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姐，你俩先回吧！”
于囡看了眼手表，便打开了皮包从里头拿出车钥匙，“小鬼，你跟娜姐一块先回吧！”
“姐，没事儿！”
“赶紧......”手术室的门开了，于囡顾不上把钥匙递给钟会便站了起来，“医生，怎么样了？”
“你们是里面病人的家属？”
于囡忙点头道，“对对对，他是我大哥！”
“别担心，手术还在进行当中......目前很顺利！”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完这话没有什么表示就走了，于囡还想跟过去再问问的，可想了想还是没有迈出脚步，“唉，这都两个多小时了......”
“别急！”
童娜重新坐回了椅子，看着又重新关上的手术室便轻声道，“估计也快了！人家大夫说很顺利呢......”
“嗯！”
于囡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车钥匙就朝着小鬼走了过去，“你们先回去吧，你今天累了一天......”
“姐，不累......”
“拿着拿着！”
于囡把钥匙塞了过去，“你看看你现在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鞋子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先回家洗个澡，然后好好歇歇......等明天睡好了，再上这边看看就是了！”
“还不知道你家里人担心成什么样子呢......”
“大夫！”
于囡听到童娜的话忙朝着身后看去，只见刚刚离去的那个医生又带了两个医生过来，还有一个边走边穿着白大褂呢。于囡心下一咯噔忙走到了过道中间，“大夫！”
“你们别急，真没事儿！”带头的那个医生拉下了口罩，看着于囡摇了摇头“伤口在左侧的肩胛骨下边，刚好插到了第六根肋骨，那位置比较刁钻了一些！你们先进去......”
“伤口现在已经割开了，但是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一下头骨断开位置情况！只是骨头断了而已，并不会危及到生命的......至于发烧的情况，现在提问也得到了控制了！”
“请你们家属别担心，我先进去了！”
“那麻烦你们了......”童娜站在边上目送着医生进了手术室，见于囡眉头紧锁便轻声说道“医生说没事儿，别担心！”
于囡摇了摇头，眼眶又重新红了起来了，走到边上的椅子坐下后便深吸了一口气，“活着就好，能活着就好！”
“怎么？”
童娜有些疑惑，“囡囡，怎么了？有哪儿不对么？”
于囡深吸一口气，“咱们肩胛骨上面的第二根肋骨、下面差不多是第七根，第六根那就是在肩胛骨下面......那钉子是不是斜着插进去的？”
小鬼见于囡朝着自己看了过来，忙使劲回忆着那伤口的情况，“好......好像是！”
“怎么？”
童娜这才想起于囡打小就是练家子，虽然在厂里工作这么些年都没见过她露两手，但是却知道他们这些练过武术的对身体的筋骨脉络都比常人熟悉很多！
于囡摇了摇头，“说不好......”
“什么说不好？”
“希望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童娜听到这话就想起了当年林信文胳膊上那个伤口，也想起了他那只左手无法向上伸直，“不会的，不会的，三院这边的骨科以及神经科都是顶好的......”
于囡点了点头，听到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便看了过去，“苏......姐！”
苏千里跟杨清并排从楼下走了上来，身后跟着老五跟小雅等人，于囡看到杨清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五......五哥！”
“没事儿，哭什么！”
杨清走到于囡边上伸手擦了擦掉下来的眼泪，“没事儿，没事儿......”
纵是武力胜于一般的男子，但是女人与男人还是有所不同的。家里虽然那么多人，而且都是恰逢壮年，但是此时家里却没有一个男人在家！家里大小的事务，即便是一件小事也需要她去担起来......
家庭的重担，稚嫩的肩膀没有体会过，即便是很轻的一副小担子，它也是沉甸甸会让人心生忧虑！
“囡囡，医生怎么说？”
于囡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着一脸疲惫的老五哽咽道“医生说没事，别担心......但是，那钉子插到肩胛骨下面去了！”
“肩胛骨？”
老五点了点头，“没事儿，骨头断了能接上！”
“苏书记，你们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杨清倒没有过多的担忧，看着苏千里轻声说道“这边有我们在就行了，今晚幸亏有你们在，也不好再麻烦你们了......”
