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也统计不清到底有多少，但是绝对不会低于十五！”
门房里头，李文俊一脸沉重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林信文，“安叔让刑叔往各区委、县委跑了一趟，也去探探人家的口风！他们的意思是绝对不低于二十......”
“哟，文俊来了！”
“老六，你怎么也回来了？”李文俊见老六进屋来了便站了起来，看着老六露出了微笑，“啥时候回来的？”
“你去唐山那时候，搁了两天就到了！”杨清坐在林信文身边，见是老六回来了便继续泡起了茶来！
“爸，你没事儿吧！”
“你咋回来了？”
“温平！”杨清见跟在老六身后进屋的温平还有温夏就皱起了眉头来，“六儿，你带他回来干啥？”
老六接过李文俊递来的烟，一把拉过椅子坐在了茶几边上没好气地说道“他知道他爹受伤了，但是连伤到哪儿都不知道，住没住院都不清楚！有你们这么当父母的？”
“呵！”林信文笑了笑，“没啥事儿，大惊小怪的！”
儿子虚岁也不过才十二而已，虽说不让他知情有点过份但总归还是考虑到家里没有大人在，回来了没什么作用反倒还需要费点功夫去照顾他！
“伤哪儿了，鸣叔只跟我说你受伤了，说你没什么事儿......”
杨清也就半个月没见孩子，看起来更加黑了，但是却开始懂事了便暖心一笑。“就断了根骨头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放心......”
“大伯，你病了？”
“病啥病，是伤了！臭小子......”老六见儿子跟着温平凑了过来就揉了揉他的脑袋，“老五搁乡下安排建房子的事儿，过两天我再去接他们回来！到时候再把这几个小的给送过去......姥爷说，等快开学了再一块回来！”
“也好！”林信文看着温平笑了笑，“一点小伤而已，去......帮你三婶带弟弟玩儿去！”
“噢，那你......那好好养伤......”
“哈哈哈！”听到这话在座的人除了林信文都笑了起来，杨清看着一脸郁闷的林信文笑的合不拢嘴，“哎哟，哈哈哈......父慈子孝......哈哈哈......”
“没点正经！”林信文无奈地看了一眼杨清，自打孩子出生以后就一直扮演着一个严父的角色，但因为杨清时不时还主动客串一下严母。林信文偶尔还得转换一下慈父的形象，但父子之间始终亲昵不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代特色，还是父子之间血脉里面有什么相斥的基因存在。现如今，直到二十一世纪来临之前，几乎就没有哪家的儿子会在言语上面对父母表示关心！有的等到父母年老，自己也即将步入晚年倒会如同“开窍”一般，在言语上、肢体上去表达自己的亲昵、亲热与关心......
但大多数的男人不会，不仅仅是对父母，对儿女也一样！
明明心里面惦记地很，但是始终张不开那个嘴。只能用别的言语或者做一些事情去表达......
但到了女儿身上，大多数人就不会了！
“谁教的呀？”
老六看着温平乐道，“我可没这么教你噢，可别让你爸妈误会是我怂恿你的......”
“没......没有！”
“你六婶今天还得上班，你三婶还得带温绥跟温冬，跟夏夏去帮忙带带......”林信文说完见温平应了一声就出去了，便摇了摇头道“也算是长大了，只是我反倒有点不太适应......”
“这叫父子情深！”
林信文没搭理老六，拿起桌上的烟塞到了嘴里，“数据可靠么？”老六不明所以，见身边的李文俊听到这话就换了副沉重的神情便疑惑地看了过去！
“差不离，安叔说他们没有透露出来......只能找一些相熟的人去打听！”李文俊叹了口气，“哥，我觉得......没必要去纠结到底多少，反正这个数字已经......哎！”
林信文没出声，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想法，伸手摸着嘴里的香烟。见老六把他手里的烟点燃了后递了过来，看了老六一眼后便接过来慢慢地点上了自己嘴上的.....
杨清拿起桌上水壶轻轻地冲着茶叶，“都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能救的也救了，救不了的......”
“现在全城都在消毒......”
林信文把烟递还给了老六，听到李文俊这话便点了点头没有吱声......
老六则是看着李文俊问道，“没了十五万？估计二十万以上？”
“恩！”
李文俊点了点头，抽了口烟后有些无奈地说道“上面也有人下命令去清点损失了，下面也在开始统计了！但这个过程应该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只是内部可能以户籍去统计过......”
“现在传出来的都是损失较少的，我听小鬼说你们上次去的那个什么县......”李文俊朝着林信文看了一眼，“零伤亡！但是人家那位置偏远了点，也不在震中......”
“都百来公里了......”林信文不想继续去探究青龙的事儿，不合逻辑的地方可能是因为某些记忆偏差的错误，也可能也是别有用心。但是这关自己什么事儿呢？
从去年从驻马店回来就一直在思考这事儿，准备这事儿。最后又豁出面子去找人，去劝诫，还不惜直接用领导的的权力让当地的建筑工人回家，勒令厂里几十个年轻人去散播......
费心费力这么长时间，自己的内心也备受煎熬！
可完事，有人跟你说的损失数字比你知道的还有可能更多......
那自己这一年来干了什么？
白白搭了五条人命、一根肋骨，还整的全家甚至厂里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电车难题，自己选择压死一个想着救十个！这是昧着良心的选择，但最终好像这十个人没救下来，而另外一个人则是被自己给压死了！
“小鬼呢？”
杨清见林信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老六跟李文俊也没出声，过了好一会儿听到林信文这话，李文俊才出声道“还在丰南！厂里现在还没下好决定是否建造孤儿院......”
