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指导员，怎么样？够肥吧！”
老五拍了拍猪笼，看着这建设兵团新来的连队指导员比了三根手指出来，“三百斤，最少三百斤！”
“信英同志，这......”刘七斤看着眼前这头大白猪顿时有些目瞪口呆了起来，“这么大的猪......”
“老五，啥时候捣鼓的这推车跟笼子？”曹满拿出烟来给老五跟棒梗递了一根，又把自己的火柴顺便递了过去。这老五出门不带火这个臭毛病，这么多年他也已经默默接受了！
老五这身上随时都带着烟，但是只要出门了，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场合永远都不会带火柴！美曰其名，逼着自己少抽点......
可这烟头接烟头的，也没见他少抽过！
“上周去公社建筑队喊人帮我焊的！”老五把火柴递了回去，“这笼子六十五斤，加上里头的木板总共七十斤整......”
这是一个六十多宽近一米出头的高一米五长，用钢管、贴条焊接起来的笼子，这玩意是老五专门找人焊来装猪的。边上还有一辆低矮的双轮拖车，两个轮子中间那低矮的架子刚刚好放这笼子！
“就为了拉个猪就这么破费呀！”曹满摇了摇头，“拉进去上称吧！”
刘七斤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笼子里这头大白猪，手里的烟拿反了都没注意到就给塞到了嘴里。见老五跟边上的棒梗两人拉着车绕到了厨房后面去了，拿起火柴点燃了烟才反应过来烧到了烟嘴了！
“曹副连长，咱们猪圈里头的猪也能长到这么大么？”刘七斤撕掉了烟头，把烟塞到嘴里重新点燃了才跟着走进了厨房，“这猪看起来得好几百斤呀......”
“估计三百斤足足的！”曹满边走边笑道“咱们那些母猪小了点，不过也能长大三百斤的！队里去年的公猪没了，那头足足三百五十斤呢！只是咱们的猪都是为了下崽子的，等到年底咱们猪圈里头的肉猪长成了，差不多也有个二百五六十斤！”
“天啊......”
刘七斤摇了摇头，感慨道“生平仅见呀，真的一年就能养到二百来斤么？”
“咱们可以，老百姓家里的够呛！现在咱们连队跟公社的面粉厂、榨油厂都有联系，猪饲料都是由他们负责的......老百姓家里只能靠着一些潲水、猪草，偶尔才能喂点细糠！”
曹满见老五跟棒梗两人把猪给拉到了厨房办公室门口，便嚷嚷道“秀杰，秀杰！出来秤猪了......”
“来了！”
“去年年初隔壁村子从咱们这边买了二十三头猪苗，均重是十七八斤！到了去年年底这二十三头卖了十八头大的，好像才三千四百多斤重吧！反正均重不到二百斤，一百七八是有的......”
刘七斤手抖了抖，有些激动地说道“曹副连长，这可是好东西呀！好东西呀......要是咱们全面推广这种白猪，那咱们全国老百姓的吃肉问题就能解决了！”
“我在西南的时候，人家养了一年的黑土猪也就一百斤出头......”
“嗐！”曹满对于刘七斤这种兴奋的情况都已经习惯了，这些年很多附近的兄弟单位慕名过来这边买了猪苗回连队去养着。每个人得知这白猪能长到二三百斤都跟刘七斤这般样子......
“难啊！”曹满摇了摇头，“这白猪还是老五他们前些年从山东那边寻摸过来的，到现在也有六七年了......他们一边养殖一边摸索，其实归根结底还是粮食的问题啊！”
“猪本身就有些难养，这猪跟咱们的土猪不一样！它比咱们本土黑猪容易得病，而且病的种类也多，症状与类型也有很大的不同......咱们本土黑猪在乳猪阶段容易得病。但是长到三四十斤以后，相对就少了！”
“但这玩意不一样，都二百来斤了，说死还死了......棒梗，能不能行呀？用不用帮忙？”
这边的棒梗正跟着老五两人拿着一根粗棍穿过了猪笼，听到曹满的话便笑道“不用上肩没啥问题！”
“来！”老五双手臂勾住粗木棍，朝着边上的曹满道“待会抬起来了帮忙把车给拉开......棒梗，好了没有？你俩站在原地别动，注意脚......”
