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来电界面闪烁。
是叶繁的电话。
曾经约定好的一天一个报备电话,他来催了。
楚凌的视线也落在他的手机界面,凉凉出声:“在这儿接。”
乔然怔了怔,茫然擡起头。
被酒精熏染通红的脸上,满是热汗。
楚凌捏着他的下巴,语气残忍冷酷,“别他妈跟老子装可怜,受不了就滚,出了这道门爱怎么装是你的事,你不走一切就得听我的,你到底懂不懂。”
这个人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清明了些。
只是手还是颤抖着。
电话接通。
叶繁松了口气,“……酒店说你退房了,我在姜家也没看见你人影,你现在在哪儿?”
“我……”
传入耳中的话语鼻音很重,如果不是知道这人生病了,还会以为是不是才哭过。
叶繁话意温柔,“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问问。”
“叶繁。”乔然声音很低,夹杂短促的呼吸声,“不用等到后天,我现在可以给你答覆。”
叶繁想打断,还是没能阻止他把话说出口。
“我不能骗你。”
没错,他骗过宋怀,也骗过叶希希。
恨错难返,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也很后悔骗过他们。
那些已经铸成的伤害,补偿远超他的能力范围。
酒精麻醉下,不知道自己还能挺多久,声音越来越低,“如果我骗你,我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去弥补,结果也不会是你想要的那些。”
叶繁沈默了瞬,出言反驳:“这对我不公平。”
对於他们的谈话,楚凌听到这里终於不耐烦了。
他直接把电话挂断。
挪开视线,看往臂弯里精力越来越不济的家夥。
只是两三杯下肚,乔然醉意昏沈,浑噩间淋漓热汗布满额头,碎发湿的通透。
他拍了拍怀中人的脸,“醒醒。”
乔然紧蹙着眉,彻底醉死过去。
-
再睁眼已经回到了别墅。
房间里晦暗不清,只一盏床头灯亮着。
有人正用热毛巾擦拭他额上被酒精逼出的热汗。
乔然瑟缩了下,再擡眼,对上了姜庭露的视线。
“楚凌在跟许琦通话。”姜庭露淡淡开口,“他让我留下照顾你。”
看到她就很难不想到包房内的种种。
乔然撇开视线,甚至没察觉到自己正恐惧的发抖。
姜庭露看在眼里,嗤笑了声,“姜齐,装纯你很有一套。”她顿了顿,“确实,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你跟楚凌共处一室,又衣衫不整的出来,我也差点被你这副样子骗到。”
叶太生日宴当晚,她站在角落里,看见楚凌抱着姜齐进了客房,之后姜齐跌跌撞撞的从客房出来。
那时候姜齐头发凌乱,衣领敞着,在慌乱中左顾右盼。
姜庭露倒了杯热水,递往他的手边,“你和楚凌在房间里干了点什么,你以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吗?你在叶繁和楚凌之间左右摇摆,他俩大概很吃你这副可怜相,不过这两人现在都不在这里,你装给我看实属浪费。”
乔然避开水杯,宿醉的疼痛萦绕不散,他擡手去揉眉心,对於姜庭露的奚落不置一词。
情绪冷静下来,他问姜庭露:“楚凌对你随叫随到,他许诺你什么?”
前世他对姜庭露的印象并不深,在他记忆中这是个很温婉寡言的姑娘。
姜家最没有存在感的三房,三房最没有存在感的小女儿,在三伯母的口中,这个女儿一毕业就在姜氏科研部门上班,上学时候一心扑在学业上,上班后一心扑在工作上。
但事实证明,以上都是她刻意维持的假象。
这张过往只有温婉的脸庞,着意装扮过后,美艳殊丽,身材亦是一等一的出挑。
姜庭露浅笑了下,“从哪儿说起好呢。”
“这事得感谢姜时。”她低头看了眼水杯,接着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慢条斯理的覆盘经过,“自从二伯接了宋老的邀请,姜时大约是觉得你和宋怀的事情是十拿九稳了,如果不是他临时倒戈宋怀,我也不会有机会接触到楚总这样的大人物。”
姜时和楚凌的矛盾早有端倪,远在云家补过生日宴之前,姜时已经对楚凌有所不满。
楚凌在休息室干的那些人渣事姜时并非完全没有触动,那会儿姜时的心情大概是,又想卖了弟弟换钱,真卖了又心疼。
只是没想到宋怀会临时变卦,现在就算姜时再想走回头路,楚凌大约也不会再信他。
姜庭露无意间撞破楚凌和他的隐晦,倒成了她用来和楚凌交易的筹码。
楚凌也正好缺一个姜家内应。
这两人相见恨晚,一拍即合。
乔然眉间微蹙,欲言又止。
可能是他试图说教又撤回的态度刺激到了姜六小姐。
姜庭露轻垂眼睫,光影散漫,照在如画的眉目上,神色晦暗不清,“楚总高不可攀,能帮他办事是我的荣幸,他承我的情,给我一些好处作为报答,我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况且姜家有姜时在一天,就没有我的出头之日,凭什么我就得受家庭摆布,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我只想得到自己应得的那份,包括自由。”
姜时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姜初南有大伯的爱护和二伯的关照提点,长到这么大经历的唯一挫折恐怕就是温小姐不爱他。
他们的未来清晰可见,就算不能拥有爱情,想必也不会过的太差。
但等待她的是什么?她亲眼见证了姜饮霜有名无实的婚姻,她哥哥过的并不快乐。
同样都是姜家子女,那两人过的什么日子,她和姜饮霜过的什么日子。
到头来这些人还要用她的婚姻换取家族利益,为从小打压她的环境添砖加瓦,她凭什么就得认命。
乔然撑起身靠到床头,眉眼静沈。
他问姜庭露:“即使你要的自由是以牺牲他人为前提,你也觉得没问题,是吗?”