苏千里见杨清虽然一脸轻松的样子，但是说话有了一些疲惫与思绪的混乱了，便走到她边上轻轻拉着她的手说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放心吧！既然医生说没事儿，你们也不用太过于担忧......”
“嗯，谢谢你们了！”
于囡转头朝着钟会轻声道，“小鬼，你们先回去吧！”
“姐！我等会再回去吧，我不累......”
见杨清跟老五他们几人看着钟会，小雅便介绍道“钟会，外号叫小鬼......去年跟我们去过驻马店，也上我们家好几次！”
“小鬼跟哥去了唐山，今天也是他们送回来的......”于囡说完看着童娜几人，“书记，要不我送你们回去吧！”
“囡姐，我来吧！”
小雅见鹿鸣出声了，便撇了撇嘴“我送书记他们回去吧，我会开车......鹿鸣还不熟悉！”
童娜伸手摸了摸小雅的头发，“成，那姐先谢谢你了，外头正下大雨呢......你们家的女人呀，个个都巾帼不让须眉！”
小雅接过老五递来的钥匙就朝着童娜抱拳，“过奖了过奖了！”
“哈哈哈......”
打了个岔，气氛瞬间就不一样了。
等到小雅送苏千里几人下去以后，老五就给小鬼丢了根烟过去，“没沮丧个脸，没事儿！他就一破干部，难不成你还有心里负担不成？”
小鬼忙摇了摇头，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牡丹，“不是......我！都是我们不好......”
“小鬼！”
杨清坐到了边上的椅子，随后指着对面椅子跟他说道“别说这样的话，坐下！”
“不用，我站着......”
“废啥话，大老爷们！难不成因为他，还要死要活的......”老五摇了摇头就拉着小鬼坐了下去，“别有什么心理负担，难不成他好了以后还会把你们开除了还是咋滴？”
“小鬼！”
杨清抬头朝着手术室看了一眼，又挪开视线看向被老五拉着坐下的小鬼，“我听说你们厂长原先就知道了唐山会震，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儿有没有跟你们说？”
“有！”
小鬼刚划了根火柴，还没伸到嘴边燃起香烟听到杨清问话便把火柴也摇熄了，“前一天，地震是二十八号凌晨，就是二十七号那晚上过了十二点......”
“知道！”边上的老五把自己的烟递了过去，见小鬼躲了躲便说道“大老爷们，畏畏缩缩干啥！我哥就这么教你们的呀？”
“没......没有！”
小鬼不知道为何表现得有些怕人，于囡看着他问道“到底发生了啥事儿，你平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咳......”
小鬼被烟给呛了一下，“没，没有！”
“厂长前一天让我跟波哥陪他上秦皇岛去，走到路上就跟我们说起了这事儿！”小鬼忙接过刚刚的话题继续说了起来，“他说他在京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好像是听国震局那边的人说的......”
老五揉了揉眼睛，“那你俩还傻乎乎的跟他在那儿？”
“厂长问了我俩的意见了！”小鬼抽了口烟后，继续说道“我觉得他当初也是不知道该不该去，而且也怀疑这地震到底是真的会来还是假的。去了工地前后个把星期都不让人干活，他在等......”
“俊哥跟杰哥被他叫回去了，然后让我跟波哥还有少华过去......少华没去，刚开始我们还纳闷呢！少华他媳妇有了，但是他人还在沈阳，唐山不是离京里更近么，可厂长不让他去......”
“那天去秦皇岛的路上他才说起这事儿，说是......说是我俩去年跟他去过驻马店，看过死人！要是真的地震了，我俩会比杰哥跟俊哥好一些......还说......”
杨清点了点头，“说什么！”
“说我们这些人，原先他是准备拉过去送死的......他这是开玩笑的！”小鬼强笑着摆了摆手，“整个唐山都没了，我们工地也就没了三个，包括厂长也就伤了三个！”
于囡听到这话便看着小鬼道，“这话可不敢上外头乱说，人言可畏！”
“为什么不能说！”
杨清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术室的方向，“他想死就让他自己去死，拉上别人干啥！”
“姐......”
