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他曾见过谷青之落泪。
那人也不是完全没有情绪,在被羞辱至无法承受的时分,宁肯把自己双手用领带绞在一起,磨破了手腕,也不向他求助。
在那个时候楚凌就坐在床边看着。
他看见那张脸上满是热汗。
也看见那个人紧紧闭着眼睛,呼吸急促无措,哭腔不能抑制的从唇边飘散,绯色唇瓣上满是齿痕。
摄影机摆放在床头,他拖住谷青之的脸正对镜头。
青之就此崩溃,眼泪抑制不住的滑落,打湿了他的掌心。
如果早知道这样会让谷青之恨透他,重来一回,他一定不会这么对青之。
但是姜齐怎么配跟谷青之比。
这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的烂人,也配跟他装模作样。
楚凌探身向前,掐住面前人的下颌,话音刻薄,“我不碰你,难道你就不是婊|子了?”
“贱货。”
那些伤人至深的话语从他口中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不曾间断。
嫌他脏,又想占有。
痛恨他滥|交。
更痛恨他心有所属,不爱自己。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更深且更真实的想法,隐蔽到他甚至不敢去细想,正如此刻他不敢细看一个小小玩物的眼泪。
楚凌骂累了,捡起丢在地上的外套,动身离开房间。
门被重重合上,“嘭”的一声。
乔然彻底脱力,玻璃碎片从掌心滑落,同时跌落的还有他的身体。
意识朦胧,楚凌仿佛去而覆返。
那人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脸。
“醒醒。”
乔然疲惫的睁了睁眼,在混沌意识中仿佛看见的不是楚凌。
可那个人又是谁呢。
在葬礼上绷着脸不肯掉一颗眼泪,却在无人经过的角落抱着一个旧玩具哭鼻子。
他给那个家夥递纸巾。
在那人意志消沈的时候,他站在卧室前,踹开门,拎着那人的衣领拖到洗浴间,打开花洒朝那家夥脑袋上冲。
“楚凌……”
“你这样对得起谁……”
覆在脸上的手颤了颤。
乔然似乎感到温热的液体坠落在他的眉心。
滚到眼眶,滑过眼角,变成了他的眼泪。
但他知道,那不是他的。
是属於是谁的,他想不到。
-
八点十分。
乔然从床上起身。
地上的碎玻璃和血迹被清理干净,今天是周日,应该是定时来别墅的打扫的清洁人员做的。
他掀开被子去洗漱,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被处理过,可能是没有上次在休息室伤的那么严重,所以只上了药,没包扎。
这不是清洁人员的工作范畴。
他蹙了下眉,很难理解楚凌这是想干嘛,打一棍子给个枣?还是怕他落下疤,玩具就变得不好玩了?
但那个人渣是怎么想的跟他无关,他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洗漱时很小心避开伤口,毕竟如果发炎疼的是自己。
到了楼下,厨房水槽里,昨天吃完饭只简单收拾了下还没洗刷的碗筷,这会儿已经被清理人员处理干净。
餐桌上摆放了新鲜饭食,他盛了碗粥,两手捧着抿了几口。
正吃着早饭呢,一楼卧室门打开,楚凌穿着睡衣,施施然走到客厅,坐到沙发上抻懒腰,刷手机。
乔然没想到昨晚这人宿在别墅,一时间有点发懵。
他先入为主以为这人不在,自顾自吃早饭的行为,很难说不会被楚凌抓住错处朝死里埋汰。
这碗可能也不是粥,是钓鱼执法的罪证。
乔然把粥碗放到桌上,喉咙梗得慌。
他是真的怕了这个狗东西。
楚凌坐在沙发上朝他遥遥相望,看这人不再动筷,於是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了。
乔然挪动脚步,走到楚凌跟前。
这一幕仿佛昨天上演过一次,不过那会儿楚凌西装革履,这时候穿的却是睡衣。
灰色的睡衣,仿佛穿过很多次,袖口有点磨损。
这种风格的睡衣恐怕只有姜望林那个年纪的人才爱穿。
乔然在心底吐槽的欢快,回过身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牵到楚凌跟前。
“还疼吗?”楚凌问。
乔然摇了下头。
意识到只摇头显得不太正式,会被小题大做,於是他语气平淡的回应,“不疼。”
楚凌擡了擡眼,示意他坐到身边。
“你喜欢吃什么?”楚凌态度还算平和。
这人的母亲是着名影星,在优良基因加持下,长得眉眼如画不足为奇,但这副俊好的容貌之下,鲜少有人知道,这就是个不干人事的人渣。
