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话说出口应泽就后悔了,不止是因为陶任万逸古於陈他们的出现,也因为他看到了今甜脸上的神色。
他心里对自己觉得好笑,突然犯了哪门子矫情。
他不自在地清嗓:“家里有药,吃了就没事了。”
今甜没说话,他起身准备去拿药,被她拦了下来:“药在哪?”
这题陶任会:“客厅储物柜下面有个家用医药箱。”
今甜去客厅拿药,陶任看了眼客厅方向的今甜,又看了眼一直看向客厅视线不移的应泽。说实话,除了脸色白了些,他们家队长哪里都不像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他甚至在察觉到他的视线后面不改色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又重新看向客厅。
陶任没见过望夫石,但是看zephyr现在挺像块望妻石。
他压低声音叫他:“zephyr。”
应泽看他,陶任不敢相信地用气声问:“苦肉计啊?”问完,他用一种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的鄙夷眼神看向应泽。
胃疼得厉害,应泽没心思和他贫:“刚才那局成绩最差的,吃完饭跟我solo。”
“???”
成绩最差的陶任立马噤声。
今甜把药给应泽,刚想问杯子在哪给他倒杯温水。他接过药放进嘴里,就着可乐咽了下去。
今甜:……?
今甜忍了又忍,没忍住:“胃不好少喝碳酸饮料。”
本来以为应泽会嫌她多管闲事,但是她说完之后他没吭一声放下可乐,丢进了桌边的垃圾桶。
今甜摸摸鼻子,重新坐下。
今甜和应泽两个人坐对面,另一边三个人和他们两个空开了距离。
一桌五个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陶任为了避免zephyr饭后想起solo的事安静如鸡地埋头吃小龙虾,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陶任。”今甜忽然叫他。
陶任侧过脑袋:?
“吴畏房间空着,你搬过来住吧。”
陶任一口辣味呛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咳咳咳...”
他清楚地感觉斜对面的目光凉凉落在他身上。
.....完了,solo躲不过了。
就算这样,陶任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为什么?”
今甜刚才坐下后就在想卫肖萧说的话,她的想法很简单。应泽换了房间给陶任,那陶任如果搬过来,应泽就能回自己房间。其实,还有个念头在她脑子里出现过:或者陶任住着,让应泽搬......但也就是一秒,她在心里否了这个答案。
“我听说你们在找房子,吴畏的房间空着...”
感觉到投到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冷,陶任赶紧打断今甜表明立场:“我不搬,我认床。”
“那万逸...”
万逸拒绝:“搬家麻烦。”
提议被拒绝,今甜也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吃她的小龙虾。
应泽默不作声在对面看着,她吃东西很慢,细长白嫩的手慢条斯理地剥虾壳,一小块一小块剥,像做解剖似的。
一点汁水滴在桌上,今甜抽纸巾,正好和他视线相撞。
今甜:?
大概是药真的起了作用,他脸色看起来比刚才好转了些。
“你好点了?”
“嗯。”
他看着今甜回答。
他天生一双狐狸眼,眼型狭长,眼尾微微上翘。平时看人的时候多是懒倦散漫,现在因为脸色白了些,敛了些锋芒,眼角那颗极小的美人痣忽然变得显眼,称得他视线勾人。
今甜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移眼:“那你再吃点?”
“嗯。”
他懒懒地应声,人却没有动,目光依旧落在今甜身上。
今甜:?
今甜也回看他,她摸不准他这声嗯的意思是敷衍应她,还是......她下意识拿了一只小龙虾。
没等她剥好虾肉,一边装空气的陶任很有眼色,他一心想着找补刚才的事,十分狗腿地拿走万逸手里剥好的小龙虾放到应泽碗里。
万逸:......
应泽:......
应泽拿起筷子,今甜想起什么忽然叫停。
应泽两手放下筷子离远,看着她起身倒了杯白开水,然后,拿过他的筷子夹起他碗里沾了辣汤汁的龙虾肉,放进了水里,涮了一遍,又涮了一遍。
今甜涮得仔细,涮得龙虾肉有点发白,白水里薄薄地浮了一层辣油,才重新把筷子还给他。
“吃吧。”她说。
应泽:......
