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宋梓然这个人吧，其实是不太正经的。长得白白净净看起来像小可爱，但是懂的还是挺多。
就比如现在。
宋梓然并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轻轻握住的姜琦的手，回勾了一下，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可姜琦这句话一出来，她脑子里就想起了无数的情节，全都围绕电影院那种，懂得都懂。
她说：“我想去厕所，不知道在哪儿。”
姜琦就说那我陪你去。
两个人勾着身子一路抱歉着从最角落的座位出来，小心翼翼在黑暗里摸索行走。
这家电影院的设计是这样，影厅入口和座位并不直接相对，下了层层台阶，往左后方拐，才是被高挡板挡住的门。
好一个视野死角。
手拉着手出来，姜琦还在辨别方向，思考着往哪里去找厕所，猝不及防被捂住了嘴——宋梓然把她压在了挡板上，微微踮脚，凑近说：“嘘，不要发出声音。”
姜琦后背抵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挡板，鼻尖嗅到爆米花的奶油味，尚在茫然，不知这是个什么发展局势。
不是说，想去厕所？
微弱的一丝光亮从走廊溢出，照到姜琦身上，面容精致清冷的长腿美人眼底是浓浓困惑，宋梓然戴着眼镜一览无馀，她习惯性推了推眼镜，耳语道：“我不去厕所。”
白皙手指将金丝框往鼻梁上推了一下，姜琦看不真切，恍惚间被冰凉镜片碰了碰脸蛋。
“你刚刚不是问我在干什么？”
手下柔软唇瓣因点头的动作上下摩擦着宋梓然的掌心，痒痒的，跟方才姜琦勾她掌心的触感类似。
而攻守的双方已换了角色。
宋梓然狡黠地笑，单手取下眼镜往兜里一塞，扯住姜琦的高领毛衣往下拉，后者不得不顺着她的动作而低头，然后，得到了一个奶油味的亲吻。
电影里跌宕起伏的钢琴声一层层撞击在心口，标记之后只有自己才能闻到的咖啡味儿信息素在周遭萦绕不绝。
姜琦琥珀色瞳孔骤然放大，甜甜的小东西在挠她。回旋着带她前往不知名的深渊。
衣领处的拉力变成脖颈处揽着的双手。
她摒住呼吸。
她沈溺其中。
……
又是一路道歉回到座位，林思言无意说了一句：“怎么去了这么久？”
才坐下的人就红了脸。
宋梓然只在面对姜琦的时候害羞，其馀时刻脸皮比较厚，反正黑灯瞎火的看不见表情，随口道：“厕所人多，排队排半天。”
心里一个托马斯回旋嘤嘤叫：婆婆小说诚不欺我！
即使只是简单的亲亲也有种背德的欣悦感，刺激。
后面的一个小时里，姜琦都陷在椅子里不发一言。
一贯以为自己是守株待兔猎人本人的她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是不是懂得太少了？
还有就是，宋梓然好像也不是她想象中的纯洁害羞小可爱啊。
电影落幕，灯光大亮，反射性眯眼擡手遮挡，等眼睛习惯了亮度才踉跄起身，跟着大部队出影厅。
顺路，一起打车回去，各回各家。
姜琦趁宋梓然洗澡的功夫，给项槐发消息：【咳，你有没有学习视频？】
还在加班的项槐秒回：【？你傻了？我？学习？】
姜琦：【我说的是那种，懂吗？就是，咳咳，不可描述的。】
项槐啧了一声，抿了口手边凉掉的咖啡，舌尖打个转，回她：【你对一个正在加班的人说这种话内心不会有哪怕一丁点儿的愧疚吗？】
姜琦难得地，确实感受到了一点，也不多，就一个指头那么大一丁点。
项槐发了个网址过来：【自己去看，姐要去赚钱了。】
姜琦眉头一挑，怀着虔诚的心打算打开。
陡然听见了手机震动提示音。
不是她自己的手机。
宋梓然洗澡忘带手机进去了。
姜琦没想窥探人隐私，真的就是好巧不巧地，随着声音瞥了一眼，就看见通讯软件上一条讯息——
【胡青佳：最近过得怎么样？（动画表情）】
*
晚上睡觉。
宋梓然有点后悔，不该那么晚喝奶茶的，□□让她闭着眼睛好久都睡不着。