乔然被他阴晴不定的性格搞得胃水上浮。
他什么都不想吃。
楚凌打量着他的脸,好半晌才开口:“你喜欢吃红烧排骨。”
“……”
这人接着说道:“楼上你住的那个房间,衣柜里有几件衣服,你待会换上,穿下来给我看。”
妈的,变|态。
-
cosplay的游戏告一段落,楚凌预约了发型师上门做头发。
距离乔然上次修剪头发还是刚入职温氏的时候。
发型师一边吐槽上次给他理发的托尼老师手艺太糙,一边挥舞小剪刀,给他剪了个跟上次差不了多少的发型。
楚凌还是穿着那身睡衣,不时在旁边指指点点,这边多一点,这边少一点。
等到成品出来,满意的点了点头。
已经很像了。
换了衣服,做了头发的乔然,还差一副无框眼镜。
谷青之平时不怎么戴眼镜,其实那副眼镜没有度数,主要是为了贴合老楚总安排的人设。
楚凌后来大约也发现了这点,所以备的这副眼镜也没有度数。
架上眼镜,乔然再看向镜面,自己也有点恍惚。
楚凌若有所思的支着下巴,蓦的一笑。
听着不像是在笑乔然,倒像是在笑他自己。
乔然顿在原位等他下一步指示,然而这个狗东西自顾自起身离开,回了卧室,把他和造型师晾在那儿,许久没再出来。
他朝造型师道了声抱歉。
“不好意思,费用多少我微信转你。”
“楚总已经付过了。”
乔然把人送出门,再回到客厅,时钟指着十一点半。
是准备午饭的时候了。
他捋了袖子准备开干,才把食材拿出冰箱,卧室门开合,楚凌缓步走了出来。
狗东西换了正装,人模人样朝乔然招了招手。
“过来。”
俨然就是要出门的样子。
乔然心里瞬间闪过很多不好的念头。
酒吧?
白金会所?
还是更让他难堪的地方。
他握着锅铲的手在紧张中崩裂了伤口,又有血迹蜿蜒而下,滴答到地上。
楚凌皱了下眉,“你搞什么。”
“我找拖把擦干净。”
这人是真的阴晴不定,“我说的是地板吗?”
那还能是什么。
乔然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
掌心血红成片,有点疼。
楚凌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沙发上,“坐着别动。”
药水蹭到绽开的伤口上,应该会有烧灼般的疼痛,但乔然连眉都没皱一下。
比起当时大锤砸碎指节的痛苦,这都不算什么。
楚凌只以为他是在咬牙犯倔,语气嘲讽了些,“你这人是真的犯贱。”
乔然垂了眼睫,声线平缓,“楚总说的对,我就是个贱货,不值得你关心。”
“我他妈是关……”楚凌蓦的停住。
他这不是关心是什么。
怕这家夥出事,在别墅守了一夜,晚上都不敢睡得太沈,怕这个贱东西一时想不开朝窗外跳。
在他拿起扫把打扫那些玻璃碎片的时候,在他拖干净地面血迹的时候,在他给这人上药处理伤口的时候,在他准备早饭熬粥洗菜的时候。
他在想什么。
楚凌手腕停在半空,凉凉一笑,“少他妈自作多情,姜齐,你也就配当个玩物,要不是你这张脸,你就是死一万次我也不会看一眼。”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楚总只在乎这张脸,我知道了,下次再有事发生,我先拿这张脸开刀。”乔然眼底嘲弄之意漫了上来,神色淡淡,“多谢楚总提点。”
被楚凌攥着的手泛起丝丝疼痛。
他垂眸瞟了一眼,“这药还继续上吗?”
沾了药水的棉花棒被楚凌丢开。
狗东西面色冷然,被噎的好半晌说不上来话。
乔然捡起一个还没拆封的棉签给自己上药,伤口处理完毕,他起身准备上楼。
楚凌唤住他:“你当我是死的吗?”
“……”
坐在沙发上的家夥意有所指,“我还以为昨天的教训足够你长记性,看来只是灌两杯酒对你而言其实算不上什么,对吗。”
这个贱东西睡一觉醒什么都忘了。
楚凌拍了拍身边座位,“过来,我帮你回忆回忆。”
乔然站在楼梯旁,掌心覆在冰冷的木质扶手上,眼睫微颤。
“我让你过来,听不见吗?”
久等不至,楚凌径自起身,快步走到乔然跟前。
他轻佻的擡起乔然下巴,话意沈沈,“再顶嘴给我瞧瞧,嗯?”
这人撇来视线,眼底不安的情绪蔓延,脖颈上些许指印,是昨天灌酒时留下的痕迹。
楚凌直接攥住他的胳膊朝大门的方向去。
打开车门,把乔然丢进去。
车子驶出城郊,朝市区行进。
乔然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等红绿灯的空档,楚凌莫名其妙说了句话。
那声音很轻,戛然而止,他初时没听明白。
后来想想,应该是“青之”。
车窗倒影乔然此时的模样。
那个戴着无框眼镜的人也在看他。
从早起到现在的精心装扮,连他自己都会觉得看到的是谷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