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你要这么说那我可不困了。
宋梓然来了兴致，顿时精神百倍。
选了部挺出名的鬼片，两个人窝沙发上看。
为了气氛，窗帘拉上，灯也关掉，房间里一下子昏暗下来，只有电视荧幕的光，幽蓝如鬼火。
宋梓然来时不知道买些什么，除了做饭用的材料还有一堆零食，正巧里面有罐装爆米花，奶油味，嘎嘣脆。
故事千篇一律，没有趣味可言，都是主角明知不对还上赶着作死，拦都拦不住。当意料中的阴间配乐出现，宋梓然怀抱爆米花打了个哈欠，想睡了。
强撑着睁开眼，很快又在不可抗力的影响下渐渐合拢。
姜琦被披头散发爬行走路的鬼吓了一跳，瞥一眼无动於衷的宋梓然，深吸口气继续看。
还没到睡觉的点，电影没看完先离开也不太好，但宋梓然腻了，拍拍手上的碎屑，擦干净，喝了口水，问姜琦：“是不是很无聊？”
啊？
宋梓然打起了精神，说：“这些都不算什么，我跟你讲有个更好笑的鬼故事吧。”
笑眯眯的样子，让姜琦丧失了理智。
好笑的鬼故事……应该不恐怖吧？
“从前有个外卖小哥，我们叫他小陈。小陈接了个单子，去学校里送餐。他被导航带到一栋楼前，停稳小电驴，拎着餐就开始爬楼梯。”
“送餐地址在地下一层。他觉得还挺神奇，这年头居然还有地下室。进大楼就感觉特凉快，大夏天的，这学校还挺有钱，竟然在楼道里开空调。他琢磨着，开始下楼梯。”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自己的脚步声，甚至还有回音。小陈心里毛毛的，突然觉得楼梯间里好黑。”
姜琦感到一丝凉意，往宋梓然的方向挪了下，靠近了些。电视里的阴间音乐这时又开始播放。
“小陈咽了口口水，告诉自己这是唯物主义世界，建国以后不许成精，没有鬼的，赶紧送完这单回家吃饭了。在这样的心理安慰下，他走到了地下一层。”
“很奇怪，正对楼梯的是一扇紧闭的蓝黑合叶门，丝丝亮光透过缝隙照亮了脚下的路。小陈左右看了看，选择往右边的路走。然后他看见——”宋梓然压低了声音，瞪大了眼盯着姜琦，后者觉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一字一顿。
“唯一开着门的房间中央，有个不锈钢的桌子，上面躺着个光着身子的人，还在吊水。”
“他走过去，问：‘先生，是你点的外卖吗？’没有回答。他推了一下躺着的人，那个人的皮肤是冰的，再一看铁架上的吊瓶，哪里是药水，分明是红色绿色黏稠的不知名液体。”
姜琦一下子抓紧了宋梓然的衣角，试图得到点安慰。
“小陈啊了一声就往外跑，被门槛绊了一跤，腿软得站不起来，几乎是爬着上的楼梯。他拼命地往上爬，看见了外面的光亮，可这时候他听见楼下有人幽幽地说：‘你跑什么？我的外卖到了？’”
电视的音乐也进行到了高潮，气氛烘托到极致，姜琦大气不敢喘。
“噗——逗你的，怎么可能是鬼故事，外卖小哥倒是真的。这故事我们解剖老师讲的，他说也不知道哪个同学那么缺德在解剖楼点外卖，地址还填了地下一层，那天老师正在处理大体老师，哈哈哈你怕了？”宋梓然笑得人仰马翻，姜琦都能看见她小舌头。
姜琦：“……”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宋梓然此时玩心大起，感觉气氛正好，不如再吓吓姜琦。
看了眼刚刚放松警惕的姜琦，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柔软的触感，干燥的掌心，轻轻环握，安全感来得猝不及防。昏暗的室内，姜琦有些意动，身边的人凑近了她，嘴唇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我摸你的这只手，摸丶过丶死丶人。”
“啊！”旖旎瞬间消失，姜琦感觉到黑暗里多了些物质，紧贴着她的皮肤，如附骨之蛆，透过每一个毛孔往肉里钻。
惊跳起来，甩开那只不属於自己的手，飞快往卧室跑。
鞋子蹬掉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一条缝隙也没留。
宋梓然没忍住，放声大笑。
她按开了灯，缓步走过去，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好啦没有鬼，出来嘛，被子里不憋吗？”
小山包一样的被子没动静，只有呼吸间微微的起伏能证明里面还有个人。
宋梓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把她吓到了。
