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在他八岁那年乔曦和姜望林离婚,十岁时妈妈改嫁给元原,堪称他整个年少噩梦的开始。
元原酗酒好赌,经常泡在酒场赌场几天几夜不回家,即使回家也是搜刮一切能找到的现钱继续去赌。
还好乔曦去世的早,不然这种跟幸福完全不搭边的生活不知道还要折磨她多久。
从初中开始,乔然在学校开始寄宿生活,虽然一年之中一大半的时间不在家里,但寒暑假还是避不开和元原说话。
他跟元原没什么好说的,加上那时候个子还小,力气不大,经常被元原吊起来打。
元原和前妻有个女儿,叫元簌雪,乔然初二那年元原前妻病逝,元簌雪拖着行李箱站在家门外,怯生生的朝里看,“请问……这里是元原的家吗?”
元原早起喝了酒,醉醺醺的起身关上门,嘟囔了句:“烦死了。”
乔然去开门,门外元簌雪一身洁白的雪纺裙,头发很长垂到腰际,眉眼标致的跟元原完全没有重合的痕迹。
她眨巴眼睛,落下两行眼泪,哽咽着问乔然:“我是元原的女儿,妈妈不在了,我是来找爸爸的,请问这里是元原的家吗?”
乔然帮她把行李箱拖进家里,那箱子特别重,即使是他一个半大男孩都差点拎不动,他都无法想象元簌雪看上去那么瘦弱,是怎么把行李搬上没有电梯的五楼的。
开学以后,他继续住校生活,元簌雪有没有寄宿,他管不着。
高一上学期,晚自习结束,乔然回宿舍楼,远远看见元簌雪蹲在楼梯转角。
元簌雪手上捧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生日蛋糕,上面插满了生日蜡烛。她看见乔然回来,把蛋糕放在包装盒上,手忙脚乱的去把蜡烛一个个点着。
乔然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经过,元簌雪慌忙中拽住他的衣角。
“乔然,你等等我。”她仰头看向乔然,“这个蛋糕是送给你的。”
“祝你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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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饮酒过量,元原中风导致偏瘫,早早住进了疗养院。
他给元原留下束花从病房离开,刚下电梯,正好碰上前来探望的元簌雪。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元簌雪挺着五六个月大的肚子,她老公扶着她进电梯。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已经结婚了。
乔然压低运动帽,还没走远,听见身后有人在唤他:“先生?请等等。”
他回过头,望见元簌雪追出电梯,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巡回,好几遍以后犹豫着开口:“你是姜齐吧?”
她挽了下耳边的碎发,“我看过你们的照片,你和姜时的。”
乔然没有在身边留过他们兄弟俩的照片,不止他们俩,还有姜家所有人的照片他都不留。
元簌雪可能是在网上看到的。
乔然点点头,“有事吗?”
“我是元簌雪。”元簌雪连忙补充,“你可能没听过我的名字,我爸爸和乔然的妈妈再婚,我是乔然的姐姐。”
元簌雪的老公也跟着过来了,体贴的扶住元簌雪的胳膊,“别着急,你慢点说。”
元簌雪笑意浅浅的向乔然发出邀请,“既然这么巧碰到了,想请你去家里吃顿饭,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在她身边的男人也非常客气,“我们家不远,就在附近。”
乔然摇摇头,“改天吧,我还有其他事情。”
他快速转身离开,感觉多待一秒都会抑制不住心里酸涩的滋味。
回到车上,司机从后视镜看过来,“小少爷接下来去哪儿?”
乔然出神的望着窗外,起先没有反应。
司机又重覆了遍。
乔然麻木的开口:“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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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然在房间里闷了两个多星期了。
除了吃饭的时候下来,其馀时间他都在房间里待着,陈姐偶尔推门进去,乔然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傻坐在床边的藤椅上,身上盖着一条小薄毯。
即使是吃饭的时候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几次饭都扒光了还不停朝嘴里送。
陈姐终於相信他是来养病的了。
原以为可以一直这么不见天日下去,但姜家人是不会让他继续这么沈沦的。
就像每一次姜齐崩溃到割腕,痛苦到自杀,他身边还是有人不停蛊惑他走向深渊。
莫晚晚听说了儿子近况,亲自过来给他做心理辅导。
她守在床边给乔然温了杯热牛奶。
其实她对小儿子原本是不抱有什么期望了,最开始没想到宋怀会让他来这儿养病,现在则是更惊讶於过了这么长时间,宋怀也没有要撵他走的意思。
莫晚晚坐在床沿,满是歉意的开口,“齐齐,都怪妈妈没能给你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妈妈……”
乔然捂住耳朵,一个字都不想听。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莫晚晚已经从姜齐的小学说到初中了。
他总算知道姜齐对宋怀死缠烂打的原因了,一方面是初二那年暑假,宋怀突然出现在姜齐的视野里,跟姜家那么一筐烂人相比,宋怀简直是朵圣洁的白莲花,另一方面是如果有个人一直在你耳边喋喋不休,你一定是喜欢他,你爱惨了他,那么时间长了,你也会觉得这就是爱情。
神经病,这怎么可能会是爱。
这难道不是活生生的洗脑吗?
