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在宋怀的注视下，沙发上穿着睡衣的人把头埋的更深，肩上微动，在恐惧中颤抖。
过了片刻，脚步声渐远，随着卧室门开合，宋怀回了房间。
少了被人凝视的压迫感，乔然试探着把头从臂弯间擡起来，视线在客厅巡回。
现在这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了。
那两碗玉米粥搁在茶几上逐渐失去热气。
香甜的气味引得肠胃一刻不停的蜷缩痉挛，可他依旧没有进食的欲|望。
乔然抱着手臂，迷迷糊糊的又进入梦乡。
在这个梦里，他久违的吃到了红烧排骨，宋怀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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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解离性失忆的患者出现失语症状时，在旁陪伴照顾的人不仅要有充足耐心，还要比患者更早接受精神类疾病可能永久无法痊愈的现实。
第一次触及失语症的情形，在乔然的记忆中已经很模糊了。
其实在乔曦离婚后，姜望林去找过乔曦。
他们并不圆满的婚姻告一段落，离婚财产按协议分割完毕后，乔曦用分到手的一部分资产全款买了近郊一套精装大平层，那天她下了班，姜望林等在门口。
他知道她现在的住址，乔曦并不意外，事实上售楼部的经理当时还称她做姜太太，她只好提醒对方，她和姜望林已经离婚了。
对於离婚这件事，可能在姜望林看来是种污点，已经过了这么久，身边大多数人还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了的消息。
电梯门打开，深蓝色的职业正装衬的乔曦肤色极白，她穿双麂皮高跟鞋，小腿到脚踝线条纤细优美。
姜望林视线上移，正对上乔曦粼粼如波的视线。
眼前这个已经是他前妻的女人，在离婚后的生活并没有如他设想般一蹶不振，她看上去过的很滋润，不仅目光里多了些自信从容，素来清瘦的脸颊似乎还丰腴了些。
他微微怔了一瞬，内心歉疚感减弱，取而代之的是种莫名酸涩。
乔曦从电梯下来，扫了他一眼，“什么事。”
“乔曦。”姜望林敛了眉，颇为不满，“我们之间的事情跟孩子无关，你对我有怨气我可以理解，但你没必要教唆姜然离家出走。”
乔曦蓦的擡起视线，打断他的话，“你什么意思？”
姜望林语气颇为讥讽：“姜然今天旷课，到现在不见人影，不是在你这儿还会在哪里。”
然而乔曦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姜望林隐隐不安，强自镇定，“姜然没来找你？”
“没有。”
乔曦快速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大门打开，她和姜望林一间间房仔细找过，没找到丝毫踪迹。
姜望林颓然在沙发处坐下，擡手覆在额上，“昨天我就失手推了他一下，当时姜齐在地上哭，姜然堵在前面……我……”他说着看向乔曦，“这事你也有责任，如果不是你在教唆，姜然敢跑吗。”
乔曦本来还勉强冷静，闻言用尽全力扇了姜望林一耳光，“现在还想着推卸责任，姜望林，天黑前找不到然然，这事我跟你没完。”
从前相敬如宾的生活正式成为过去，曾经他们是帮对方递双筷子都要道谢的夫妻。
他跟乔曦说过最多的话，今晚有事晚点回去/九点以后回去/不回去了。
乔曦一般回：嗯/好/你忙。
前妻对他的最大管束，小五夭折之后的每一次，要带套。
所以当莫晚晚的存在暴露时，他甚至觉得乔曦是在借题发挥。
在这段婚姻里她明明表现得一点都不在意他。
当这巴掌扇上来，乔曦的怨恨显山露水，他恍然觉察出前妻在日积月累中对他的不满。
在他出神时分，门外敲门声响起。
乔曦快步走去打开，门外灰头土脸的小孩仰头看着她，哇呜一声扑进了乔曦怀里，“妈妈，呜呜，妈妈。”
乔曦摸着小孩的头顶，只觉心口碎了。
母子依偎的场景深深刺痛了姜望林。
他从沙发上起身，一把薅住小孩的书包，把孩子从乔曦怀里揪出来。
说话时牵动了高肿的唇角，姜望林用手背揩了下嘴角渗出的血迹，再转头看着脏兮兮的小孩，怒气瞬时达到顶点，神色严厉的开口，“你今天逃了一天的课，你跑哪儿去了？”
脏小孩一个劲摇头，只哭不说话。
姜望林气急了，朝孩子身上狠踹一脚，并扬言道，“再犯倔老子打死你！”
乔曦在原地怔了怔，再开口声音极为凄厉，“姜望林！”
“你怎么不去死！”
脏小孩从地上爬起来，躲到了乔曦身后，乔曦垂着眼睫，眼泪顺着眼角坠落而下，那是姜望林第一次见乔曦落泪。
曾经想过乔曦的冷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只是出於商业联姻而结合，另一方面，直到离婚尘埃落定之前，他都觉得乔曦只是一时气不过，在拿离婚做幌子撒气。