如果觉得没问题,你跟那些摆布你的人又什么区别。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
姜庭露声线渐冷,“姜齐,把你那副悲天悯人的嘴脸收一收,楚凌把你作践成这样,你还不是一样受着,你为了自己想要的可以低三下四,又比我高尚到哪儿去?”
她不喜欢叶繁,也对楚凌不感兴趣。
别人死不死从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就像她不知道楚凌和姜齐之间有什么恩怨要这么作践他,她还是欣然领命来赴约。
只因为楚凌可以帮她得到她想要的。
忽然一阵掌声传入室内。
乔然擡眸望去,楚凌倚在门边站着鼓掌,唇边带着冷然的笑意。
“姜小姐,你可以走了。”两三声掌声歇下,他朝姜庭露开口,“有话下次再聊。”
姜庭露起身,外套搭在臂弯。
经过门口,楚凌给她让了条道。
人已经走得很远了。
楚凌进了房间,顺手把门带上。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乔然。
经过包房内的遭遇洗礼,乔然现在被他瞧上两眼就害怕。
他不觉中朝床里侧缩了缩。
楚凌径自走到床畔,骤然把他掀翻在榻,扣住了他的双手高举过顶。
他的视线落在乔然颤抖不已的肩头,“我刚刚跟许琦打完电话,你想不想知道我们聊了些什么?”
乔然眼睫垂下,朦胧灯光下容色若雪,没有应声。
这人还真是学乖了。
果然事教人,只要一次就够了。
楚凌摆弄被他攥住的一对手腕,指尖纤白,玉一样的颜色,被他捏来摆去,不挣不动,像没有生机的木制品。
他把这人手腕拉往唇畔,一寸寸的厮磨。
接着便碰到了那三条狰狞的疤痕。
心中戾气在此刻升至顶点。
许琦说叶家在筹备大事。
再联系那两人通话中说的答覆,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他把手从乔然的手腕上撤走,转而捏住这人下巴,出言嘲讽,“你在叶繁身边也这副死样子?他大概不知道你就是个贱货,别人越是轻贱你,你越是上赶着。”
这人没有丝毫反应。
就好像他嘲讽的另有其人。
也对,这会儿姜庭露不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他找姜庭露进包房,他不止想知道姜齐能为温念颐做到什么地步,也想知道自己能对姜齐心狠到什么地步。
更想知道姜齐究竟在恐惧什么。
如果只是一个玩具,他没必要在乎玩具的感受。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知道关於姜齐的一切,那些曾经被他浏览一遍就抛在脑后的资料,他再次捡起来,不放过每个字眼,逐行记住。
他明明很在乎。
对於这个人的情感似乎不再完全出於谷青之。
可如果他有所动摇,这些年的苦苦寻觅就会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骤然把这人按在床上,不由分说的吻了上去。
他要用最直接的方式打破幻想。
床头柜上,方才姜庭露倒的那杯热水转凉。
乔然的手胡乱摸向柜子,擡手打翻水杯。
“啪嗒”一声脆响,杯子跌在地上,碎裂成片。
他挣开楚凌,狼狈滚下床,捡起其中一片抵在脸上。
“楚凌……”
乔然声线哽咽,说话间眼角骤然滑落两滴眼泪,打湿雪白的脸颊,“别碰我,否则我毁了这张脸。”
因为太过紧张,他的掌心有血痕涌现,接着便是汩汩鲜血,滴滴答答坠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