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工,江工......”
资料员小何慌慌张张地跑到了江海涛的办公室门口,看到里头江海涛跟两个同事正一脸愁容地抽着烟忙出声道,“真有可能要来了,不是开玩笑的,不是开玩笑的.......”
“今儿一早好些去去哪个河边捞鱼,说这鱼儿都翻白了!从上个星期开始就有了......”
小何走进屋里,拉了把椅子坐到江海涛面前,“给食堂买菜的高哥说近些天市场上很多的鱼都是这么来的,原先还以为是天气太热太闷,连这河里的鱼都扛不住了......”
“岂止是鱼!”
坐在边上抽闷烟的施工员老高摇了摇头,“刚刚一个骑自行车去郊外认路的员工回来了,说在城外休息的时候看到有个民兵路过手里抓了一大串的蝙蝠,跟他唠了几句才知道,原来这蝙蝠是在哪个院里抓的!”
“说是大白天的,这蝙蝠满院子飞,这玩意白天哪儿看得到呀!都吊在屋顶睡大觉呢......”
“还有好几个骑自行车出去外头认路的人看到好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的人说看到了好些黄鼠狼大的叼着小的在四处逃窜,当地有人说前些天黄鼠狼跟老鼠待一块仓皇奔窜呢......”
边上的技术员摇了摇头道,“这黄鼠狼竟然能跟老鼠待一块了?还有人反应,说听到有人说哪个公社的棉花地里跑出了好些老鼠,一只只相互咬着尾巴。有人过去打,还有人劝说是要发大水了,这老鼠怕洞被灌了水......”
“还有人说昨天哪个地方,几百只老鼠突然间就全部从哪个地方跑了出来要朝着村里跑去被人打死了好多。也有好些黄鼠狼当着人主人家的面跑进人家里去的......”
听到技术员跟施工员老高的话,小何这额头不知不觉就已经冒出了冷汗来了,“那.......那.......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老高没好气地说道,“看样子真的如那个林厂长说的一样,可能真要地震了!”
“咱们除了在这边待着还能跑去哪儿?晚上动员一下大家,开个会议安抚安抚一下下面的员工吧。这地震来了主要怕的就是房屋倒塌,咱们这边住的是板房,运气只要别那么背的话压不死人......”
“别紧张,别慌!”江总工出声了,昨晚开了会的人大多心里还都是不信的,但随着外面各种各样的消息传到这些人的耳朵里面,大家伙心里都慌了......
“今天主管后勤的老安已经在安排人手做防护的一些事情了,工地四周都是空旷的地方,问题不是很大!至少待在咱们工地里头绝对出不了什么事情!”
江总工抽了根烟,看着已经快燃烧殆尽的烟头便丢到了桌上的烟灰缸里头,“林厂长从bj来以后就一直在私下做着一些准备了,食物、淡水还有各方面的事项昨晚也都已经安排下去了!”
小何忙点了点头,“对对对,林厂长呢?”
“屋里睡大觉呢......”老高摇了摇头,“中午吃完饭开了个短会就让大家伙都去睡,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事情,谁睡得着呀?”
看着屋外那还有些刺眼的阳光,高施工员无奈地摇了摇头“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地震呢,不过也还好咱们工地刚开工!要是楼房在建设或者已经建设好了,那到时候恐怕咱们也得跟着......”
“老江,你说这林厂长是不是故意拖着材料不进来的呀?咱们过来这两星期就一直没啥活儿干,也就前几天才开始挖地基。他还说这工期不要紧......”
“汪汪汪......”
“汪汪......”
屋后传来了一阵狗吠声,高施工员的话就被打断了,紧接着在座几人听到屋后传来呵斥狗的声音就有些脸色不对劲起来。可工地那几条狗还在吠着,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
小何抬头看了看板房的天花板,咽了咽口水发现额头又冒出了不少的冷汗跟汗水掺杂在了一块儿!
慢慢地,狗好像挨打了发出了惨叫声才慢慢停息下去了,而屋后的人又大骂了几声才停下......
“别慌别慌!”江总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应该还不到时候......”
