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疯丘饮品店。
店员小李很忙很忙，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人流量特别大，单量是平时的两三倍。
她做完这一批的订单，忙中偷闲看了眼店里的挂钟，10:10。
门边高脚凳上的女人坐了一个多小时了。
她点了杯热黑糖珍珠奶茶，五分糖，然后就一动不动望着玻璃外面，时不时抿一口。
店员小李没啥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观察各式各样的人。
看着他们的穿着打扮行为，感觉像是看到了不同人的人生。
这家店位於大学城附近，来光顾的基本都是附近的学生。时间进入期末覆习月，客人从成双成对的情侣变成了成群顶着黑眼圈蓬头垢面说不定手里还挂着白色衣服的大学生。
不用问，肯定是刚上完实验课跑出来买奶茶赶回去覆习的。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类人。
这类人一般都是一个人来的。来了就点杯喝的盯着门口，眼神是如出一辙的专注。
——来抓人的。
——饮品店对面，上了台阶二楼就是家连锁酒吧。
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乱啊。小李一边内心吐槽面不改色做饮品，一边津津有味看戏。
不过。
今天这位捉奸的姐妹真好看啊……
黑色长卷发，眉眼清冷，侧颜精致，黑色毛呢大衣配长筒靴，好飒！
最重要的是！她手指好好看！骨干分明，纤细修长，单手闲闲握着纸杯，时不时晃悠两下，漫不经心中透着别样的诱惑。
可恶，天菜！
啧，要不是顾客太多我都想去要个联系方式了，出轨人渣要不得啊姐妹！要不要看看我！单身至今绝对不出轨一心一意对你好！
“你好，我要一杯拿铁，热的。”
店员小李无声呐喊，又被客人的声音拽回现实，不得不微笑着为来人点单。
等同事做完这杯她递过去，再往那边一扫。
！！！漂亮姐姐人呢！
小李焦急找寻漂亮姐姐，把店内环境扫视一遍，没看见，突然间福至心灵瞅了眼酒吧方向，果不其然，那个撑着大大黑伞的身影走向了那边。
好了好了，让我看看能被漂亮姐姐喜欢还出轨的人渣到底长什么样子！
小李眼神锋利，死死盯住漂亮姐姐的行动轨迹，终於，她在屋檐前停住。
靠啊，雨下太大看不清楚，漂亮姐姐对面的脸被挡住了！不过，那人穿着大大的加绒卫衣，身高也不高，是个女孩儿啊。
性向也对上了！
姐姐看我！赶紧踹了她！我可a可o！
*
时间往回退两小时。
出轨人渣本人还不知道自己“被”出轨了。
宋梓然一脸麻木坐着看同学喝酒。
酒吧跟她想象力一点儿不一样！
说好的漂亮调酒师呢？说好的颜值超高鸡尾酒呢？这跟饭店餐桌一样的木桌子是怎么回事？头顶红绿色的阴间灯光怎么回事！
隔壁左右没有任何阻拦，一眼望过去就能把一切尽收眼底，男男女女抽烟喝酒打牌，时不时爆发一阵吼叫。
乌烟瘴气的。
就连点单方式都跟饭店一样，扫码点餐送到位置。
同学拿手机点了酒，然后几个人相对无言。
没话说啊！好尴尬！
某男同学好像看见了熟人跑人家桌去了，剩下几个人更无聊了。林思言尬笑两声：“不如我们玩牌？”
然后就玩牌丶喝酒丶玩牌丶喝酒。
可能是运气太差，每次都能轮到宋梓然喝。
医生让她清淡饮食一个月，她谨遵医嘱，拿可乐代替，坚决不碰半点酒精。
一瓶两升的可乐大半进了她肚子，跑了两趟厕所。
撑死了，再也不喝可乐。
锤子，跟小说里写的酒吧完全不一样，什么美女什么搭讪，屁都没有。
好不容易挨到同学们把点的酒喝完，终於要散场了！
宋梓然背着包暗自腹诽：再也不来酒吧了，简直就是诈骗。
掀开门帘迎面一阵寒风，打了个哆嗦，才看见外面的雨幕。
昏暗的路灯下，雨水劈里啪啦砸到地面溅起水花，呼吸间热气消弭於白色雾气。
从宿舍出来的时候天还好好的，都没人带伞。
正发愁呢，某人嗷的惊叫一声：“我去！都这个点了！宿舍要关门了！”
……
我真是脑子瓦特了跑来加入你们，早知道就窝床上睡觉了，昨晚抱佛脚背书背到凌晨三点，六点又爬起来背论述题。
结果考试的时候题目都似曾相识，就是忘了答案！
