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瞎扯的
翌日体检完时间还早,闻溪想着到中午还有一点时间,便地铁去了附近的一家美术画廊。
她喜欢到处找灵感,没事的时候就会去博物馆丶美术馆丶雕像馆以及大剧院晃悠,几乎每次都有收获。
但是这次在画廊待了一个小时,闻溪竟然对公司季度新品没有一点头绪。
从美术画廊出来,收到林时深的微信:【有点堵车,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五分钟。】
lss::【换了辆车,车牌号是京a5050。】
闻溪看了一眼,也没回覆他,重新推开门进去画廊,坐在玻璃窗前等他。
五分钟后,画廊门口慢慢停下来一辆黑色奔驰,闻溪看了眼车牌号,拿起桌上的包包起身。
林时深穿的很商务,平驳领的深色西装,内里一件白色衬衣,他没打领带,扣子留了一颗没扣,不至於看起来太过於死板。
“很早就体检完了?”林时深自然的帮她系安全带。
“嗯。”
“那怎么没直接到公司等我?”
闻溪看了眼外面,微微起身将身后扎着的头发散下来,说:“离得近,过来找找灵感,公司马上要推季度新品,没什么头绪。”
“你还做商品化设计?”林时深以为她在a11设计只接定制化。
“嗯,虽然大部分精力都会在定制化上面,但公司季度新品我也会参与。”
林时深点点头,启动车辆,随口说了句:“林宇承不是学工商管理的吗,他没觉得他这种培养员工的方式有问题?”
闻溪其实没想过要和林时深说很多工作方面的东西,毕竟他对珠宝行业了解不多,很多问题跟他说起来总会有些不方便。
但是听到他说这个,心头忽然有了触动,偏头看向他,明知故问道:“哪里有问题?”
林时深知道她在看他,偏头跟她对视了一眼:“大学只上了几节职业生涯规划的课程,如果说错了你可别生气。”
闻溪摇头:“不会,你说。”
林时深这才开腔:“一个人可以同时涉足很多个行业,但是这样的人很少在每个行业都做到拔尖。所以对於大多数人来说,如果想要在某个行业内拥有自己的一席之位,最为稳妥的方法就是专精,尽可能从自己感兴趣的的方向入手,一直做下去。”
“但是你现在又做定制化又做市场化,在我看来虽然都是对珠宝进行加工,但是受众不同丶传递的理念不同,那么设计师投注的心血也不同,这其实就是变相地把人往两个方向培养。”
“既要还要,典型的资本家行为。”林时深总结,“短期来看是会给公司带来双份利益,但是长此以往会搅乱设计师的设计方向,得不偿失。”
闻溪安静听着林时深同她分析这些,她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遇到一个能跟他说这些话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外行人士。
闻溪心底豁然,但没告诉林时深其实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只是因为当时答应林宇承过来a11工作时合同上就是这么规定的,导致她就是想跟他提自己只想做定制化方向都没有办法。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目前我的现状你也知道。”闻溪偏头看着正前方,“李含烟来公司闹的那回让我损失了好几个单子,她在京市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后过来找我做定制化设计的只会越来越少。”
“如果我还想要在a11待下去,后面一定会参与更多的市场化设计。”
林时深了然,又问:“那如果以后定制化设计还有很大的需求量,你的工作重心还是会在定制化上面?”
“是这这么道理。”
林时深笑了:“行,那我回去帮我的投资人想想办法。”
闻溪只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
中午吃过饭,林时深开车把人带到了陌游工作室。
他们工作室在东城区,因为人数不算很多只租了22层的一半做办公区域。
从电梯上下来,林时深自然牵手闻溪的手。
闻溪也没躲开,任凭他拉着往前走。
走到前台,前台的小姑娘笑着冲闻溪打了声招呼:“闻小姐好!”
想着林时深应该是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闻溪也不好一声不吭地走过去,笑着回了声:“你好!”