矛盾之处在於，他一方面认为乔曦不爱他，可又觉得乔曦总有一天会拿孩子做借口找他覆婚。
所以当他知道乔然不见了，下意识认为一定是前妻教唆的。
乔曦抱着孩子送进卧室。
“妈妈有话要跟你爸爸讲，你待在房间里面不要出来。”
脏小孩点点头，试探着擡起下巴问，“那我可以玩一会儿游戏吗？妈妈。”
“嗯。”
卧室门关上了，乔曦让姜望林跟她去阳台。
拉上玻璃门，说话声被隔绝在门外。
“姜望林，谁扣的帽子多谁就有理了是吗。”
从前乔曦不曾跟他争辩过什么，大多时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以为这是乔曦尊重他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
即使看见莫晚晚出现在家里，她也没有同他大吵大闹，等他从公司回到家，望见莫晚晚惴惴不安的坐在客厅，他若有所感的快步前往卧室，乔曦的物品已经空了。
从离婚到现在，乔曦没有跟他直接交涉过一句话。
姜望林心口急速震颤了片刻，勉强缓下心神，反问乔曦：“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当着孩子的面扮演慈母，坏人就是我来当了是吗。”
乔曦的爸妈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她现在只有一个哥哥，乔暧。
乔暧听闻他们离婚的消息无异於听见晴天霹雳，两边周旋时曾说过一句话：九年夫妻啊，你们一言不合就离婚？
到底是谁一言不合就离婚呢？甚至连一言不合都省去了。
姜望林语气逐渐低沈，“不管是婚前协议还是离婚协议，上面写的很清楚，孩子的抚养权归我，我怎么教孩子是我的事，你最好别再干涉。”
“再说了，你一个离了婚的单身女人，可以给姜然稳定的生活吗？姜然今年才八岁，他需要稳定的家庭环境更需要父亲，你不要因为一时置气毁了儿子的前途。”
乔曦冷笑：“你现在知道他需要父亲了，你出轨的时候不知道吗？”
姜望林一时语塞，闭嘴了。
乔曦跟他再没话好说，推开玻璃门，去了厨房做晚饭。
这顿晚饭吃完，姜望林把乔然带回了姜家。
莫晚晚拢着披肩等在大门口，望着那对父子从车上下来。
姜望林提溜儿子跟提溜小鸡崽子差不多，连人带书包扔进浴缸激起了一片水花。
脏兮兮的小孩抹了把脸，神情倔强的瞪着他。
姜望林捋了袖子，狠狠洗涮这个不听话的小兔崽子，威胁小崽子再偷偷溜出去找乔曦，以后就别再回姜家。
脏小孩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不说话也不点头，越看越让姜望林窝火。
他心口像是被堵了一块烂棉花，梗的要命。
好半晌过去，莫晚晚小心敲了敲浴室门，打破这片沈默中的对峙，“望林，一个多小时了，再泡然然该生病了，你让他出来吧。”
乔然第二天果然病了，在床上烧的期期艾艾，姜望林给他请了三天假不去学校。
病假来到最后期限，他还是烧的头晕脑胀，在床上哼唧的时候，听见了卧室门外传来的争执声，动静很大。
莫晚晚哭哭啼啼，声嘶力竭，“……你别再问了，要怨就怨齐齐命不好，是我不该把齐齐带过来，齐齐年纪小身体最差，你心疼他太过，然然不喜欢他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千万不要怪然然，真的不关然然的事。”
她堵在卧室门口，不让姜望林进去。
只是一个柔弱母亲又能有多少力气，姜望林到底把她推开，走到了床前。
乔然昏沈着被揪起来，浑噩中睁开眼睛，姜望林在说话，他依稀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姜齐在学校上着课，心脏病发被送到医院了，莫晚晚言辞闪烁，说了姜齐被同学排挤的事情。
为什么会被排挤呢？
因为他在散播谣言，说姜时姜齐是私生子，同学知道以后逮着机会就奚落这对兄弟，姜齐本来身体就差，被同学挤兑的受不了，病发了。
以上是莫晚晚的推测。
姜望林一字不差的信了。
乔然擡着下巴辩解：“我没有。”
“狡辩！”
姜望林巴掌随之而来，拍在乔然的右脸上。
莫晚晚抹着眼泪过来劝架，“望林，你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体，然然只是年纪小不懂事，说两句就已经很伤孩子自尊了，你不能再动手了。”
姜望林气的直哼哼，“他伤的还只是自尊，姜齐现在还在医院里生死不明呢！”
他说着薅起乔然的短发，“乔曦就是这么教你的？把你教的撒谎成性。”
“上次就推了你一下，你给我搞离家出走，好，你不肯再叫我，我也没你这样的儿子，你这么念着你妈，你去跟她过吧，以后都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