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不可言
翌日,闻溪睡了个懒觉,十点钟收拾完,一头又栽进沙发里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刚巧这个时候,江幼宁的微信发了过来:【佛缘寺推新文创了,老大,咱们一起去看看嘛?顺便找找灵感。】
闻溪:【不去,睡觉。】
江幼宁:【生前何必久睡?】
闻溪:【你活够了?】
江幼宁:【真不去?佛缘寺很灵的,求啥得啥。】
闻溪是铁了心不想去:【嗯,不去。我心脏,不敢求。】
江幼宁无语了几秒钟,改用语音轰炸,夹着嗓子揉搓出哭腔,任谁听了都是一副泫然泪下的样子:“你就是不想跟我一起去,等公司的实习生来了,我就不是你最忠实的仆人了。”
闻溪听完江幼宁那边的控诉,眼角抽抽两下,无奈发过去一条语音:“行行行,陪你去行了吧。”
江幼宁:【吼吼吼,那就十一点钟佛缘寺门口见!么么么么么!】
闻溪:“……”
暂停这段糟心的聊天,闻溪拖着鞋子到房间换了身衣服,考虑和江幼宁在你一起免不了拍照,她从衣柜里翻出去年买的一条黑色马面裙换上。
十一点钟,闻溪准时到了佛缘寺正门,等半天没看见江幼宁,打电话过去:“你人呢?”
江幼宁这会正躺在按摩椅上,舒服到全身骨头都是酥的,脸不红心不跳地哭诉:“老大,我真服了我都快到了,我姥爷忽然打电话说要见我,如果我不去他就停我信用卡,所以我可能……”
到后面,江幼宁的声音小的几乎快到听不到。
闻溪叹了口气,尽量控制住不在寺院面前动怒,咬了咬牙齿:“江幼宁,周一上午你最好跪着到办公室上班。”
挂了电话,闻溪看着面前的人流,本着中国人骨子里的“来都来了”思维打算还是进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闻溪到售票处买了门票,刚刚走到正门门口,被一个戴着帽子的中年阿姨拦住。
以为是要问路,闻溪自然而然停了下来。
“小姑娘,我看你额头饱满,面露桃花,最近桃花运会比较旺哦。”
闻溪看对面阿姨慈眉善目,虽然不信这一套但也没直接扭头走掉,打算先听一段,等到人家要收钱了她在道个歉说赶时间给溜掉。
“但是呢——”阿姨的声音细细长长的,带着苏市老年人说话的柔软,“你这段桃花很大概率会在今年的六月份断掉……”
“阿姨,您这回可是只说对了上半句。”
熟悉的声音传来,闻溪擡了擡头,刚把脸侧过去,一条胳膊便自然搭在了她肩上。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挺括的领口衬得下巴线条尤其分明,他脸上带着笑,熟稔地好像与这位阿姨认识了很久。
“你怎么也在这?”
林时深侧脸看她一眼,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擡起,指向入口门匾上的“佛缘寺”三个大字,拖鞋调子,老神在在地说:“缘分,妙不可言。”
闻溪想给他一记白眼:“……”
阿姨看着两人如此亲密,又一听林时深还是个小信徒,不禁喜上眉梢:“如果要维持你们这段感情,我这里有一个可以破解办法……”
林时深以前经常过来,对於寺院门口算命的套路简直了如指掌,早知道她会在这里打住,笑出声来,摆了摆手:“不用了阿姨,我们结婚证上周刚刚领完,而且已经撕了,短时间是离不了的。”
闻溪:“……”
他这张口就是瞎话的本事也不知道哪里学的,但是不得不说,有用得很。
看着阿姨走开,林时深才把搭在闻溪肩上的手臂扯下来,带着她并排往前走,问她:“过来找灵感?”
闻溪擡脚上楼梯,说的很勉强:“算是吧。”
“以后别瞎听别人算命,算一次折损一次运气。”林时深拉住闻溪,学着刚才那个算命阿姨的套路,又说,“还有……”
“还有什么?”闻溪被他搞得逐渐有了兴趣。
林时深示意他偏头,手指了指放在廊檐下的一个警示牌。
闻溪视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飘过去,看到警示牌上的几行字:
拒绝看命算相
积善行德 命运自己主宰。
闻溪:嗯,不错,说得好。
检票从入口进去,俩人在领香处免费领了三支香。
闻溪不知道这三支香可以不领,待拿到手里才觉得像烫手山芋一样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正好是开春,天气还算舒服,寺院里随处可见捏着三支香的香客。
闻溪见林时深目标明确直奔点香处,问他:“你来过这里很多次?”
“嗯,没事就会来逛逛。”林时深跟她并排走着,注意到她慢悠悠地打量着四周,放慢步子握住她的手掌,“偶尔让菩萨给我赎赎罪,心理负担轻点。”
“?”
那你在门口给我指什么拒绝看命算相的标识,命运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感情你还选择性相信?
