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之命
今夜月色很好，已然有了初夏夏夜的味道，虫鸣声声。
中式的院子掩在一片树木中，四周是西式的别墅，从外面看，绝对不会猜到别墅中央居然是这样的一个院子。
孟之慎的车绕了几圈，总算到了自家门口。
虽然这里已经改建得与以前的公寓没任何相似之处，但光是通往这里的路，程素闭着眼睛也能在脑海中画出来。
车开到门口，程素摇下车窗，探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
这里，曾经是她不敢触碰的地方。
孟之慎替她解安全带，程素沈默着，颤了颤长长的睫毛，楞楞地看了看他，孟之慎看出她的紧张来。
“先进去。”
程素下车，跟着孟之慎进门，站在门口，打量了一圈四周。
“来。”孟之慎朝她伸出手来。
程素犹豫了一会儿，牵上他的手，任由孟之慎带她去二楼主卧，把东西放下。
孟之慎从矿山回来，身上都是尘土，皱着眉头好半天。
程素笑了笑：“你先洗澡。”
孟之慎双手插着裤兜沈思了一会儿，嘱咐了一句“那你在这等我”，就开始脱衬衫。
程素见他对着她解衬衫扣子，立马转了个身，背对着孟之慎有些慌乱道：“我先去洗水果。”
孟之慎解扣子的手倒是顿了顿，转头，望着程素慌慌张张地下楼，忽然有种捉弄她的错觉。
他真没这个意思。
他想，不管再过多少年，她都还是这么害羞。
这样羞涩的她，若不是那天两个人喝了酒，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她对他的感情。
孟之慎洗了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程素正站在水槽前耐心地洗着提子，孟之慎走过去，伸手拿了个提子。
程素被他吓了一跳：“你好了？”
程素擡头看了眼孟之慎，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天生就这么随性，丝绸睡衣的扣子解开着两颗，叫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程素立马转过头来，好好洗她的提子。
孟之慎见她一颗提子洗了好几遍，终於忍不住从身后抱着她，握着她的手，把最后一颗提子洗干净后，放进了水果盘里。
到了这里，程素仿佛站在记忆里，仿佛一切又重新唤醒。
孟之慎让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程素从进这里开始，就仿佛走回了从前。
就是这里，他们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程素低着头，心跳忽然加速了许多。
孟之慎的心跳忽然也跟着加快起来，喉结上下一动。
孟之慎摸了摸她的头发，忽然把她抵在料理台上，带着强势的气息，和她鼻尖相抵，声音中尽是无限缱绻。
“素素，那晚是你先开始的，记得吗？”
怎么可能忘？
矜持如她，最疯狂的时刻，都给了他。
程素的耳朵烫得能烧起来，只是点了点头。
程素全身发软，只能借着料理台的力，让自己勉强站着。
“抱着我。”孟之慎见她双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只好将她的手往腰际带，然后一把举起她，让她坐在料理台上。
孟之慎低下头，含着她的耳垂，笑着轻声道：“礼尚往来。”
说时，孟之慎的吻劈天盖地而来，叫她毫无抵抗之力。
这一夜，又是慌乱的一夜。
还好，这一次程素没晕过去，到了半夜，有些渴，想起来拿水喝，孟之慎居然醒着。
“喝水？”
程素被他吓了一跳，轻轻地“嗯”了一声。
孟之慎给她递水，看着她喝完，又把水杯放回原处。
程素缩进被子里，和他肌肤贴着肌肤，还好，灯光有些暗，否则他一定看得到她脸上的绯红。
“睡不着？”孟之慎见她睁着眼睛，抱着她的肩膀，吻了吻她额头。
“你呢？在想什么？”夜里有些凉意了，程素朝他怀里缩了缩。
“好久没见师母了。周末有空吗？我们去看看师母？”
程素没想到，他居然是在想这件事。说来也是，自己好像很久没见过老师了，答应下来。
孟之慎捉起她的手，吻了吻她手心：“睡吧。”
程素照常上班，公司里关於她的闲言碎语不少，什么难听的都有，说程素完全是看中孟之慎的钱，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上位的。
程素只是装听不到。
阿春怕她难过，帮她拿了个快递，到她工位上，安慰她：“你别放在心上。”
程素拆着快递笑了笑：“没关系。我已经有心理准备。”
阿春楞了楞，看着程素沈静的样子，好奇问：“值得吗？”
“嗯？”程素没想过这个问题，楞了几秒，恬静地笑了笑，“值得啊。”
值得啊。
为他，都值得。
阿春看程素没事，也就放心地回了工位。
周末，孟之慎处理了一些工作之后，回来接程素去邬眉那里。
邬眉知道他们来，早早在家里等他们。
孟之慎拉着程素的手在门口按门铃。
邬眉已经听孟之敏说过他们两个的事，震惊之馀，只有欣喜。
