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局还是街道？”
老安摇了摇头，“以前我们可是集体企业，也就是这两年为了扩大规模才挂到了市里去的！”
“这个可是六六年就已经写好报告呈交给街道跟商业局盖了章的，人家不认没关系！七二年那会商业局知道这事儿了，那年效益好，每个员工不论职位大小，一人分了差不多将近三百块钱.....”
“啥玩意，三百块！”小何震惊地比了一根手指，“你们这三千多人，那不是得分掉了一百万！”
“哪有，那会才一千多人而已！”老安嘚瑟地说道，“那年我们厂子推出好几个系列的皮包以及开发了京津冀以外的市场，那年效益特别的好！”
“那年分了三十多万吧，上面商业局知道这事儿就不肯了，那年全年下来交给商业局的还不到五万块钱......但是不肯又怎么着，扯当初那份报告是之前哪个什么主任签的不作数！”
“哼哼！”老安接过小何递来的烟便续上了，“那我们也就不搭理他！隔年开年扩招了一百多个员工，他们要我们厂子里头帮忙解决二十个岗位！本来这事儿是去年就说好的，我们直接就跳过去了，从街道里头找了一份贫苦户的资料直接挑了二十个员工进厂！”
“说话不算数，白纸黑字还能不认！口头上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作数了，你说对吧......”
技术员摇了摇头，“可是，人家是你们顶头上司呀......”
“我们头上的国家，可不是城东商业局......”老安不屑地说道，“你们说这些年，城里最大的问题是什么？那就是就业，六六年到现在，我们一家小小的厂子帮忙市里解决了两千多个就业名额......”
“隔年商业局想找事儿，我们苏主任倒是三天两头被喊去开会，做思想工作！可又能怎样，账面上没钱，你想怎么着......买车、买材料买设备，扩大生产、扩大招工......”
“这些都是你们林厂长干的？”
听到江总工的话，老安便笑着点了点头，“苏书记负责在前头挨骂，林厂长负责在后面花钱......也就是那年开始，我们厂子也开始大步朝着外地开拓市场！”
“这么胡闹，他......”老高摇了摇头，“那商业局就没上市里找你们麻烦？”
“集体企业，市里找什么麻烦？十几年了，商业局给过我们什么好处？”老安撇了撇嘴，“倒是扶持了一家跟我们同类型的小厂子，想跟我们打擂台呢！我们做什么人家就做什么，价格还比我们便宜呢......”
“但人家就认我们厂子的，为啥呀？因为以前出现过这事儿，那会做海魂衫系列之前跟风做的也不少！好些不找我们拿货了，后面海魂衫系列一出来别人想跟我们拿货我们也不给......让他们自己上商业局拿货去！”
江总工看着一脸嘚瑟的老安道，“等会，商业局没给你们下过生产订单？”
“下过，怎么没下过！”老安笑嘻嘻道，“别的厂子的生产任务全部都是商业局规划司给下达下来的，但是我们可不是......包括给我们拿货的商场、供销社全部都跳过了商业局！”
“包括外地也一样，虽然我也不理解当初林厂长为什么这么安排！但我们厂子这么些年，即便是六九、七零前后那几年也没有找过商业局让他们给我下达什么生产任务.......”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商业局是个什么样子的存在，手里握着各种各样的物资分配、调动的权柄！
不论是生产各种商品的厂子还是售卖商品的商场、供销社等等，全部都是人家的下级单位。厂子的生产任务是人家下达的，商场售卖的商品全部是人家调配的......
部属的厂子不需要受商业局统领，但是很多事情都需要商业局配合的。
当听到老安讲述着月季厂的经营模式以后，大家也都惊呆了。因为人家名义上受商业局管理，但是却压根不需要依靠商业局而生存......
“现在虽然是市里管了，但是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
“哥，问过了......”