把姜齐洗成了后来那副没了宋怀就活不下去的样子。
桥下接近零度的河水,泡两个小时,姜齐不是被活活冻死的,是被他的亲妈亲哥哥亲手逼死的。
不就是pua吗。
他不是姜望林,因为心爱的女人和疼爱的小儿子,什么前尘是非都可以忘得一干二净。
“妈妈,难道你不知道,我在姜家已经连站着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为什么还要再逼迫我呢。”
他拉开袖子,认真的数,“三次丶一次,我还可以再死几回呢。”
莫晚晚惊诧的望着他,“齐齐,你在胡说什么?”
乔然快速钻进被子里,声音闷声闷气的传出来,“我真的很想一个人待一会。”
莫晚晚总算是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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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过去,莫晚晚没有再上门。
乔然夜里被渴醒,房间里只有零星的光,他擡手去够床头灯的按钮,打开灯,耷拉着脑袋去倒水。
空了。
他继续耷拉着脑袋出门,下楼,接开水。
过去一星期都是这个流程,但是今晚明显不一样的是,沙发那里坐着个人。
“嗨。”
他这具游尸还很有礼貌的朝那家夥打招呼。
上楼接着睡。
五分钟后,乔然诈尸了。
他要是没看错,刚刚在客厅。
宋怀身上穿着的那件灰色睡衣,明明就是姜望林离婚时候忘记拿走的那套。
他为什么还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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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乔然不死心的去摸手机,还真的是八点十分。
乔然下楼吃早饭,经过门口,陈姐一个劲朝他使眼色,“先生在餐厅。”
他都快忘了这栋别墅是有主人的。
乔然小心翼翼的坐下,低着头给自己盛了碗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也不去关注宋怀在做什么。
吃包子不发出声音。
喝玉米粥也没有声音。
甚至在离开时连脚步声都非常轻微。
所以当宋怀的声音响起时,安静的氛围被打破,他还被吓了一跳。
他回过身,看看周围,不确定的问了句,“抱歉,小叔叔,我刚刚没听清,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宋怀皱着眉。
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偏见能到什么程度呢,哪怕这个人的呼吸都是错的。
“你刚刚是在干什么?”
“小叔叔不是说,让我不要心存幻想吗。”
既然这么不待见他,为什么还要他住进来。
他早看出来了,宋怀多多少少有点毛病。
宋怀起身朝他走了过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姜齐,云晴和那条贵宾犬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乔然内心疯狂吐槽,所以这个人是真的有大病,一方面对他拿抽屉里手机的事情耿耿於怀,觉得他冒犯了对方的隐私,可另一方面,他又想知道这些消息他到底是哪儿知道的。
所以这家夥到底在期待什么。
这种小谎乔然信手拈来,他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回视宋怀,“我听说云晴有一条贵宾犬,出入从来不离开身边,她没有带来这里,一定是因为小叔叔不喜欢吧。”
他甚至还在火上浇油,“小叔叔不喜欢狗狗,那你喜欢猫猫吗?小姑姑让云晴别养狗狗了养猫猫呢。”
在他说话的时候,宋怀的视线一直放在他的眼睛上,好像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
但就算是姜望林站在这儿,也别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他说谎就是像喝水一样简单。
宋怀别开视线,从他身边撤离,恢覆生人勿进的冷漠状态,“走吧。”
“小叔叔慢用。”
他淡定如常的离开餐厅。
躺在客房的藤椅上,乔然边晒太阳,边看宋怀的车子驶离宋宅。
所以宋怀回趟家,就是为了问这么个破问题吗?
服了。
他想想回头看了眼隔壁客房的方向。
应该也不只是为了向他问话。
宋怀不准宅子里养狗,也不准这里出现其他宠物,但是在那部手机里有他和宋怀合养的电子宠物狗。
那个游戏非常会搞人心态。
一个星期不投喂狗粮,系统就会不断推送红烧狗肉的菜单到手机上。
两个星期不投喂,红烧狗肉里面就开始加各种配菜。
三个星期不投喂,架柴火准备开烧。
一个月的话……噶定了,等着收尸吧。
他掀开小薄毯起身,朝隔壁房间走去。
如果宋怀昨晚去了隔壁,那么陈姐今天应该会过去打扫。
这会儿的房间就应该还没来得及上锁。
乔然拧了下门把手。
房门果然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