喝的咖啡作用效果太好，在床上躺了一下午都没睡着，现在眼睛都睁不开。
宋梓然默默听着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不如去找个酒店凑合一宿，现在一身的酒味，就算赶回去了肯定也要被宿管阿姨说的。
行吧。
好冷，快点决定啊真是。
雨也大风也大，她外头就罩了件加绒卫衣，都挡不住风，人冻麻了要！
正漫无边际的想着呢，眼前蓦地一黑，路灯的光线被完全挡住。
几个意思啊旁边那么宽的路不走非挡我面前，不满地往旁边挪挪给人让路，那人跟着她一起挪。
这下宋梓然怒了，愤而擡眼，霎时怔住。
想了好几天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好巧。”来人说，语带笑意，脸颊陷开浅浅梨涡。
救命救命！真的是她啊！
“刚在店里喝奶茶，看见你想着来打个招呼，毕竟这么巧。”
是啊是啊好巧啊！跟着来酒吧果然是个正确选择！
长发美人撑着伞，温温柔柔问：“我刚不小心听到你们说话，回不去宿舍的话，要不要去我家？我家就住了我一个人，而且离这里很近。”
啊这。
正犹豫呢，就被一股大力推得重心不稳往前倒去，撞进充满暖意的怀抱。
下意识吸了口气，好香。是甜甜的奶茶味道。
而后是冰凉的湿意，雨水毫无遮拦打下来，钻进脖子，冻的她一激灵。
——是姜琦扔了伞接住她。
姜琦顺势抱着她往前走了走，进了屋檐躲开了雨。
林思言用一种“终於把你打包送出去不用愁了”的迫不及待语气说：“要要要，正好我们两人一间住酒店，多了她一个！小姐姐那我们就先走了哈，拜拜！”
其他人都没明白状况，就被林思言推搡着沿商户门口的路走了。附近不远就是家酒店，都不用淋雨。
“什么人啊你就敢让她跟着走？”
“是啊，安不安全？”
“她们认识的！你们当什么电灯泡！走走走快走！”
……
风把话语吹到耳边，宋梓然脸蹭的爆红，手脚也不知道往哪儿放。
她慌乱从姜琦怀里站直身子，诚恳道歉：“不好意思啊，我……”
“走吧。”姜琦捡起地上的伞，抖抖雨水，单手握住，隔着衣服握住宋梓然的手腕，“你同学都说多你一个人，跟我回家吧。”
宋梓然低头乖乖跟她走。
——她牵我的手哎。
虽然是隔着衣服牵的。
——她还邀请我回家。
虽然是因为下雨，时间晚了我回不去宿舍。
店员小李被这戏剧性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漂亮姐姐你怎么回事！这时候应该分手！分手你知道吗！劈腿的人要不得啊！
不过……
店员小李终於看清了那女孩的脸。
大大的杏眼，注视着牵着她的漂亮姐姐，亦步亦趋。脸红红的，看着好乖哦好可爱，怎么办，这个也是我的菜。
嘤嘤嘤高质量姐妹都自我消化了吗，能不能给我留一个。
“你好？你好？你好！”客人询问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把店员小李的魂给叫回来，她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您要点什么？”
*
路上沈默无言，宋梓然一路胡思乱想。
身旁的人没多久就停下，她一擡头，看见个单元门。这么快就到了？
找钥匙的时候，姜琦不经意问了句：“你喝酒了？”
“啊？额。嗯。”出於不知道什么心里，她撒了谎。
玩牌的时候，不小心带翻了旁边的一杯酒，玻璃杯的液体全喂了衣服，加上在酒吧里呆了俩小时，浑身都被酒味烟味熏透了。
“你的病好了？什么时候出院的？”
“嗯……最近不怎么痒了，前两天出的院。”
……
满打满算才认识了十天。所有的交谈都止步於礼貌界限，一时间根本找不到话题，一问一答间，很快到家。
“我这里没有新的衣服，穿我的睡衣可以吗？洗过干净的。新毛巾给你放里面了。”
“可以可以。”
“那你洗漱，我给你泡杯姜茶，天冷驱驱寒。”
宋梓然任水流从头顶砸下，热水把本就红扑扑的脸熏得更红。
一切顺利得不像话。
以为再没有交集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还邀请她回家。
结果自己不争气，方才上楼梯被门口台阶拌了一下。太羞耻了。