闻溪没有说话,一脸鄙夷地看着林时深,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时深几乎立马就意会到了她的意思,懒懒散散的,冲她展示了一下手上的三只香,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优越感:“正规途径,不同於旁门左道。”
闻溪笑:“……好话都让给你说了。”
点香处人多,闻溪也没什么要求的,简单拜了三下便把手上的香扔进了香炉,甫一转身,看见林时深手里持着三支香还在拜。
周围人来人往,点香处的红蜡混着香炉里的灰随风飘摇,偏殿的诵经声像是蜻蜓扇动翅膀,嗡嗡的听不出来半个语调。
林时深站的位置不大,形单影只躬身参拜的样子虔诚到让人好奇他到底都向菩萨求了什么。
闻溪之前总听人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但她还是难以想象像林时深这样一生下来就拥有大部分东西的人会相信这些。
林时深睁开眼睛,走到香炉前把手中的三支香恭恭敬敬插进香炉边缘,下意识回头去找闻溪。
周围人头攒动,她一身中式打扮,红唇微抿,双手插兜站在那里,孤傲地好像一个看客。
这一刻,林时深不得不承认大部分人都是视觉动物,遇到好看事物不管是不是你的都想要看上两眼。
“西花园的放生池可以喂鸽子,去吗?”林时深走到闻溪面前,低头问她。
闻溪出神,蓦然想起很小的时候看过一部武侠电视剧。
男主角被逼出家,就在师傅准备为其剃发的时候,女主角提着裙子跑进了正殿,男主听到声音,旋即从地上起身。
他一把将女主角抱进怀里,完全不顾面前是什么佛门禁地,拥着女主接吻,然后看向剃度的两个师傅,说:“师傅,我六根未净,不能出家。”
“闻溪?”林时深又叫她一声。
闻溪这才回过神,“啊”了声,说:“好。”
到西花园的放生池要经过天王殿,刚走到门口,瞥到殿内的姜黄色蒲团上跪了一对年轻小情侣。
林时深看她盯着里面看,偏着身子在她胳膊上轻轻撞了一下:“进去看看?”
闻溪生在苏市,苏市有很多有名的寺院和庙宇,“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寒山寺就离她们家很近,但是她却从来都没有去过。
“不进去了,我心不诚。”闻溪擡脚往右走。
林时深随即跟上,半路迎面过来一大哥,林时深还丝毫不见外地朝人要了半捧鸽食。
放生池的鸽子很多,池子四周都围了密密麻麻逗鸽子的人,鸽子很亲人,但凡手里有点东西都能引得鸽子往人手掌上落。
林时深找了块还算人少的空地,分了半捧鸽食给闻溪,没一会儿她手上落下一只乳白色的鸽子。
闻溪勾了勾唇,从没有过得新奇体验让她心底隐隐雀跃,看着面前的鸽子,说:“林时深,帮我拍张照。”
林时深当然乐意,拿出自己的手机不同角度不同构图拍了好几张拿给闻溪看。
“不错,回去发给我。”声音一顿,闻溪又提醒他,“原图,”
“……”
因为人实在太多,两人没在放生池待太久,玩了会便打算原路折返回去。
走到偏殿,看到有卖佛缘寺文创的,闻溪瞥了眼,决定进去看看。
试到最后,闻溪选了两串玉菩提,林时深付的钱。
回去走的偏殿,绕到一处水榭,闻溪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林时深紧急刹车,问她。
“有灵感了,帮我拿一下。”闻溪把手上的袋子递给林时深,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庆幸有随身带纸笔的习惯,在台面上铺了张纸便低头画图。
林时深开始好奇珠宝设计师这个行业了,别人难道是都像她这样吗?
他觉得应该不是,至少江幼宁不是,那是一个享乐的主。
十几公里外,江幼宁莫名打了个喷嚏。
闻溪真没想到来这一趟竟然来对了,下笔越来越顺,所以等她画完,林时深等的差点人老珠黄。
“好了吗?”看她收笔,林时深终於敢出声同她说话。
“好了好了。”闻溪眉笑眼舒,浑身舒坦的不像话,坐在石凳上伸懒腰,“等会请你吃饭补偿你。”
林时深:“……”
很难想象,他居然就是在她一声声的“请你吃饭”这种十分低级的钓中逐渐迷失了方向。
“你又这样。”林时深站起身来,半分无奈半分无赖,“就不能换种方式?”
闻溪心情大好,看他懒懒散散地椅靠在身后朱红色的圆柱上,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黑色的马面裙摆蹭到他的腿上。
她含着笑,媚眼如丝,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林时深的眼睛,然后缓慢下移,有意在他的唇上多停留了两秒,红唇轻启:“换什么方式?”
她像只狡猾又善蛊人心的玉面狐狸,擡起眼睫,又明知故问道:“你喜欢什么方式?”
如果思念有声,一定震耳欲聋。
但林时深想说,如果心跳再这么有声下去,他一定满盘皆输。
他喉结滚了滚,衔着笑低头看向闻溪,沈着嗓子:“你现在的方式,我就很喜欢。”
周围再没有其他人,池子里的锦鲤微微露出水面吐泡,转身回游的时候尾巴不小心打到池壁。
微风吹过池面,带起一池咸腥。
温热的呼吸撒在耳畔,带着细微的从鼻息里传出的轻笑。
闻溪撑着林时深的腰,侧着脸周转於他的脖领和耳朵,盈盈绕绕,要亲不亲的。
还没出寺院,像他这样一个还会试图向菩萨祈祷,请求菩萨帮忙赎罪的人,闻溪觉得大概率他今天也只有被她调戏的份。
林时深呼吸越来越重,他不甘心就这么放任闻溪在他身上“胡作非为”,他闭了闭眼,下一秒,手掌握住她的腰身,稍一用力便把人圈进怀里摁在了身后的朱红柱子上。
闻溪愕然,擡起头来看他,他眼底眸色很深,情欲浮沈。
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她仰起下巴,嘴角始终噙着笑,打趣他,“当着菩萨的面,你也不怕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