“对不起嘛，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胆小，对不起对不起，出来嘛~”声声恳求。
被子终於蠕动一下，里面的人开了条缝，不忿地看她。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通红，眼角含泪。
卧槽，给人吓哭了？罪过罪过。
宋梓然的良心有点痛。
清冷美人姿态不覆，委委屈屈问：“你刚说的是真的吗？”
啊？什么真的？哦摸过死人。
“真的，”眼见被子那条缝又准备闭上，宋梓然眼疾手快扒拉住，解释，“我们上解剖课都摸过，没啥的真的，那些都是为医学做贡献的大体老师，不吓人的。”
姜琦往相反的方向躲了一下。
宋梓然思考一下，说：“给我们上理论课的一个老师超级坏，在我们上实验课之前，他说‘你们的学长学姐上完实验课都不吃食堂的牛肉了’，我们还不以为然。结果上课了才发现人体肌肉跟牛肉没区别，一样的颜色纤维，连触感都很像。那天上完课出来去了食堂都犯恶心，闻见油烟味就想吐。”
她努力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我饿了一天，晚上去食堂只敢买凉菜吃，结果吃了几口又吃不下了。超级惨t-t”
愤愤不平，煞有介事：“我有理由怀疑他就是想跟我们抢食堂的牛肉才那么说的，那个学期我都没碰过牛肉。”
姜琦人都麻了：哦，所以你就来吓我。
“对不起嘛，出来好不好？”
不好。
姜琦拽住被子的另一角往床上扯，一副我要跟你断绝往来的样子。宋梓然当然不会如她所愿，扒拉棉被的手陡然握紧，往自己这边扯。
两个成年人跟个小孩一样拉来拉去，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来回拉扯间，一个不留神，咚——
床边的人就失去了重心倒下来。腿骨磕到床沿，人，也撞到了另一个人。下颌骨跟锁骨来了个亲密碰撞。
痛痛痛痛痛痛！
宋梓然一时不知道应该捂下巴还是腿，冷汗直冒，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完全与情绪无关那种。
姜琦只能感觉到眼前一黑，光亮消失一瞬，然后是陡增的重量压到身上……
良久……
疼痛终於缓过了劲儿。
宋梓然率先打破沈默：“你看我也遭到报应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台阶都递到跟前了，姜琦只有点头：“嗯。”
“你，还好吧？”
宋梓然一把薅起裤腿，不出所料变了色，微肿。再拿手机一照自己的脸，额，嘴唇磕破了，鲜红血珠明晃晃挂着。
今天真的是犯太岁了，这么惨呜呜呜……
“要不去医院吧，这么严重！”姜琦掀开被子就要拉着宋梓然出门。
“不用，”宋梓然说着，按了下不幸受难的那条腿，“就是有点血肿，骨头没问题，疼几天就好了。”
她张大嘴活动一下五官，嗯，下颌骨也没事。
“嘴唇磕到牙齿了，破了点皮，待会自己就能愈合，”
姜琦震惊脸，居然还能这样？
*
经过这么一遭，也没心思看鬼片了。
宋梓然瘸着腿良心不安，人家请自己吃螃蟹自己还吓她，还把人撞了，在强烈的道德谴责下提出告辞。
姜琦：！！！
“不行！”一想到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她都觉得窒息，待会洗漱怎么办，从小看的各种鬼片鬼故事一下子涌上心头，密闭的空间最容易发生意外。
闭上眼睛天花板上趴着个女鬼怎么办！
下水道里伸出个手怎么办！
还有如果半夜房门被某种不知名生物打开自己还很想去厕所怎么办！
浮光掠影般闪过这些念头，越想越觉后背发凉丶毛骨悚然。
“我害怕……不敢一个人。”姜琦扯住宋梓然的袖口，“你今晚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不太好吧，在外面过夜什么的。宋梓然故作为难地想。
看清她面上的游移不定，姜琦拽着她到阳台，一指窗外：“你看，这么大的雪，路上滑，要不别走了吧，要是摔到可不好。”
直击心灵。
腿部的疼痛时时刻刻提醒宋梓然今天发生的倒霉事，一桩桩一件件，万一真的就摔了呢？
这些都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想留下来。
“好。”她说。
留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