宋梓然穿好衣服走出来，房间已经被中央空调烘得热热的，单薄睡衣一点儿也不冷。姜琦似乎很喜欢这类睡衣，拿给她的也是衬衫式的家居服，粉色系。
姜琦递给她一个瓷杯：“你先坐会儿，我去洗漱。”
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道：“家里另一个房间放满了杂物，没地方睡，只能委屈你和我睡一起了。”
“！！！”
“大家都是女孩子，我想着也没什么要紧的，是吧？”
不是啊！你都分化了！要是我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虽然不知道你分化成了alpha丶omega还是beta，我也还没分化，可我要是忍不住怎么办！
宋梓然捧着茶杯作单纯脸：“嗯嗯，没事没事。”
“那就好。”
姜琦点点头进了浴室，门关上的瞬间，粲然笑开。
她当然是故意的。
*
其实姜琦觉得挺巧的，真的。
不然怎么会正好碰见自己的听众呢？
宋梓然误放出那个音频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很不给面子地笑了。从不熟悉的人手机里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她并不讨厌，甚至开心。
她好可爱。
红着脸磕磕巴巴解释的模样真让人忍俊不禁，就有点想逗逗她，故意在软件上问出了那句：小姐姐好看么？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长在你审美点上？巧了，你也长在我审美点上。
宋梓然入院第一天的晚上，姜琦很久没有睡着。
她睡眠质量不好，入睡困难，往往要生生躺一个小时以上才睡得着。更不要提身边还有个人的情况。
姜琦能感受到宋梓然的小心翼翼，她的一举一动都很轻很轻，可是姜琦的耳朵该死的灵，听着听着，倒觉出几分趣味来。
——她在看书，纸张翻页的速度很稳定。
姜琦白天听过宋梓然和她那位同学的对话，知道她要考试了得努力覆习，所以也是轻手轻脚洗漱完爬上床睡觉的，关灯也没有惊扰到她。
她真的好专注，学习起来都不碰手机的，真厉害。
——她在洗漱，准备睡觉了，她躺下了，她好像也失眠了。
小小的房间里，听着她的呼吸，姜琦睡了个好觉。破天荒的一觉睡到清晨，被小护士的脚步声惊醒。
姜琦心情很好地说了声早安，不出所料，没睡醒的女孩瞬间红了脸。
——她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药浴间里，姜琦听见宋梓然声音也有些惊讶，接到发小项槐的电话实属偶然，但还是故意说出了那句“遇见了个挺可爱的小朋友”，因为想逗逗她。是不是又会红了脸？
姜琦天生对视线敏感，可爱的小姑娘动不动偷瞄自己一眼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姜琦若无其事地装正经，各种撩拨，就想看看小姑娘什么时候会迈出第一步。
结果——
翻车了。
分化的那晚，姜琦能听见外界的声音，却无法做出反应。
宋梓然按了床头铃，她摸了自己的额头，她给自己盖了被子，焦急地跟护士说话……
姜琦在分化的第五天才醒过来。
项槐那家夥眼睛都熬红了，扯着嗓子吼：“这就是你说的照顾好自己？！狗屁！”
“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吗，对了，我同病房那个小姑娘……”
“什么小姑娘？”
“算了我自己去看。”
她回到皮肤科住院部的时候，44床已经空了，43床也住了别人。
所以，是错过了么？
早知道就不等了。
……
今天也不是偶遇。
宋梓然跟着一群人进酒吧的时候。
姜琦正窝在阳台沙发上发呆。
一个人住的屋子没什么人气，日子无聊透顶，她又不喜欢出门，总是望着楼下灯火阑珊，距地面五楼的距离，连人脸上的表情都看得见。
就是这么巧的，看见了错过的人。
她跟那个叫林思言的搂着肩膀蹦蹦跳跳说说笑笑。
顷刻间冒出的惊喜中又杂糅几分酸涩。
所以遵从内心的驱使到了楼下的奶茶店守株待兔。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