他舌尖顶了下腮,往后靠向椅背,压下几不可闻的笑意:“麻辣小龙虾没了辣,我吃什么?”
今甜想了想,小心地回答:“小龙虾?”
陶任他们终於憋不住笑出声,连古於陈都扯动嘴角无声地笑。
应泽看着她,她的脑袋微微歪着,吃了辣后的嘴唇红润,等待他回应的时候她无意识地舔了唇边沾到的辣油。
应泽移开眼,像是被她的回答说服了似地夹起那块味道比水还淡的虾肉放进了嘴里。
陶任终究没躲过solo,在他第三次输给zephyr时,卫肖萧提着夜宵上门了。
“小古说你胃病又犯了?现在怎么样,去医院看看?”
应泽手没离键盘,他瞥了眼一边假装认真玩游戏的古於陈,收回视线:“不用,死不了。”
应泽这人从以前就这样,训练起来不拿命当命地熬。劝不动,卫肖萧也懒得多劝。他想起房子的事,也不知道他那学妹考虑了没。
“我学妹送东西来的时候说什么了没?”
“说什么?”电脑屏幕里仓库墙角人影闪过,应泽皱眉,想起什么,“你和她说了什么?”
卫肖萧听这语气感觉来者不善,他绕弯打哈哈:“吃夜宵吃夜宵。”
.
“明天早八要体育小测...”女生戴着耳机窝在软椅里,念了遍电脑上飘过的弹幕,她看了眼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一点了,明天早上...哦不是,今天早上有课的特别是体育课的该去睡了,我怎么不睡?我今天早上没课,也没体育课,”弹幕飘过省略号,女生笑,“我也差不多了,马上就下播了。”
晚上十二点多今甜打完游戏,下播前和弹幕聊了会儿天。
“今天你生日给你一句祝福语?祝你生日快乐。”今甜关掉电脑上的多馀界面,准备退出游戏。
这个时间点的弹幕基本都是眼熟的id。
弹幕眼尖,看到今甜退出游戏时一闪而过的好友列表:
【zephyr现在还在线!】
【zephyr有不在线的时候吗,他不用睡觉吗?】
【他就这样的,你们去翻‘主播倒霉蛋’那个视频合集,从固定晚上播的主播到固定早上播的主播,每个时间段的主播都撞过zephyr。】
......
“下播了。”
【别啊,明早没课再播会儿嘛】
【zephyr在线,拉他】
今甜浅浅打了个哈欠:“困了,下播了,晚上再播。”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条游戏邀请发送了过来。
同时,她的手机震动,屏幕上亮起消息。
应泽:玩一局?
进入组队房间,队伍里只有应泽一个人,游戏没有马上开始。
“还在直播?”男声从耳机里传来,他的声音有些哑,也有些沈。
之前没觉得,知道了zephyr是谁之后,她才发觉电子设备传出的声音其实和应泽平时声音区别不大。今甜甚至能想象到他现在说这话的样子,他的身子微微后靠在电竞椅上,骨节修长的手闲散地搭着鼠标。
“没,刚下播。”
那边停顿了一下,有手机拿起又放下的动静,一秒之内的动作,似乎是在看时间。
在他说话之前,今甜出声:“你开吧。”
进入游戏,这次没等应泽说话,今甜先问:“我们跳哪里?”
“你想跳哪?”
今甜认真地想了想:“学校?”
耳机里男人应声:“嗯。”
“兄弟,也不能只顾着带妹吧,有点团队精神。”耳机里响起另一道声音,年纪很轻的大男孩声音,他语调有些跳跃。
应泽没理他,今甜看了眼左上角,那人的id:antu。
而那边那人也才看见他们两个的id似的,突然卡顿地出声:“god......”
耳机里静默了瞬,那人改口,压抑不住地欣喜:“zephyr。”
因为这声zephyr,应泽才注意队伍里的另外两人。
他看清了他的id,淡淡应声“嗯”,然后标记学校跳伞。
对方语气有些雀跃:“你现在在哪?”
应泽没回答。
那边继续说,这次带了点犹豫地试探:“曲丛弛说你在华市,是真的么?”
