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楼下晨练的大爷大妈三三两两经过，他们的说话声混在清亮的鸟叫声里，声音杂又远。
天光就在短短的时间里大亮，只有这一处遮了大片云层，像是给两个阳台划出了一方朦胧又安静的空间。
今甜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肩宽且挺。他的头发有些乱，加上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衬得他的姿态比平时看起来更为随性。
那听啤酒罐被他拿在手里，不轻不重抛了下。
他也在看她。
小姑娘皮肤很白，透着亮的白，乌黑的长发软软地搭在肩上。
她恬静的脸上没什么多馀的表情，偏圆的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看着他。
应泽没来由地躁，又想抽烟了。
这几秒对视很漫长，漫长到今甜觉得知道了回答，她忽然有些后知后觉的懊恼和羞赧。
她和陶任万逸之间太熟，她提议搬家他们拒绝对他们双方来说就和她发了个游戏邀请被拒一样自然。
可是应泽和他们不一样。
她从明白他是被吵醒之后，后面问出口的话都是冲动的。
冲动地问他是不是单身，冲动地问他如果是的话要不要搬过来，冲动地没考虑过她和他相识不到三个月的关系适不适合提这个丶没想过他如果拒绝后她会处在怎么样的尴尬境地。
今甜现在满脑子懊恼和羞赧，以至於她甚至也没去深入细想她这份冲动后面是什么。
她只是在看见应泽一个人安静地在阳台抽烟的时候，想起比赛录像回放里曾经站在赛场无数聚光灯下的godwish。
过去的godwish是豪门战队里商业价值最高的明星选手。
现在的zephyr是一支连队名都没起好丶住在大学城破旧老小区里名不见经传的次级队伍队长。
自掏腰包训练丶连觉都睡不好凌晨一个人出来抽烟的那种队长。
今甜想到这里，心里的懊恼倒是减轻了大半。
远处的天，刺眼的日光跳出。
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他目光下逃开：“日出了。”
“嗯。”
“队名备选，dawn怎么样？”今甜庆幸当初考四级没白磕词汇，这时候看个日出脑子里还能蹦出单词。
他没说话，看着手里的啤酒罐问她：“什么时候搬过来你时间方便？”
“啊？”
今甜一时脑子没跟上反应，嘴巴倒是跟上了。
“都挺方便的。”
她说完，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脸色，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不妥。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那间房间空着没东西，你什么时候搬都行，我回头把钥匙给你。”
“所以，你什么时候搬？”
中午，卫肖萧坐在沙发上，看着应泽一边回放训练视频一边拿白板笔在白板上涂画。
一连串字像画符似的连在一起，和三年前一样，既熟悉又抽象。
应泽目不斜视地看视频转笔：“今天。”
卫肖萧啧啧了两声：“我想起以前有次休赛期我们和fafa丶mi几个俱乐部私下一块约着去了个度假山庄。那会儿有几个女解说一起来，她们那房间安排在你隔壁，你后来是不是和mi队长换了楼下的房间，还为了这事答应和那小子solo。”
应泽斜睨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哦，那我说了。”卫肖萧看了眼厨房那边吃饭的三个人，音量体贴地放轻，又带了点我什么都清楚的了然意味：“你喜欢我学妹。”
尾音没有上扬，他说的是肯定句。
应泽缄默，手上笔没停。
卫肖萧：“少他妈否认。”
以前和女解说住隔壁都要换房间的人，现在要去和人小姑娘住一个屋檐下了！
应泽停下笔，捞过一边的遥控器暂停视频回放。
遥控器磕到茶几发出不小的动静，卫肖萧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反射性地后退，生怕这人恼羞成怒。
应泽看都没看他一眼在沙发坐下，他两条长腿敞开坐着，手里的白板笔轻松地在几根手指间来回转，说出的话淡淡地：“谁他妈否认了。”
“哦。”卫肖萧应了声，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又上扬声调应了声：“哦？！！！”
动静大到那边埋头吃饭的三个人都看了过来。
应泽懒洋洋地擡眼看他，冷声道：“你再大点声，直接传到隔壁帮我通知了。”
卫肖萧：“......”
他再看应泽时，脸上挂起了一副说起来你还得谢谢哥哥我的得瑟，他邀功：“找房子的事是我告诉今甜的。”
应泽停下了手里的笔，闻言想起了什么，危险地眯了眯眼，唇角抿成直线。
“我也不要多的，你就给我家换套跟你这边一样的设备......”
卫肖萧惦记应泽这几套电脑配置设备有段时间了。当初应泽买的时候他就吐槽过，几套设备配置的钱抵得上华市一套房，就这破小区的安保条件，他还真不怕被盯上。
“她昨天问陶任他们要不要搬过去。”
卫肖萧停下嘴皮子，他第一反应是这有什么问题吗？但是擡眼看见应泽脸色不善地抿唇，他斟酌了一下话里的意思。
哦，敢情搬家这事，他是备胎。
.
今甜上门送钥匙，来开门的是卫肖萧。
卫肖萧开了门见到是她，往客厅里看了眼，然后侧身出来虚掩着门。
卫肖萧笑呵呵地解释：“ 学妹你是来找应泽的吧？他们现在在训练。” 说完，他看见今甜怀里的书：“你现在要去上课？那正好，等你下课回来他们下午训练就歇了。”
“嗯，”今甜从包里拿钥匙给卫肖萧，“今天社里要开会我不知道几点会回来，这钥匙给应泽，”
卫肖萧接过钥匙，拿了手机出来：“学妹房子这事是真麻烦你了，房租我转你微信还是支付宝，你哪个比较方便？”
他见今甜站着不说话，补上：“你别不好意思开口，房租你就按市价来，哦不是，比市价高也无所谓。”反正应泽那逼有钱。
今甜抿唇：“不用了，我整租下来没多少钱，那个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卫肖萧当她是客气，也没多说。他没她支付宝，只能给她转去微信。
转账刚完成，他的会话框即时弹出消息：转账已被退还。
卫肖萧：？
卫肖萧正被这手退还转账弄得不理解呢，他听见他那个学妹说：
“我知道现在战队的开支都是应泽负责，陶任万逸直播赚的钱大半都给家里，他们应该也没闲钱弄战队。你之前也说过应泽情况困难，现在队伍才刚刚开始，烧钱地方很多。应泽帮过我，我不会收这钱......”
后面的话，卫肖萧没注意听了。
这番话他听得云里雾里。
谁情况困难？应泽吗？
谁说过应泽情况困难？他吗？？？
卫肖萧回来后神色古怪，直到应泽他们训练结束，他把钥匙交到应泽手里。
“房租学妹她没收。”
小小一把钥匙放在手心有一瞬冰凉的触感，应泽放钥匙进兜：“为什么？”
“她说你之前在烧烤店和周年庆都帮过她。”
卫肖萧嘴巴动了动，后半段话又咽了下去。
总不能说我之前替你卖惨，让人小姑娘误会你是真穷，我现在还不好向她替你解释。
好在应泽没多问，他拿下挂在脖子上的耳机，鼠标拉出个页面，修长的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打字。
卫肖萧看见是次级联赛的队伍信息表。
“你们定下队名了？”
他靠近，看清电脑上队名那一栏的字：dawn
另一边，正在玩手机休息的陶任听见动静，悠悠地插话：“这名中文寓意好，黎明丶破晓，曙光，听着就觉得我们这战队前途光明丶很有希望。”
卫肖萧忽然有微妙的直觉：“这名今甜想的？”
应泽淡声：“嗯。”
卫肖萧：......
所以，当初他妈谁嫌他网吧叫破晓土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