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宋梓然觉得开心又煎熬。
窗边的大姐每天做完治疗就开溜，一天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她和姜琦两个人独处。
偷瞄姜琦一眼就很开心。
控制不住内心的幻想很煎熬。
网上经常有人自嘲：只不过是公交上看了她一眼，我就连房子买哪里孩子取什么名读哪所幼儿园都想好了。
这句话套用在宋梓然身上也是一样。
姜琦用很正常的方式礼貌对待自己，自己却忍不住地想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我是不是有机会？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她喜欢我。
不理智的时间总归是少数，在理性占据了上风的多数时间里，宋梓然又开始患得患失。
她要出院了，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交集。
说不定过段时间她连我这个人的存在都忘了。
都同住三天了，她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吧。
宋梓然入院第三天的上午，这样一个念头陡然出现，悲伤来得莫名其妙，毫不留情如惊涛骇浪死死拍打而来，她无力抵抗，勾画知识点的笔尖猛然顿住，淡黄纸张留下个难看的墨点。
有过微妙的念头：要不然要个联系方式？
网上好像都说主动才有机会。
可是她如果拒绝了怎么办？
不去打扰的话，还能保持现在的关系再看她几天呢。
低气压连给她打针的小护士都感知到，以为是自己扎疼她了，手下动作轻了再轻。
……
至於那个让两人产生交集的红色小软件。
up主是初寻呐的更新也停留在三天之前，那个让她脚趾抠地的投稿。
宋梓然戳进去，她发的评论已经上了热评，有了几百个赞。
有人给她留评：【然后呢然后呢！好想知道后续啊啊啊！】
苦笑一声，留下了这样一行字：【没有然后了，隔壁床小姐姐后天就出院了。】桥归桥路归路。
她连表情符号都懒得加。
手指一遍遍地刷新屏幕，不知道在等什么。
很快，系统提示她有新的消息。
顺势点开，提示：是初寻呐回覆了我的评论——
【喜欢为什么不冲？】
宋梓然楞了楞，说不出话来，这几天异常丰富的心理活动也随之停滞。
手机屏幕又闪动一下。
林思言：【看！下课买的珍珠奶茶，茶味浓郁，超好喝！】
“……”
宋梓然：【你是狗吗？明知道我现在不能碰奶制品。】
林思言：【你看这杯奶茶，像不像你无疾而终的暗恋？好惨哦，喜欢也不敢说，只能可怜巴巴捧着一颗玻璃心安慰自己我在远处看看她就好了。】
“……”
宋梓然恼羞成怒：【我就看看还有错了？！】
【没错，当然没错。只要你不后悔就行。说不定好久好久以后仍然单身的你会回想起今天，想着如果当初我能大胆一点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我就随便说说，反正我才不尝爱情的苦，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对，下午没课，想吃啥？】
她於是陷入患得患失。
整整一天，宋梓然都被这样的情绪左右，那本病生历年题库都被手指揉皱了，也没做几个题。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常生活都被扰乱，无法集中精力。
睡前，她做了决定：明天一定找姜琦要联系方式。
干脆就打针的时候装作无意挑起话题，然后~
嗯，就这么办。
***
可是没有然后了。
一周后。
又是一个大晴天，阳光刺目，蓝天白云。
宋梓然晃晃悠悠从考场出来，感觉人都没了半条命。无数的知识点盘旋环绕在上空，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太少了导致脚步虚浮。走出教学楼，操场上打球的喧闹声吵得她脑子嗡嗡的。
年轻真好啊……不知怎么就冒出这个想法。
有人蹦蹦跳跳从背后搂了她一把，差点没连人带包摔地上。
踉踉跄跄站稳身体，保住了自己的脸没跟水泥地来个亲密接触，宋梓然捏着拳头就想给她两拳。