老安听到外头钟会的声音便站了起来，随即就听到了钟会嚷嚷道“说是跟电焊差不多，蓝里透白有红有紫......但是却没有电焊那么赤眼。白天看不出来，晚上的话就是感觉天就像是亮了起来那样......”
“嗯......晚上再说吧......”
老安听到林信文有些慵懒的声音便转身出去，见他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站在会议室门口便出声问道“厂长，怎么了？”
“没事儿......老安，几点了？”
“快五点了！”
林信文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后便轻声道“老安，太阳还没下去呢......等待会凉快些了让他们把所有车都加满油，检查检查！”
“好嘞......”
林信文从会议室里头拿了把椅子出来，坐在了会议室门口，“小鬼，业务科的人全部有多少？”
“包括我跟波哥，九个人！”钟会走到林信文边上就蹲在了墙角边上靠着，“江总工，高工......你们没去休息呀？”
“这大热天的睡不着，晚上到外头凉快......老安早上让人买了好多蚊香过来呢！”江总工带了两人走到了会议室门口，给林信文递了根烟后便轻声道，“今天征兆越来越明显了，我怕是跑不掉了......”
“接着吧！”林信文摇了摇头，“这事儿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原因都在上头......”
“市里？”
林信文摸了摸口袋发现没带烟也没带火便伸手朝着钟会示意了一下，“问题不在这儿，在京里......呼！江工，我的想法是咱们既然在这儿，那咱们总该做点什么......”
“但却不能做太过，谁也不知道到底啥时候来。而市里、区里现在手脚却都被束缚住了......”
林信文一脸平淡地把早上从区里得知的消息以及川北那边的情况大致跟几人给讲了，“咱们别管市里跟区里，可能也都有不少人持相反的态度呢！”
“但随着这些异常的情况增多以及越来越靠近，我怕的等不到结论出来的那时候了......”
早上跟杨清的那通电话里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错了还是错过了什么，连家里的老猫糖鱼这几天都有些反常了。猫的寿命普遍在十五年之内，可家里那只老五小时候用水果糖跟鱼换回来的老黑猫今年都十七岁了！
家里伙食好些，养的肥肥胖胖的加上近些年岁数也大了，整天待在前院陪着孩子们玩儿也不爱动弹了......
“可咱们也做不了什么呀！”
江总工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还是得政府出面才行，现在连区里都没法子，咱们......”
林信文吐了口烟出来，“我刚刚让小鬼去打听了，有种光叫做地光！去年海城地震的时候就出现了，小鬼说像是咱们电焊时发出来的光，不刺眼......”
“颜色差不多，但是也有形状怪异的！”钟会蹲在边上看着江总工道，“我上监测点那边问了检测员的，他们对于这方面有一些研究！说是，大部分情况下出现在震前或者震后，反正这玩意出现很大的可能就会地震......”
“有时候出现了也不会，说是这是地里干嘛来着......反正意思就是出现了就得多注意就是了！白里发蓝，红......挺漂亮的，不过白天咱们看不清，一般都是晚上才有的！”
“地光......”这个陌生的名词，江海涛几人都有些惊讶了起来！
“他们都说，若是这玩意出现了很大可能就要来临了......”小鬼看着江海涛点了点头，“可能下一刻也可能十几秒钟，好像也有不来的......”
林信文弹了弹烟灰，看着烟灰缓缓落下便轻声道，“白天就算有，咱们肉眼也看不到！若是晚上的话，出现了这玩意咱们就得立马跑到空旷的地方......”
“晚上再说吧，晚上再说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热的天气睡不沉，醒来有一些茫然，还是因为最近事儿太多让人的精神很疲惫。林信文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混乱，对于这样的局面越是琢磨就越是不知道从哪儿入手，越不知道该怎么办......
“嗐......”
“林......林厂长！”高施工员看着林信文，“昨晚我们大多数都不太信，但今儿一起来各种各样的预兆......这已经有些明显了，咱们离京也不远......为什么.......”
江海涛看着边上的高工微微皱下了眉头，还没等他出声便听到林信文轻笑道“若是想回京的话，也可以......”