听到铃声，从楼上跑下来，一开门，见两个人亲密地手拉着手，再看看这两人，不就是郎才女貌吗？
“师母。”
“老师。”
两人见了邬眉，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
“快进来。”邬眉笑着迎他们进门，倒让两个人有种小夫妻回娘家的样子了。
程素到了屋里，先习惯性给邬眉的猫换了猫砂，然后去厨房给他们做饭。
邬眉给孟之慎倒水：“好啊你，偷偷摸摸地就追了素素。”
孟之慎倒是得意地笑笑，他可从来没有偷偷摸摸过。
“之敏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有些不敢相信，你们瞒得可真好。”邬眉还缓了好一阵呢。
孟之慎今天来看邬眉，一来确实很久没见她了，过来看看，二来，是有件事需要邬眉的帮忙，於是，沈着声音叫了声“师母”。
邬眉放下茶杯，见他面色凝重，以为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孟之慎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师母，我可能有个不情之请。”
“嗯？什么事？”邬眉心里先落了一下。
孟之慎犹豫了半天，还是挺直了背，有些为难地开口：“想求师母，认素素做干女儿。”
邬眉听罢，楞怔了一下。
其实，她早把程素当女儿，认不认不过是个形式，只是不知道，孟之慎怎么忽然这么在意这个形式。
“是遇上什么事儿了？”邬眉隐约觉得孟之慎有话要说。
求人帮忙，孟之慎自然不打算隐瞒什么，只是皱着眉头道：“我和素素的事，爷爷那里，还有些顾虑。”
“哦？不该啊。”邬眉惊呼了一声，老爷子盼孟之慎娶媳妇也盼了不久，程素的人品，邬眉再清楚不过，按道理，不该如此。
孟之慎沈了沈气，只好将事情一件件说清楚。
邬眉也没想到，程素居然是白礼明的女儿，面上虽然尽量保持镇定，但内心震荡了一番。
“当年白礼明的案子闹得挺大，职务侵占，杀人，都是大罪。可是，我听说他女儿在他出事前一个月走丢了，不是吗？”
当初要不是程炎要孟之慎帮忙查事情，孟之慎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的。
“是白礼明让司机程冠带着素素先走的。”
邬眉意会点头：“按理说，我也不相信白礼明是那样的人，老梅在的时候，和白礼明打过几次交道，还说这个人可以交，只是，没多久，就曝出这些事来，你梅老师也觉得很可惜。”
邬眉听孟之慎提起，往事仿佛历历在目，於是感叹了一番。
只是，过去的事情，孟之慎不在乎，他最在乎的是如果有一天，事情曝光，他希望尽可能减小程素受到的伤害。
邬眉正沈思着，程素倒是过来了，见那两人有些严肃，笑了笑：“是饿了？”
邬眉也跟着笑：“我跟之慎说呢，让他去帮帮你。怎么让你一个人忙活。”
说着，朝孟之慎使了个眼色。
孟之慎只好起身，去给她打下手，程素也不客气，让他一会儿切这个，一会儿切那个。
孟之慎笑：“几个月前你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程素抿了抿唇：“那你切不切？”
孟之慎擡起头来，被使唤得心满意足，低头道：“夫人之命，不敢不从。”
“谁是你夫人。”
程素亲昵地推了他一下，不理他，打开锅盖，尝了尝汤的味道。
孟之慎回头，有些沈重地看了眼邬眉，但程素转过来时，他又恢覆了平静的神色。
从邬眉那里回来，程素又接了个工作，这回是陪着一个明星去国外参加一个秀。
由於是明星，前期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程素只是拿了资料准备，一直到了机场会合，她才第一次见到那个明星。
见了人，她才发现，这个人她已经见过了。
那日泡温泉，孟思亦给她看过的照片。
“贺小姐，你好。”程素拉着行李箱，上前打招呼。
贺欣蕾摘下墨镜，上下打量了程素许久，怎么也看不出，她倒是哪点让孟之慎这么喜欢。
“程老师？”贺欣蕾气归气，基本礼貌还是有的。
程素点头。
贺欣蕾确认过后，又戴上墨镜，催程素一起上车：“走吧。时装秀快开场了。”
程素小跑着跟上贺欣蕾，并且有预感，这次工作不会轻松。
刚坐进贺欣蕾的车里，孟之慎的信息倒是进来了，问她到了没有。
程素赶紧说自己到了，但是她没说是跟贺欣蕾出来的。
贺欣蕾见她在发信息，猜测应该是给孟之慎发，心里不是滋味，於是，拿了个密封塑料袋给程素，让她把手机放进去。
“为了完全保密，这几天你不能用你的手机，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用备用机。”
程素楞了一下，礼貌地笑了笑，给孟之慎发了个信息后就把手机放在了密封袋中。
贺欣蕾这才满意地撇了撇嘴。
第二天，程素跟着贺欣蕾去参加时装周。
她对这种时装秀实在没有什么兴趣，正坐在那里打瞌睡，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程素先是一惊，等看清是孟思亦，简直如获新生。
“思亦！”