“江工,咱们......咱们......”小何咽了咽口水,看着江海涛道“要不,要不跟林厂长说一声,咱们先回京吧!这要是地震了,虽然咱们都在工地里头......”
“可......可这是地震呀,是地震!”
这话一出来,边上的技术员跟老高都朝着江海涛看了过去,老高出声道“对,老江!为啥明知道可能要发生地震,可林厂长为啥不让大家伙撤走呀......”
“反正现在工地也停了工了!”
江海涛摇了摇头,“林厂长不让走......唉!你们还看不懂么......”
“为啥让本地那两支施工队的人走的时候连自行车都留了下来,那不是为了给大家逃命用的吧!为啥早上七八部车拉着一些年轻的年轻人四处跑,还有好些人骑着自行车跟在后头......”
“搞不懂呀!”技术员叹了口气道,“这从早上折腾到现在都看不懂到底要干啥......”
“江总工,您这边还有什么重要的资料、图纸没有?仪器我们都已经收拾好了!”老安带着一个施工队伍这边的工人出现在了门口,“小何,你们那边有没有?”
“都收拾差不多了!”江海涛看了看屋里的档案柜子便摇了摇头,随后道“小何他们那边的都也已经搬好了,剩下的就没了!”
“你先拿过去......”老安跟着身后的工人说了一声就走进了屋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就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江总工,这外头不对劲的事情可是越来越多了。”
“买菜的小高说外头现在都有好些人觉得这种天气太反常了,而且这什么蜻蜓呀、蝴蝶蝗虫什么的,这种种现象.....”
“安主任!”小何给老安递了根香烟过去,“咱们工地这边的事情反馈到厂里没有?厂里有没有什么安排......”
“厂里?”
老安摇了摇头,接过烟便拿出火柴给点上了,“这边厂子是林厂长全权负责的,厂里到现在除了财务、运输科那边问要不要钱、要不要车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事儿了!”
老高接过小何的烟就皱眉道,“这林厂长看不出有什么能耐呀,这整个工程的建设都让他一个人管着?”
“这林厂长到底想干啥呀,都说可能要地震了,可为啥不安排咱们撤回京城去呢?待在这边也没有开工,跟回去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有他自己的安排!”老安摇了摇头,“你们就放心吧,别看我们厂长年纪不大,做事也不积极。但事情都已经安排下去了就有他的目的......”
江海涛不想继续在这个撤离回京的话题上继续说下去,免得把大家回京的心思都给勾了出来,“我听说,他二十多岁就当了你们厂的厂长了?”
“十几年了!”老安听到这话便笑了起来,“海魂衫那就是我们厂子里头最先做出来的,以前他呀在朝阳制衣厂,那边厂子现在是我们厂子的一个分厂......”
“五八年他只是国棉三厂的一个食堂员工,入职没多久就掌勺了,那会才十七八岁而已。后面不知道怎么就跑到食堂仓库里头当管理员去了,后来跟保卫科的人学会了开车就被成立朝阳制衣厂的周主任调过去帮忙了......”
老安慢慢地说起了在厂里听到关于林信文的一些事儿,“朝阳制衣厂最初成立也就三十几个员工而已,当初而已不知道怎么就成立了这个小厂子。有人说是上面为了给南边受灾的孩子做衣被,现在我们厂长搁内蒙熟人......”
“不知道是什么旗的,反正是蒙人就是了,来过我们厂子好几回了!”
老高出声问道,“受灾?那几年......”
“对,好些孩子北上转移到内蒙去了!”老安点了点头,“这事儿当初就是他带头跑的,听运输科的大树说当年就他会开车,带着他们几个北上的时候就一边教着他们开,然后几趟下来也都会了......”
江海涛也知道这老安是什么出身的人,年纪大了点说话也有点抓不到主次,“朝阳制衣厂我知道,不是说还是前几年跟你们原先的厂子合并的吗?”
“原先朝阳厂是直接挂在政务大院下面的,后面周厂长被调回部里了就是林厂长管着的。海魂衫一出来,厂子就开始壮大起来了,那会有一二百员工了!林厂长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商务局调到佟家皮具厂了......”