“瞒着我，什么都瞒着我！”
小鬼看着杨清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现在却很明显能感觉到她不仅有愤怒还有很多难以言明的情绪，“姐，哥......他带我们救了很多人，我们就死了三个！救的可不是三十个三百个那么简单......”
小鬼咽了咽口水，“那天晚上好像你给他打电话了，好像你们还有谁跟他打电话！完事他就安排我们上外头喊大家起来，要小心地震......”
“这玩意说的准么？”
老五摇了摇头，“大半夜的就不怕跟人引起冲突呀？”
“有，好些人挨了打！我们还被人追着打......”小鬼叹了口气，“直到地震前，不......那个光，地光！那个地光出现之前，我们还一直劝大家出来外头躲躲，那些天太反常了！”
“狗呀，老鼠呀、黄鼠狼呀，听说那天还有什么蝙蝠啥的都出来乱跑......我们工地里头有口井，突然就干凅了突然又满了！但是很多人不信，他带着我们去劝......”
“等到地震以后，他受伤了！但是还带着我们一直在救人，直到那天傍晚，大家都精疲力尽了......本想着吃点东西就回去工地休息了，刚好碰上一个大妈从城外赶到城里找她女儿女婿！她女婿还没死，还会求救......”
“等我们去救的时候就咽气了，但是他还有个女儿，抱养的......夫妻俩守着那个孩子，差点就被她女婿给压窒息了，还好救回来了......”
小鬼说完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杨清道“姐，没人怨厂长！只会怨我们没看好他......没帮他......”
“不关你们的事儿......”
杨清说完老五便伸手拍了拍小鬼的肩膀，“多大了？”
“二十二！”
“挺好！”老五笑了笑，“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这是意外！”
“嗯！”
“这里我们看着就行！”于囡看着小鬼轻声道，“你先回去吧，从早上折腾到现在......就算年轻，身体也扛不住！”
“没事儿！”
小鬼忙摇了摇头，见杨清跟老五也出声劝了便低着头想了想，“姐......我......我有话跟你说！”
杨清点了点头，见小鬼朝着楼梯口那边走去便站了起来跟了过去......
“医生怎么说？”
老五没在意小鬼喊杨清过去是什么事儿，而是看着于囡轻声问道“有没有危险？”
于囡深吸一口气，“医生说没有......可，位置不对！是一根牛角钉，乡下人家修房子那房梁上面的钉子......”
“我认识！”老五吐了口烟出来，眉头紧锁地看着于囡，“扎进去了？”
“肩胛骨侧面进去的，一头扎进去了......扎进去倒没事，但是却好死不死往肋骨扎进去，而且还扎断了......”于囡摇了摇头，“若是钉子不生锈还好，就怕生锈！”
“第六根肋骨正好肩胛骨下面，这地方若是要清理伤口问题不大。可骨头......手臂无论往哪个方向动，都需要这块骨头配合！”
“医生说没事儿，但人家是从生命以及行为方面而言的，我练过武也跟我也学过一点正骨的皮毛......我感觉不太妙！”
老五闭上眼睛抿了抿嘴，“就算是医好了，也有后遗症？”
“我觉得应该有......”
“呵！”老五把脚伸直随后抬头看了看走廊上面的天花板，“本来他那手就有问题，这下是废了么？”
“五哥......”于囡朝着楼梯口那边看了过去，见杨清正静静地听着小鬼不知道说着什么，便扭头朝着老五轻声问道“小鬼说大哥身上都是伤，你们知道么？”
“嗯！”
“怎么会......”于囡睁大眼睛，“小鬼说有些像是野兽抓的，还有枪伤......”
“有！”
老五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牡丹，“要不，我能服他？他打小就是个愣的，咱爸是开大车的，咱们是个纺织工，家里哪会缺钱缺吃的，都是看他那病看穷的......等妈没了以后，他那病就好了......”
“这病是好了，可身上那草药味、药酒味我读初中那几年就没断过！”
五老见鹿鸣跟于囡都一副震惊的样子，反倒是笑了起来，“等他身子好利索了，让他脱了衣服让你们瞅瞅......丑就丑嘛，可他就是不敢把这些露出来给人看！”
“要是老六呀，哼......巴不得整天跟人炫耀这疤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