“好！”
“一、二、起！”
老五猛一用力，这三百来斤的笼子就被三人给抬了起来了。曹满见笼子抬了起来，立马把下面的拖车给抽了出来！老五见棒梗跟食堂仓库的韦秀杰两人抬着一头倒还顶得住，便缓缓迈出了沉甸甸的步子！
绕了个半圆，到了磅秤上面，几人才缓缓放下......
“吭......吭......”
猪被抬起来的时候还没闹，但是一放到磅秤上面就不停地撞击着铁笼子，想要挣扎开笼子的束缚，“没事儿，刘指导员！”
老五见刘七斤怕猪笼倒了忙走过去抓着，“让他再闹一会儿呢，呼......”
韦秀杰松了口气，没理会磅秤上面正在撞击笼子的白猪，这种情况也习以为常了，“五哥，要换点肉票回去还是？”
“肉吧，我要一块肩胛骨，给我挖多点肉......要给我丢块筒骨！”老五从兜里拿出烟来给韦秀杰递了一根，“媳妇早晨上公社去了，说是想吃莲藕！”
“也不知道这个季节有没有！”
“现在哪有那玩意！”曹满摇了摇头，“这莲藕还得十月份天气转凉了才有呢，现在才哪到哪！”
“没么！”老五笑了笑，“那算了，给我挖一大块肩胛骨就行了......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了，最近她那嘴馋得很！”
“啥玩意，敢情你来这北大荒是生娃来的！”曹满听到这话有些目瞪口呆了起来，“你们夫妻俩来到这边还不到十年，不......前后八年整就生了三个，还来呀！”
“现在可是有计划生育的，我劝你悠着点！虽然不是我们连队的人，但谁知道京里现在啥情况......”
边上的韦秀杰跟棒梗都哈哈笑了起来，而刘七斤刚来没几天倒是不知道什么情况，“信英同志，你是京城来的？”
“他俩都是！”韦秀杰说完，见猪没闹了便走到磅秤边上拿起上面的秤砣秤了起来！
“他俩，还有老五的媳妇跟小胖都是京城来的......老五夫妻俩跟小胖三人，当年还是京里邮电大学的高材生呢！”曹满弹了弹烟灰，朝着刘七斤笑道“六六年动员下乡的时候，三人就跑到这边插队来了！”
“大学生插队养猪......呵呵呵！”
“刘指导员，你别听曹副连长瞎说，什么高材生！”老五见刘七斤一副震惊的样子，忙说道“我那会才上大一呢，大一刚毕业......大二课就停了，我们就过来了！这么多年没看过书，脑袋里头那点存货都还给老师了！”
“三百八十五斤半，算你三百八十五吧！等待会杀了，再把笼子秤一下......”
老五听到韦秀杰报秤便点了点头，“你记下就行了，笼子跟推车放你们这儿！晚点我再过来推......”
“秀杰，那肩胛骨就送老五了，算是抵他肉票了！”曹满把烟头丢在地上踩了踩，“还是五角四吧？”
“对！”
棒梗见没啥事儿了，便朝着老五道“那五哥我先回了！”
“成！”老五点了点头，“这车跟笼子待会我过来推回去就行了！”
曹满见棒梗跟几人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出去了，便看着老五道“到办公室坐会？”
“曹副连长，我听说咱们连队装电话了？”老五笑嘻嘻地道，“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回家，电话费你看着算就是了！”
曹满听到这话就乐了起来，“队里早就有电话了，我看你是盯着我那儿的吧！”
“去我办公室自己打吧！”曹满摇了摇头，看着边上的刘七斤道“走，咱们上连长办公室喝茶去......”
“哟，那谢了......”
刘七斤见老五叼着烟就朝着食堂里头跑了进去，便疑惑地看着曹满道“信英同志是插队的知识青年？”
“嗯！”
曹满点了点头，随后带着刘七斤沿着食堂边上朝着连队办公室走去，“六六年第一批响应号召下来的，而且还是夫妻俩一块过来了！这一待就快十年了......”
“这么些年，旧的去新的来，也就他们有数几个旧面孔还一直坚持在这边待着！不过，他们也算是脱离了耕作，近些年主要在村里面养猪......他们几个人，现在也就他还在知青点跟着一块下地！”
“其他人现在都把关系下到村里去了，一心养猪......”
刘七斤一脸疑惑，“夫妻俩一块过来，你是说他们来之前就结婚了？不是说还在大学念书么？”
“嗯！刚过来就找上我要给他们夫妻俩安排个独立的房间呢，那会我刚好负责知青点那边......”