耳机里,队伍里另一个人小声提醒:“安屠,该跳伞了。”
游戏人物随降落伞在半空飘荡,今甜忽然想起周年庆上二零提起过,当初安屠是从aox俱乐部青训营转去了虎追战队。
应泽捡了把枪,声音依旧淡:“嗯。”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应泽没回答,安屠也没继续问,他调转方向和今甜聊了起来。
他私下性格和赛场上一样,甚至更为活泼外向。
安屠:“嫂子,god......zephyr现在在你旁边么?”
今甜:?
“不在,”今甜澄清,“我不是你嫂子。”
安屠:“噢,好的嫂子,你们交往多久了?”
今甜否认:“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安屠继续问:“嫂子,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今甜:“......”
安屠:“嫂子,你脾气一定特别好,能忍g......zephyr那样脾气那么又冷又臭的人。”
今甜听到脾气又冷又臭下意识一怔,总觉得安屠说的应泽和她认识的应泽不一样。
今甜:“他脾气不差,还有,我不是......”
安屠大惊:“还说不是我嫂子,他脾气不差这种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话你都说得出来!”
今甜:“......”
今甜无奈:“应泽。”
她想让他解释一下,但这无奈的语气过分轻柔,在其他两个人的耳朵里听起来更像是撒娇。
“安屠,”他的声音依旧淡如水,“差不多得了。”
“喔。”安屠应声。
应泽的话很管用,安屠没再和今甜搭话,直到游戏结束前,安屠才光速丢下一句“嫂子再见”离开。
今甜:......
.
凌晨五点,今甜被渴醒。
她摸黑去厨房喝水,清凉的水味带着甘甜,滑过喉咙,缓解了那股难受的干涩感。
客厅的落地玻璃门没关,窗帘也没拉上。
她漫无焦点地望着外面,突然,喝水的手停下。
天色蒙蒙亮起,男人靠在阳台边,手里的烟燃了半截,他曲指弹了弹烟灰,伸手拿过一边的啤酒罐。
耳边,冷风带着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吹过:
“应泽。”
很轻细的声音,他转过身,直直往隔壁看。
今甜站在客厅门口不确定地喊,等隔壁阳台那道身影转过来她才确定。
她走近,同时,看清他穿了一套深灰色的家居服。
“你是...”今甜粗略算了下时间,晚上一点他在线,现在五点......“睡了还是没睡?”
他没回答,反问她:“你呢?”
“睡醒了,”今甜把问题一样抛回给他,“你呢?”
他把烟灭了,烟头丢进空酒罐:“一样。”
“四个小时不到...”就睡醒了?
他回看她,无声地笑了笑,眼里的意味分明。
好像在说:你不也是?
今甜想说她是因为晚上吃了麻辣小龙虾所以半夜被渴醒,话到嘴边,脑子里却忽然蹦出卫肖萧的话:应泽这人本来睡眠就差,每天睡得少也睡得浅,和人一块住更容易醒。
她怔住,再看他身上的衣服。所以他,是被吵醒了。
她穿着粉色的睡衣,半夜起来稀里糊涂地,领口纽扣没有扣上。应泽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雪白一片。他低低地骂了声操,背过去,声音有些闷:“外面冷,回去睡觉。”
今甜没回答,应泽仍是侧着身,闷哑着问她:“想什么呢?”
今甜没注意到他有什么不对,她沈浸在自己的思绪,看向阳台上的啤酒罐:“你在阳台待了多久?”,
“没多久。”
“你刚刚在阳台想什么?”她问,“我叫你之前。”
“队里的事。”
今甜:“什么事?”她补上,“不方便说可以不说。”
应泽刚才在阳台确实想了很多事,现在一件都想不起来。风送来她身上的味道,萦绕在他鼻尖,刚刚的那片雪白也重新出现在他脑子里。
他随便提了一个,去拿阳台上的啤酒罐:“队名的事。”
“你们还没想好队名?”
“嗯。”
“备选的也没想好?”
“嗯,没有。”
“那你有女朋友么?”
应泽拿罐的手顿住,蓦地看向她。
天渐渐放亮,四周很静,只有小区里脆脆的几声鸟叫。
铝制的啤酒罐因为被人轻微握紧发出声响。
“没有。”
“应泽,”她看着应泽,他身后是淡青色的天,她浅浅地吸了口气,问他,“那你,要不要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