蹑手蹑脚下床，打算摸本书看看覆习覆习。
身后是睡意惺忪的姜琦，揉着眼睛问她：“去哪儿？”
鬼鬼祟祟一脚已经在门外丶被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的宋梓然：“……”不知为何，有种背着她出去偷人的感觉。
太荒唐了。
“睡不着，打算找本书看看，吵到你了？”
“没，我也睡不着。”
一看时间凌晨一点。
一个人睡不着不知道干啥，两个人睡不着的时候不如聊天。
宋梓然想想，提议：“不如我给你讲笑话？”
去厨房泡了两杯热牛奶，裹着毛毯窝在沙发上讲故事。
上过一回当的姜琦这次非常警惕道：“不是鬼故事吧？”
宋梓然：“……”也不至於这么想我吧。
“不是不是，保证搞笑。”
姜琦这才松口气，放松侧躺着听她讲故事。
“今天走过的隧道你还记得吧。 ”
“嗯。”
“今年夏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我们学校有个姑娘刚走出隧道的时候，天上掉下一条蛇，正好砸她面前。”
姜琦捧着玻璃杯震惊脸：“学校里还有蛇？”
“那当然，后面陆续还有人在宿舍台阶上丶景观湖边丶食堂门口发现各种蛇，每天点开群都是热心群众提供的照片。那段时间我们真的吓死了，生怕走路上被蛇咬一口。后来发现，是隔壁跟我们共用一座山头的学校，到处撒硫磺驱蛇，然后蛇顺着山全爬我们学校来了。”
“还能这样？！”
“那段时间天天能看见保安大叔提着麻袋捉蛇，捉一大堆！”
姜琦起鸡皮疙瘩。
宋梓然又笑：“不会又怕蛇吧？”
姜琦控诉眼。
“噗哈哈哈哈哎别打别打，”宋梓然抓住砸过来的拳头，好声好气哄，“那我再给你讲别的嘛，林思言你见过好几面了，就我那个同学。”
姜琦颔首。
“你知不知道她第一天上学来报道的时候，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她，噗，哈哈哈哈……”宋梓然说一个字笑半天，眼泪都笑出来了，身体蜷缩弓起，“哎呦不行，笑的我肚子痛。”
姜琦酸溜溜。
宋梓然好半天才憋住笑，说：“她来的时候阿姨给她收拾了两个行李箱，一个装被子一个装衣服，结果她忘了一个在家里，带着装衣服的行李箱来的。”
“到学校都半夜了，最后，噗，她最后在桌子上趴了一晚上。那几天正降温下雨超级冷，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还有还有，今天吃饭另一个人，林思言的室友。”
姜琦嗯了一声。
“她也是个人才，她扫那种共享电动车，骑的时候戴的棒球帽被风刮走了，她捡帽子，结果车失控摔了个屁股墩。”
“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么？”
“她躺地上叫的救护车，然后，尾椎骨折在宿舍床上趴了两个月。”
姜琦就跟着笑。
宋梓然像个话痨一样，一个个地讲故事逗姜琦，到最后困了，声音渐渐低下去。
姜琦冷不丁问：“那你今天收的那条消息呢？”
宋梓然眼皮子都在打架：“啊？什么消息？”
“那个叫胡什么的。”
宋梓然停下打哈欠的动作，笑容也消失了。
姜琦暗道不好。
开始自责是不是自己过了界。
可网上不是说情侣间有事一定要说出来吗，不然就像鱼刺，如鲠在喉。疼痛让你咽口水都疼，上不来下不去。人被折磨得疯魔。
很没形象歪在沙发里快要睡着的人坐直了身体，看着姜琦的眼睛：“那是我以前喜欢过的人。”
“那时候太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捧着真心凑上去人家就会要。”后来才知道，人家其实也没那个义务回应你的真心。
刚确定关系就在女朋友面前谈前任，宋梓然没多少经验也知道这样不应该，但姜琦都问出了口，藏藏掖掖的反而不好。
把手机解锁打开，顺便告诉她开机密码。
聊天记录很短，短短几条——
胡青佳：【最近过得怎么样？】动画表情是抽象简笔画的一只捂嘴的猫，配字：噗嗤。