老五并不知道曹满正在跟刘七斤说着他们夫妻俩的事情，此时已经到了曹满的办公桌，坐在他的办公椅子上面拿起了话筒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声音了！
“喂，你好！”
“姐！”
电话里头虽然声音有些变了，但老五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是杨清的声音，自己已经快五年没回京了。上一次回去还是带着温祺回去的，虽然前些年家里人带着孩子过来这边一趟......
但真的想家了！
“你是？”
远在京城的杨清正拿着手里的文件在看着，听到这一声有些陌生音色也有些熟悉的音调的“姐”，便把手里的文件放了下去，“是老五？”
“对，姐！”
老五双眸微微有了些水雾，忙眨了眨眼睛道“我是老五，家里还好吗？”
“好着呢！”杨清也有些激动，虽然每半个月就会互相去信，但这个弟弟已经好些年没回家了，“你现在还在北大荒么，还是？”
“对！”
老五赶忙拿出香烟，用嘴里的烟屁股给续上了，“我们副连长办公室装了电话了，我是在他办公室给你去的电话！往后要是家里有啥事儿，你直接打这个电话让人告我一声就行了！”
“好好好，我待会记一下！”
杨清忙道，“你在北大荒还好么，文英呢？累不累？”
“好着呢！”老五笑道，“文英现在不下地了，整天呆在养猪场那边！小胖夫妻俩还有棒梗跟他那小对象也都在养猪场那边......现在没以前那么累了，养猪跟养鸭子而已！”
“事情少了，但就是离不开人！”
杨清一想到前些年这老五夫妻俩回来的样子，顿时就有些心疼了起来，“那你怎么还跟着下地去呀，不是说主要到那边养猪的么，地里的活儿那么重......”
“姐，放心好了！”老五笑嘻嘻道“我现在可是知青点的头儿，指手画脚的而已！再说了，现在我们连队都用上机械了，最麻烦的收割现在有康拜因呢！”
“运输跟耕田也有拖拉机，这边好多农场都已经快实现全面机械化了！现在下地都是机器为主，人为辅......”
老五第一次跟杨清打电话，一说起这边的事情就说个不停，完全没有了往常那副冷漠的样子。
“哥呢，还好么？”
“昨天下午去唐山了......”杨清笑道，“家里一切都好，孩子们也都好！温乐跟温祺前些天跟姥爷他们回乡下去了，前几天我跟囡囡去看了一下，都晒得黑不溜秋的......”
“黑点好！”老五吐了口烟出来，深吸口气道“姐，给你跟哥添麻烦了！”
“有啥麻烦不麻烦的！”杨清摇了摇头，“你哥估计得去那边待几个月，现在家里有米莉在！还有王叔夫妻俩、于叔夫妻俩帮忙带着，我们也就照顾他们三餐而已！”
“你就放心吧......”
杨清想了想，“刚刚老六也给我来电话了，说是准备托朋友给家里装个电话！到时候想孩子了，就给家里来电话......”
“跟你们连队的领导说说，电话费咱们自己出......”
“嗯！”老五轻轻叹了口气，“老六现在在哪儿，怎么样了？”
杨清听到这话便笑了起来，“还不肯给你去信呀？”
“没呢，今年就来了一封......也只是跟文英说了一些有的没的，连在哪儿都没说！”老五无奈地苦笑道，“虽然知道他就是嘴硬而已，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得劲！”
“嗐，你们那性子都一样拗！”杨清摇了摇头，“昨天刚回广州呢，上个星期董参军回京结婚来了。他还托董参军带了一筐荔枝回来......说着接下来应该得在广州待一段时间了......”
“现在呀，谱子大着呢！得喊他林连长了......”
“呵呵呵，好呀好呀！”老五听到这话就有些兴奋地握了握拳头，可想到自己跟兄弟们的差距却有些无奈，“当官了好呀！咱们家，就我最没出息了......”
杨清听到这话就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什么有出息没出息，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最要紧！老四现在虽然大小算是个官儿了，但是又怎样！”
“还不是该揍就揍，上回要不是因为阿宝......他都得挨你哥的打！”
“嗐，阿宝也正是的......”
“咚咚咚......”
杨清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便喊了声，“进！”
“杨科长，处长找！”
“你跟他说，待会我再过去......”杨清说了一声就没搭理来人那一脸惊愕的样子，继续朝着话筒说道，“要是那边有人看着，地里活儿少了就回家看看，回来歇几天！”
“姐都不知道你现在变成啥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