“要不这样，你们去问问看谁想要回去的！我先安排人去车站跟他们沟通一下，让他们出一些车拉你们回吧......至于这工地里头的车就甭想了......”
钟会看着边上的林信文有些茫然道，“厂长......”
“林厂长......”
林信文缓缓站了起来，看着江海涛轻声道，“你们自己去组织一下吧，车站那边找老安或者谁过去沟通一下！”说完这话，也没有继续理会他们什么，林信文便缓缓地朝着项目部外头走去......
看着东北角不远处十几个工人正在搭建着临时板房，林信文拿着烟慢悠悠地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这地方来了两星期了，也不知道自己逛了多少圈了。之前是一片荒芜，随后就是一块平整好的空地，现在则是四处都堆放着一个个小小的土包，边上有些被挖出来准备打地基的深沟、深坑......
额头的汗水慢慢渗出，却如犹如闲庭漫步那般缓缓地走着，努力地想要把自己的大脑排空，但很明显却始终做不到！
反而不由自主地莫名有些心灰意冷了起来，有的事情根本不是单凭个人或者某个团体就能扭转的。就如同明年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这些其实都在前年就已经开始铺垫好了.......
他们只不过在等一个契机罢了，这个契机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而有的事情，其实都是自己想当然了。原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场灾难而已，既然是灾难那么预防、躲避、示警不就行了。可事情却不是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就好像，一列火车停到了岔口上面，而自己却不自量力地想要去推动它......
“嘶啦......”
火柴燃烧的声音有些刺耳，因为四周很安静，鸟叫虫鸣之声几乎都没有！
林信文停下来点上一支烟，看着刚刚顺手拿走钟会的那盒火柴便深深叹了口气......
十八年了！
太阳西斜，湛蓝色的天空看起来万里无云但却总让人感觉有些怪异。若是没有亲临其境，无法用言语去表达与描述！就好像前些天停课一般，任何人的第一感觉都是错的......
不论是自己那个来自四十多年后的灵魂的认知亦或者是思想，还是亲身从五七年开始生活了十几年的思维与认知，都认为是错的！
但，确实是对的！
百废待兴，什么最重要呢？
那就是肚子......
肚子饱了，你才能去想其他！
什么断层、什么后继，那都是假的......
“呼......”
林信文吐出一口烟雾慢慢沿着工地周边缓缓走着，回想着那个本科多如狗、研究生遍地走的年代，那时的本科生相当于今天的初中生吧。估计也差不多，除了某些对推动社会发展无用的知识比现如今的初中生多一些......
其实可能还比不过现如今的初中生有用！
现在的初中生能当上大队的会计、记分员，将来的本科生也可以。但现在的初中生他能种田他能养猪，他能给社会创造价值！而几十年后的本科生会什么呢？
可能很多人连顿饭都做不好，除了之乎者也还会什么......
自己同样如此，自己念了那么多年的书，自己毕业以后回家当着煮夫，除了伺候家人之外能创造出什么对社会有用的价值来么？
不能！
可能某些自命不凡的人会说，那比不过外面的人呀，落后就如何如何......
但，怎么就落后了？
地位一步步在提升，连现在的巨无霸老大哥都只敢动动嘴在边境陈兵百万摆摆架子，他敢如何呢？
噢，某些行业落后别人了.......
这话又是谁说的？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拉开距离的时代呢？
反正现在绝对不会！
齐头并进，任何行业全部都在一步步稳步向上。什么东西有搞头，什么东西必须搞，这些东西大多在十几年前就定下调子了！
“呼......”
林信文深深抽了口烟，看着手里长长的烟灰却不舍得敲了......
现在的牡丹，味道跟以后的不一样。没有那么香醇，但味道却更加的纯粹，因为它没有添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它只是香烟而已，用较好的烟丝去烤制而成......
而以后一些抽起来更加香醇的烟，是烟丝好呢？
还是它加了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