“跑得真快，我就晚了你几分钟交卷你就没影了，”林思言低身闪避，嚷嚷着，“我也不知道你这么虚啊！至於么！连个魂都没了！”
宋梓然瞥了她一眼，面色不善。
林思言舔着脸凑过来，笑眯眯地：“辛苦了辛苦了，昨晚我们宿舍几个商量着去酒吧放松放松，想不想去？还有实验小组的几个男的也去。”
“不去。”
“别啊，明天又没事，在宿舍窝着干啥，走嘛，说不定还能遇见桃花呢！”
桃花个屁。
下定决心找姜琦要联系方式的那个夜晚。
宋梓然怀着虔诚的心入睡，半夜却被呢喃低语吵醒。
她是个睡眠质量很好的人，总是一觉到天明。醒来的时候以为天亮了，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敲亮，被光线刺得眯起眼，好半天才睁开条缝看。
03:21
耳边能听见的声响越发大了。
翻身的声音不容忽视。
啪——
宋梓然按亮了床头灯，揉着眼睛往声响来源处看。
睡姿规规矩矩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蹬掉了被子，丝质衬衫的扣子也被扯开两颗，白嫩皮肤染了不正常的红晕。
宋梓然楞了一秒，果断下床趿拉着拖鞋靠近她，犹豫一瞬就伸出了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回应。摸了下额头，滚烫。
发烧了。
於是按响了床头铃。
短短的几分钟等待时间里，旖旎心思了无影踪。
她……怎么了？
宋梓然绞尽脑汁想从记忆库里翻出点什么东西，从而判断姜琦现在发烧的原因，她会不会有危险。
可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学了两年半就学了个基础，其他什么都不知道。没用透了。
只能替她扣好扣子，蹬掉的棉被拉起来盖好，压住。
小护士急匆匆跑过来，问：“怎么了？”
宋梓然一指床上的人：“她发烧了，额头好烫。”
小护士拿体温计一测，又测了下血压，给值班医生打了电话。
……
而后，医生得出个结论：她分化了。
“分化？”
宋梓然后知后觉闻到了房间里满溢的清雅香味，麝香丶酒香丶奇异的花果香糅杂，苦涩香甜里，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奶味儿。
——是她的信息素？
“分化期还是比较危险的，更不要说她现在发高烧，意识模糊，要转入加护病房，你……”医生打量宋梓然一眼，“是她什么人？”
宋梓然指指旁边那张床：“我是这床病人。”
“这样啊。”
突然就不甘心，跟她毫无关系，连熟悉都谈不上，在她需要的时候都没资格陪在边上。
然后姜琦就被转走了。
经过这么一遭宋梓然也睡不着了。
黑暗里，宋梓然摸摸微微发热的后脖颈。
分化么……不知道她会分化成什么。
人生来分男女，到了二十岁就陆续开始第二性别的分化。有alpha丶omega丶beta三种，在体力方面会有些许差异，其实社会发展到了今天，性别平权运动已初见成效，不论哪种性别都享有同等权利。
性别分化，意味着真正成人，能够拥有法定的伴侣了。
她会是哪一种？
她的信息素真好闻。
宋梓然舔了舔自己干枯的唇瓣，最近空气很干啊……举起床边的水瓶，一饮而尽。
白天，姜琦那个看着就不好惹的朋友来帮她收拾了行李。宋梓然没敢搭讪继续自己未完成的要联系方式行为。
再然后，宋梓然没见过姜琦一面。
如果不是跟林思言的聊天记录明晃晃挂在手机里，宋梓然真以为这只不过是自己太孤单幻想出来的。
一场暗恋无疾而终。
***
宋梓然想到这些只觉得一股懊悔情绪翻涌上来，真应了林思言那天嘲讽她的话。
我真的后悔了。
做好决定的时候，就应该直接上的，为什么要等，为什么要拖延。
机会，就这样溜走。
“走嘛！天天不是教室图书馆就是宿舍食堂，人都憋死了，就当出去透透气！”眼下，林思言扯着宋梓然的衣角声声恳求，句句说在她心坎上。
“行吧，去，几点？”
“我们商量好时间通知你！嘿，一起去吃饭？”
“嗯。”
宋梓然拐了个弯，林思言被她动作搞的莫名其妙：“不是要吃饭？”
“换个食堂，我要去南苑那边买奶茶喝。”
“天天喝奶茶！你也不嫌腻！”
“我都忌口十来天了！喝杯怎么了？你喝不喝？不喝就走！”
“喝喝喝，嘿嘿，你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