孟思亦也没想到程素会来，把程素叫到外面去。
“素素，你怎么来了？” 孟思亦在洗手间补了补口红。
程素洗着手，摇摇头：“来工作啊。”
孟思亦楞了一下，颇有不满：“孟之慎怎么回事？还让你出来接贺欣蕾的活啊。”
程素倒是红了脸：“你知道了啊？”
废话，孟思亦又不瞎，当然知道程素跟孟之慎在一起了，只是最近比较忙，一直没机会找程素聊一聊。
孟思亦撇撇嘴：“是啦，我都知道了。陈姐跟我说过了。”
程素倒是沈默了一会儿了。
孟思亦也不能离开太久，於是，拍了拍程素的肩膀：“这两天贺欣蕾要是欺负你，记得来找我。”
程素笑了，贺欣蕾能怎么欺负她？
但还是点点头，让孟思亦先过去，自己去找贺欣蕾，刚要推门，倒是听到贺欣蕾跟经纪人正在聊天。
程素刚想走，听到她们聊天的内容居然跟自己有关，於是，又在门外听了一会儿。
“我看那个女的比你差多了，不过，孟家老爷子前两天还找贺总喝茶，我听贺总说了，孟家老爷子是不同意这件事的。我看，孟总也就是一时图个新鲜罢了，估计等过段时间就觉得乏味了。”
贺欣蕾没接话，但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心里也认同经纪人的话，心想孟之慎就是玩玩而已，完全没必要把程素放心上。
程素站在门外，有些发楞。
爷爷不喜欢她？
可是，那天孟之慎说……
转念一想，应该是孟之慎怕她难过，所以安慰她的吧。
跟着贺欣蕾出国几天，工作强度大，心里还在想着孟爷爷同不同意的事，程素有些心烦意乱，加上出国前，唐晨给她打过电话，说姑姑最近身体不太好，於是，一回国，先回了趟姑姑家。
程素到了姑姑家，唐晨刚下班回来，见了程素，别别扭扭叫了声“姐”。
程素也楞了一下：“你叫我？”
唐晨给她拿了罐饮料，这是她上个月拿工资后买的。
程素这才注意到唐晨穿的制服：“你上班了？”
唐晨点点头。
正巧，姑姑回来了，见了程素，高高兴兴道：“之慎给她安排的。”
唐晨扯了扯嘴角，到底是掩饰不住高兴：“在之慎哥哥分公司做行政。”
程素点点头：“干得高兴吗？”
唐晨点点头。
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因为是“关系户”，当然也有人背后说她，可是，唐晨也认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我进去了，晚上还上课。”唐晨回卧室。
上课？
姑姑见程素有些疑惑，笑了笑，小声道：“晨晨最近在读夜校，准备考个成人文凭，知道要上进了。”
程素一听很高兴：“真的啊？要不要我帮忙？”
姑姑朝卧室看了一眼：“前两天还跟我说，让我问问你买什么英语书，我跟她说了，家里有的是你念书的时候留下来的。”
程素摇摇头：“我回去就给晨晨买。”
姑姑摆摆手：“破费什么。”
“不是破费，是投资。”
姑姑也不拦着了，随她们去。
过了一会儿，姑姑又问：“你们姐妹是不是说好的，果果今天也说要过来。”
“她没跟我说啊。”程素狐疑。
“没事，果果回来，你们住我房间，我和唐晨挤一挤。”
晚上的时候，果果真的来了。
程果果跑进门，见了程素，也有些惊讶：“咦，姐，你怎么也在？”
“你呢？最近不是要期中考试吗？”程素正在摆碗筷，准备吃饭。
果果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老大回来了，所以她也跟着回来了，而且还和老大约好一起出去玩的，於是，随口道：“我这不是想姑姑了吗？回来看姑姑啊。”
程素也没多想，她也很久没见果果了，果果回来总归是好事。
“姐，我出去了。”唐晨准备换鞋出门。
果果正吃芒果，楞了一下，听唐晨叫程素“姐”，不敢相信，小声问程素：“她吃错药了？”
程素瞪了一眼果果，果果吐了吐舌头。
不管怎么样，唐晨能改变对程素的态度，果果心里也很高兴。
吃了晚饭，程素在家里收拾床铺。
果果出去了一趟，赶紧跑回来：“姐，之慎哥哥的电话。”
程素皱眉：“他怎么知道我跟你在一起？”
“我发朋友圈了。”
程素：“……”
程果果好像看出什么不对劲儿来，小声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程素说着，把电话拿过来。
孟之慎找她找来一下午，电话一直打不通，差点去跟贺欣蕾要人，於是，有些气恼：“怎么又不接电话？”
程素这才想起来，自己下了飞机还没开过机……
她真不是故意的，完全是因为脑子里混沌，就没想起这件事来，这会儿只好软绵绵地认错：“我忘了开机。”
孟之慎本来有些着急，听她认了错，哪里还生得起气来。
下午，孟思亦打电话给他，跟吃了火药似的责难他：“孟之慎，你怎么回事？让素素跟贺欣蕾出去工作。我到现在都找不到她。”
孟之慎一头雾水，等要找程素的时候，还真找不到了，又怕她出什么事，这一下午都定不下心来，一直看到果果的朋友圈，知道她没事，才算放下心来。
“你等我。”
程素应了一声，让他担心，实在不是她的本意，等他过来，一定好好哄哄他才是。
提前祝大家，除夕夜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