威。
邬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转头问程素：“既然大家都在，素素，我今天就问你，让你叫我一声干妈，你肯不肯？”
这么突然，程素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张口半天，不知道怎么接应。
邬眉只好转头问孟之慎：“之慎，我跟你爷爷把日子都挑好了，就等素素答应，你们看行不行？”
邬眉今天来，原来是来做说客的。
孟老爷子倒是没想到，程素跟邬眉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有邬眉这层身份，孟老爷子倒是也放心许多，自己就算是不在了，也有人护着这两个孩子。
孟之慎先反应过来，替程素先谢过邬眉：“谢谢师母。”
邬眉笑了笑：“嗯？之慎，你是不是该改口？”
孟之慎还拿捏着程素的手，笑了笑：“谢谢干妈。”
说时，忽然有些愧疚地看了爷爷一眼。
孟老爷子也不说话。
邬眉又转头问程素：“素素呢？”
程素也不去探究事情的经过了，只是红着脸也叫了声“干妈”。
出了孟老爷子的书房，程素的脸还有些发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缓了半天才记起来问孟之慎：“爷爷为什么这么听老师的话？”
孟之慎拉着程素的手走到院子里，带她去院子里的秋千旁，让她坐上去。
程素看了一眼秋千，抚了抚裙子，慢慢坐上去。
孟之慎等她坐稳，在她身后慢慢推着。
“师母的父亲是爷爷的司令。”
孟老爷子也是个倔脾气，但是最看重他的司令，用孟老爷子的话，没有司令，他早冻死饿死了。
“啊？”程素咋舌。
她完全不知道老师的身份竟然是个红.二代。
孟之慎笑了笑，摸摸程素的头，忽然起了捉弄她的心思：“不打算把刚才对爷爷说的话再对我说一次？”
程素楞了一下，当时不觉得，这会儿脸早就红起来，抿着唇不说话。
孟之慎也不强求。
他知道她的心意就好。
晚风习习，程素缓了好一会儿，脸上的馀热才渐渐退去。
孟之慎轻轻推着秋千，觉得时机恰好，忽然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来，从身后递到程素面前。
“素素，我们把念心接回来，好不好？”
程素看着那戒指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楞了半天。
孟之慎也忽然有些紧张起来，颤抖着手，从盒子中取出戒指来，套上她纤细的手指，从身后吻了吻她的头发。
应是带着amanda回国的时候，孟之慎和程素早在机场等他们。
amanda很久没见程素，一见她，立马扑到她怀里：“素素——”
程素赶紧接住她，amanda在程素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才看到身边的孟之慎。
“嗨，你好，超人叔叔。”
在飞机上，应是告诉她，今天程素和一个叔叔一起来接她。
“是送我超人的叔叔吗？”amanda玩着超人问应是。
应是点头。
amanda又问：“他是素素的男朋友吗？”
应是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又点点头。
孟之慎伸手，要抱amanda，amanda也不认生，任由孟之慎抱过去，趴在孟之慎肩上。
孟之慎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哪怕是叫他超人叔叔，他也满足。
应是本来也打算给程素打电话，没想到，程素先给她打，正好趁这个机会，陪着严江予回一趟家。
她看看amanda，看看程素，到底还是欲言又止。
“阿是。”程素看她有话要说的样子。
应是皱皱眉：“回头再跟你说吧。”
程素隐约觉得有事，应是不说，她倒也不多问。
只是，应是刚说完，忽然干呕起来，严江予赶紧上前扶住她。
程素很敏感，不敢相信地问：“阿是，你这是？”
应是接过严江予递的纸，擦了擦嘴，笑了笑，点了点头。
盼了这么多年，就在应是已经决定放弃的时候，这个孩子忽然来了。
严江予接了个电话，催应是：“妈妈问我们什么时候到？”
应是走之前，还是不放心，看看amanda，走过去，替她把书包背好：“要听素素的话，妈妈去一段时间就回来，好不好？”
amanda点点头，难得问一句：“奶奶喜欢你了吗？”
应是被她问得差点落下泪来。
amanda忽然擡手，嫩嫩的小手，在应是头上轻轻拍了拍：“你要加油哦。”
又转头对严江予说：“爸爸，你要照顾好妈妈哦，还有弟弟。”
严江予点点头。
amanda朝着应是和严江予挥挥手后，趴在孟之慎，打了个喷嚏：“超人叔叔，我们可以走了吗？”
孟之慎拍拍她的背，带着她去车里。
孟之慎带amanda和程素去他那里。
amanda到了新地方，很新鲜，问孟之慎：“这是你的房子吗？”
孟之慎点点头。
“很漂亮。”amanda很喜欢夸人。
以前夸他的车漂亮，今天夸他的房子漂亮。
孟之慎觉得amanda有时候很像大人，但比大人可爱。
“素素，我跟你睡吗？”
程素点点头，想抱着amanda去房间，孟之慎不肯撒手，抱amanda去她们的房间。
到了房间，程素要先给amanda洗澡，叫孟之慎先回自己那里去。
孟之慎哪舍得走，程素无奈地摇摇头：“你也去洗个澡吧。”
amanda做了个鬼脸：“我喜欢香香的超人叔叔哦。”
孟之慎无法，只好回自己的屋里去。
程素和amanda在澡盆子里嘻嘻哈哈的，她替amanda洗头。
amanda玩着泡泡，忽然垂着脑袋问：“素素，我可以一直跟你生活吗？”
程素楞了一下，有些颤抖地替她揉着头发。
amanda忽然低着脑袋，有些不开心：“奶奶不喜欢我，喜欢弟弟……奶奶很凶，和妈妈说话的时候很凶……我希望妈妈开心……”
amanda毕竟还小，她不知道如何表达，可是她知道，如果没有她，奶奶会喜欢妈妈一点。
程素心酸了一下，她的念心，怎么会不讨人喜欢呢？
amanda忽然转过头来，亲了一下程素的脸蛋，指了指程素的肚子，趴到程素耳边，小声道：“素素，我能感应到你是谁。”
谁说小孩子不懂？
程素再也没忍住，眼眶红红的，不敢去看amanda，只好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念心，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