宋梓然：【挺好的，谢谢关心（微笑jpg.）】
很久没联系的人突然找上来，一般都没啥好事。今天的失眠也有这个原因，不是念念不忘，而是，恶心得想吐。字面意义上的。
生理性的厌恶。
这算什么呢？
天冷了想起旧人？还是突然觉得鱼塘里少了只舔狗寂寞了？又或者有什么事相求？
无论哪一种，都引不起宋梓然的兴趣。
於是全盘托出。
学生时代的暗恋就那么回事，但凡对方有一点点的情感回应，就会不住地脑补，蹦蹦跳跳什么都不顾朝她奔去，少年人的感情就是这样炽热如火。
但即便套上了青春的壳子，也只是个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故事。
“后来有天我在校门口出了车祸，没伤着骨头，去医院检查完说是皮外伤，有点轻微脑震荡。膝盖磨破了皮，满脸的血，医院是不会管这些小伤的，我就一瘸一拐走进学校找班主任请假。”宋梓然说到这里，垂首静默几秒，盯着杯面结成的奶皮，吹了口气，奶皮破了，她笑了。
“她就坐在我后桌，全班的人看着我收拾，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在家里养伤养了两个礼拜，看书会头晕恶心吐，就只能躺着看天花板。手机没收到一条信息。”
“那时候我就知道，人真的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
宋梓然苦笑着，就好像刚刚开怀大笑讲着趣事的人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寄居在她身体里的人。
可是你还是义无反顾的，再一次表达了自己的喜欢。
怂点就怂点。
姜琦按住她轻轻颤抖的手，“好了别说了。”
某个寄居在她身体里的搞笑人又出现了，笑得很难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些皮外伤，家里只有酒精棉片，我就撕开一点点地擦伤口，碎石头嵌在皮肤里，真的好疼哈哈，蠢死了连应该用刺激性更小的碘伏都不知道。”
酒精是可以消毒，但，也是钻心的疼。
宋梓然那天才知道，原来古装剧里的人咬着木头往伤口上倒酒处理时作出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夸张。
她疼得浑身颤抖。
她不能不懂事，爸妈有自己的工作，她就在房间里一点点处理完了所有的伤口。
大汗淋漓躺在床上，因为脑震荡而眩晕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玛德我要当个医生。
宋梓然如电影闪回般过完了那段回忆，这些话没有说出来。
姜琦抽走她手里紧握的玻璃杯，放在茶几上。
吧嗒。
楼下又是啤酒瓶碰撞和吆喝声，粗声粗气地劝酒吹牛。这一方只开了落地灯的昏暗房间里，彼此凝视着，缓缓靠近。
随后的亲吻是咸的，眼泪的味道，还有牙膏留下的清爽绿茶香。
不正经的某个人抽泣着，揪住了身上人的后背。
差一点点刹不住车。
宋梓然猛然惊醒推开她去厕所换卫生巾。
重重摔到沙发靠背上的姜琦：“……”哭完力气还这么大……
宋梓然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捂住了脸。
我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她洗去脸上的泪痕，出来时，姜琦恰走出厨房——刚刚的聊天各怀心思，两杯牛奶动也没动都凉了，微波炉转了三十秒重新加热。
很有默契掠过了此前的话题，电视打开选了部搞笑综艺，声音开得比较小，两个人就裹着毛毯窝着嘻嘻哈哈。
眼皮合上，往温暖的怀抱里挤了挤。
姜琦没有动，感受到呼吸渐渐均匀，关掉了电视。
蹭了下宋梓然的耳朵，无声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