他们办公区域很大,从前台转到办公区域,放眼过去就是个京市的中轴线,风景极好。
不知道林时深在公司具体是什么样子,但是一路上经过开放的办公区域都没有人看他们两个,闻溪猜测他和员工应该是有些距离。
不过这样也好,确实符合对公司的管理,不然依照他的年龄还真不一定能管住手下的人。
林时深一路都压着自己的嘴角,兜里的手机震动的频率告诉他公司群里这个时候一定都在八卦他和闻溪。
这让他的虚荣心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满足。
进到办公室,徐知返也在,闻溪主动打了声招呼。
因为前几天听到他和林时深打电话发火的事情,闻溪多少有些尴尬,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她,林时深也不会和朱宪动手,他们也不至於每天脚不沾地找投资。
徐知返昨天就听林时深说了要带闻溪过来签合同的事情,也没多说什么,只说:“拉女朋友下水你也是够舍得。”
在沙发上坐下,林时深去拿合同,徐知返拿起桌上的茶壶给闻溪倒水。
闻溪其实要大徐知返两岁,但是因为他这人给人的感觉实在太沈默寡言,跟他待在一起总觉得有些压力。
“朱宪的事情,抱歉。”
实话实话,徐知返在知道林时深因为闻溪打了朱宪导致投资没了的时候确实很生气,但冷静下来后觉得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朱宪那人确实是该打。
他伸手把桌上的杯子推给闻溪,扯了扯嘴角:“不用道歉,朱宪那人确实该打,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我们也不会去找他合作。”
“现在没了他的投资说不定对我们还是件好事。”
林时深没打断他们两个说话,把一式两份的合同摊在桌子上。
闻溪笑了笑,低头看了眼面前的合同,然后拿起桌上的签字笔直接到翻到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们还要摁手印吗?”
林时深懵了:“……”
徐知返也懵了:“……”
这是不是也太草率了,她要不然翻两页看看意思意思呢?
“要摁手印吗?”闻溪以为他俩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徐知返最先回过神来,脸上稍纵即逝一丝丝破裂,起身:“稍等,我去拿印泥。”
签完合同闻溪也没有走,跟着林时深在公司大致转了转,走到软件测试部门后,林时深找了个空座位让她坐下,说是带她提前体验一下公司的新游戏。
闻溪懵了。
这世界上除了俄罗斯方块还有她会的游戏?
闻溪摇头:“不玩,我只会俄罗斯方块。”
林时深:“?!”
“你不才二十六岁?”
“所以呢?”
“你平常打俄罗斯方块?”
“嗯呐。”
林时深沈默了。
“那你说你之前了解过我公司的游戏,还评价说不错。”
闻溪想了想,拉开椅子坐下,淡定道:“我瞎扯的。”
林时深彻底沈默了,感情她什么都没了解就过来帮他投资,这不是胡闹吗?
“合同你给我。”林时深去拿她的包,“我们就当没签过。”
闻溪拍他的手,睨了他一眼。
俩人站的位置不是什么视线死角,足够半个工作室的人都能看到。
虽然他们这会是在一本正经地讨论合同,可落在别人眼里完全就是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
乌乌:【不是,大庭广众,他们这样真的合适吗?】
乌乌:【图片】
我想开了:【该说不说,小老板有两把刷子,女朋友真漂亮,怪不得今天穿着西装来上班。】
臭袜子塞你嘴里:【在女朋友面前装成大人的模样。】
臭袜子塞你嘴里:【挺胸.jpg】
乌乌:【笑死。】
——
合同到最后还是签了,而且在周四下午,闻溪就把第一期的五百万投资打到了林时深公司的账户上。
但是这些对林时深他们来说仍旧是杯水车薪,如果要保持项目在周期内不出现问题,他和徐知返还是要出去谈投资。
周五下午下班,闻溪没急着走,盯着电脑屏幕出神。
江幼宁本来是打算走的,看她这个样子心底又有些犯怵,毕竟她进来a11之后就没见过她们老大这么发愁过。
“老大,你还不走吗?”江幼宁问她。
“我等会再走,你要走先走。”闻溪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鼠标,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脑屏幕,有气无力道,“走的时候别把我锁里面就行。”
“啊,好,好吧。”江幼宁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天人交战了大半天,一屁股又坐回去,“算了算了,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你这两天压力大太了,我好害怕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去跳楼。”
闻溪:“……”
闻溪真的服了江幼宁脑子里奇奇怪怪的脑回路,叹了口气,擡头看着她:“你不知道我很惜命还是我不知道我很惜命,我犯得着为了工作去跳楼,我活够了?”