老安忙笑道,“就是我们月季的前身,生产处佟主任家里的小厂子,合营以后经营不善准备清算了。林厂长一接手就开始做皮包、衣服,短短一年时间就转亏为盈了......”
“我媳妇当初就是佟家皮具厂的员工,当年林厂长接手的时候还欠着供货商跟员工好几千块钱呢。林厂长就说现在这种情况,上面给的钱不够结清大家的工资,若是愿意继续待着的就先给几块钱,等继续生产有钱了再发下去!”
“可都半年没发过工资了,原先六七十人都四五十个都想着拿钱走人。还有的都已经找到别的工作了,我家里头孩子多,而且都是半大小子,我当年是劝我媳妇拿钱走人的!可她说,这一百来块钱拿了以后倒是能给家里缓个半年,但到时候她这工作没了,这半年以后可就难了......”
“当初跟她一样留下来的,不是成分有点高的就是找不到工作的。那会街道都没什么工作给安排了,这厂子里头不想干了你就得花钱私下找人弄个工作!”
老安想到这事儿就莫名有些心安了起来,有些惭愧地说道“当初因为我媳妇不肯拿钱走人,家里五个孩子就剩下我一个月三十四块钱顶着过日子,实在是难呀!因为这事儿,林厂长接手的那个月我俩没少打架......”
“可你猜怎么着,两个月!也就两个月林厂长就把所有之前合营那会欠下的工钱都结清了,甚至所有人的工资都提了一大截!我那会在三厂也就三十四块钱,我媳妇原先才二十四块。这一提就提到了四十三......因为她手艺好!”
“我还记得那年小年,大包小包往家里拿.......”
技术员笑了起来,“我家后面的邻居,他女儿家里的大姑姐就是你们那厂子的,一年单位发好几份礼物。年底不仅有东西拿,还有红包还有各种奖励,听说一个月工资也就四十多块钱。但年前开什么年会,单单那天就能拿差不多两个月的工资了......”
“少了!”老安笑嘻嘻道,“你随便找一个打听一下,工资最低的三十七块钱的员工,一整年下来要是拿不到六百块钱,那人指定没说真话!而且这单单是钱,还不包括这衣服呀、吃食啥的......”
“清明、端午、中秋、重阳,这四个节日一份礼,就像之前我们端午那天一人十二个大肉粽子,南方人吃的咸味的!还有一斤肉跟一些糕点,等到过段时间中秋了,一人最少两盒十六个月饼......”
小何原先还因为担忧地震的事儿显得有些惊慌的样子,但是听到老安聊起他们厂子里头的待遇瞬间就一扫而空了,“一个月三十七块钱的话,那一年工资就四百四十四块钱而已,还有一百六十是单位奖的?”
“我说的是最少,每个车间下面分好几个小车间,一个小车间里头一年评三个优秀员工,一个大车间评一名劳模!优秀员工十张、劳模三十张大团结!”
小何惊讶地道,“三百块!”
老安笑嘻嘻道,“我媳妇评过一次优秀员工,一百块钱的现金。以前她说就二十,现在厂里有钱了就提到一百块......年底一人一个过年的红包,现在是二十块钱!家里有多少人,厂里给家人一人一个五块钱的贺岁红包......”
“就算是刚出生的孩子都得给!我家那大孙子去年刚出生,厂里还给包了俩呢......”
老高咽了咽口水,“那这样下来,你们相当于给一个员工发了几十块钱下去了,你们家这双份......”
“不是,这红包是厂里给员工家里人的,可得给到家人手里的。可不能打着帮孩子保管的名义去拿......”老安笑道,“我们夫妻俩都在厂里,红包就一份!但是喜事儿还是双份的......”
“这钱不是给员工发的,员工们年底都有一笔大钱!厂里每年会把全年度的营收公布出来,若是效益达到去年年底定制的目标的话,那么拿出两成营收出来,大家均分......”
“啥玩意!”江总工一脸惊讶地道,“你们这样搞,上面肯?这可是......”
“上面,哪个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