江幼宁:“……”
那她也不能走,下周他们办公室就要来一个实习生,她必须得做他们老大最忠实的仆人。
“那我也留下来陪你好了,大家都走光了怪害怕的。”
“不用,你回去黏你的神秘男友。”闻溪这两天确实有些烦躁,就想要单独待一会,“让我一个人想想。”
江幼宁“哦”了一声,拿起东西出了办公室。
闻溪在办公室待到七点钟,还是没画出来满意的设计图,她擡头揉了揉眼睛,瞥见手机亮了一下,是林时深的微信。
林时深:【忙完了吗,我上去接你?】
闻溪把办公室的百叶窗拉起,视线定格到外面大厅的一处忽然叫了声。
以前她留下加班,外面大厅的灯几乎没有人关,今天也不知道是没注意到她还是怎么样,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谁的衣服挂在了靠近窗户的衣架上,看起来很像一只披着斗篷过来勾魂的鬼。
闻溪这辈子怕的东西比较多,怕死怕血,怕鬼怕孤独,在特定情况下,鬼能排第一。
盯着那件模糊不清的衣服看了会,闻溪心里直发毛,拿起手机打字:【我马上下去。】
放下手机,闻溪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跑出了办公室。
a11设计在63楼,眼下三台电梯都整整齐齐地停在1楼,办公区域的灯都已经关了,只留下前台位置的几盏小灯。
闻溪忽然就有些怂,总觉得身后阴风恻恻,她逼迫自己尽量不去乱想,全身心地盯着眼前跳动的电梯数字。
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很早之前一个朋友给她讲得发生在电梯厢里的鬼故事。
“林时深。”闻溪打电话过去。
“我在。”林时深问她,“怎么了,是还要一会儿?”
闻溪摸了摸头发,眼睛这下都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看,神色崩溃:“不是,我在等电梯,电梯才到23楼,我有点无聊。”
“那我给你唱首歌?”他声音听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闻溪让他闭嘴,又叫他:“林时深。”
“在听在听。”
“电梯现在在27楼。”
“我知道。”林时深看着屏幕前跳动的数字,笑说,“现在应该是29。”
闻溪发誓,她这辈子不可能再一个人加班了,她现在的模样真的很没出息。
“你订做的那套首饰我今天有点忙忘记去工厂取了。”闻溪靠着电梯门的角落,心怦怦直跳,“下周有时间我再拿给你。”
“都行,我妈生日还早,我不着急用,你闲下来了去取或者我去都行。”
“林时深。”闻溪又叫他。
“嗯,我在。”
这是闻溪第三次叫他,短短一分钟之内叫了他三次,真的有些反常。
林时深看着面前的数字跳到56,问她:“楼上只有你一个人在加班?”
“嗯。”
“你是不是害怕?”
闻溪不可能承认这种问题,装作没太听清楚的样子“嗯?”了一声:“你说什么?”
电梯到达63层,林时深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着面前毫无察觉的人,站在电梯里问:“我说,你是不是害怕?”
突兀的声音传来,闻溪握紧拳头才控制着没叫出来。
她捏着手机转过身去,咬着牙齿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林时深。”
“在呢。”林时深刚才已经尽可能把声音放的轻,没想到还是吓到了她,心疼的同时又有点想笑,“我是不是……啊~~~”
话没说完,闻溪迈进了电梯,二话不说揪住他手背上的肉转了半圈。
紧接着,电梯里传来一道九曲十八弯的“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