“还没决定好？”
李文俊见林信文皱着眉头一副不悦的样子便轻声道，“工地现在就像是伤兵营，搭建了很多临时板房供伤者居住，还收拢了好多的孤儿......”
“每日的开支不是一个小数目，厂里......”
“三千多人养不起一二百个孩子？供给不了几百个人的口粮？”林信文突然就变得有些暴躁了起来，“那要这厂子干嘛？单单为了解决咱们城里人的就业问题？单单为了自己能过上好日子？”
“这份社会责任，三千多人的厂子担不起？你待会去一趟厂里，你帮我问问苏千里......你帮我问问她！”
“别急！”
“我能不急......噢，我是厂长，人家是书记！城里这厂子的初衷是什么，还有人记得没有......为了成绩，为了账面上的东西......”
“哥，别这么弄！”老六打断了林信文的话，“别上头！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们厂子里头到底咋回事儿......但是这事儿不仅仅是你们厂里出资就能办的事儿......”
“这个倒没什么问题，我们厂从第二天就开始源源不断运输物资过去了！衣物、粮食跟药物......”李文俊看着老六叹了口气，“辅助当地政府救灾，这个事儿那边的人都做的很好！当地也赞成我们厂办一家孤儿院，甚至是医院......”
“虽说月季的名头不算太大，但是在这京城附近够用了！大家也都信得过，这次我们主动帮忙救灾，群众们也都对我们有很大的评价。只有到过唐山的人，才对这些建议没有任何的异议，但是厂子是大家的......需要大家点头！”
“家里还有多少钱？”
杨清见林信文阴着脸问着自己，便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了！
“三千！”
见杨清站了起来朝着卧室里面走去，林信文看着李文俊道，“回去让厂办组织一个捐赠......算了......你帮我问问苏千里，能不能成立一个基金会！”
“若有天灾，厂里第一时间组织人手参与救灾行动。采购、运输物资......”
“哥，你们现在......”老六看着林信文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有人在救援了，你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吧！”
“救援是救援，还得重建......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需要大家携手去完成，去渡过一个漫长的过程！”林信文见杨清拿着一个盒子出来了，便看着李文俊道“跟厂里说，这钱是我捐的！”
“有能力的，有心的......能捐点就捐点，不捐也没事儿！我做不到坐视不管，我要把全厂的人架在火上烤......妈的，我就要道德绑架......”
“厂里对谁苛刻过了，厂里对大家多好多好，厂里的成绩多好多好，厂里对外的名声多好多好......可我他妈，不记得咱们厂里的任何一条规章制度写着月季的人比别人高一等，没写不在月季厂里任职的人遭遇什么不公，就能理所当然地坐视不管......”
“三千，文俊你点一点！”杨清没搭理林信文的胡话，打开铁盒子从里头拿出一沓又一沓的钞票，“一捆五百，你点一下......”
李文俊看着杨清点了点头，“哥，我知道了！”
“我捐钱了，这钱是帮助赈灾的，是为了救助那边的伤员、孤儿的......能不能帮，让他们看着办！”林信文没好气地说道，“再一个，对外说我回乡下了......”
“我倒要看看，这厂子是不是还是那个厂子......我能带起来，难不成我还没能力弄死它不成！”
“草他娘的，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老六听到林信文这话就有些不客气地说道，“老大，厂子是大家的！你们领导也得顾忌到全厂员工......”
“老六，我们厂不一样！”李文俊点到一半就停下来了，看着老六道“我们厂子以前从来不需要通过商业局，我们是跳过去的！以集体的名义跟各单位合作，商场、供销社它们受商业局管理，但是他们有权力采购计划外的一些物资......”
“虽然去年开始我们归市里管了，但是我们依旧是绕开了商业局的！名义上是县级单位，但是本质上还是集体企业......厂里的一切盈余，我们有自主权！”
“往年都是拿出相当大的一部分当成分红用不同的方式去分给员工们，或者增设生产线、扩大生产规模！而若是增加对那边的援助，而且是长时间的援助......”
“大家的收入就少了，反对的不仅仅是厂里面大大小小的领导，而是三千多号员工......”
老六听到这话就点了点头，想了想便朝着林信文笑了笑......
“站在个人的立场上，这么想没问题！但是，对社会来说不公平......”杨清伸手拍了拍林信文的手，“人是自私的，这点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因为这点事儿生气，没必要......”
“咱们求个心安，有些事情......个人的意愿是无法左右的！”
老六把烟头给掐了，看着林信文笑道“老大，你这是要做恶人呀？仗势欺人还是携大势驱以......”
“呸，他们不配！”
林信文大腿挨了杨清拍了一下，不耐烦地说道“哼，大不了我再另立一个山头就是了，不就再熬几年而已么！一个朝阳没了，我能办一个月季，月季没了......”
“我就没办法了么？”
“收拾收拾，咱们回村里养病去......”林信文拍了拍杨清的胳膊，“工作辞了，等我这伤好了！咱们夫妻俩携手，我就不信了......”
杨清听到这话就乐了起来，“谁跟你携手了，中午单位给我来电了！明天早上单位来人......”
“处置你？”
“都说不跟你携手了，还处置我？”杨清轻笑道，“估计有批评的意思，但是大意是让我回去上班......还有可能给我提一提！”
老六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地矮下身子抱着杨清的大腿，“不是，你旷工去玩儿！人家还得给你升官......天呀，我的姐！你怎么敢的......我请了半个月的假，领导不批我还得拍桌子豁出去......”
“姐，教教我！你这武功，弟弟我得学......”
“去去去！”杨清拍了拍老六的肩膀，“我也不清楚，不过电话里头是这个意思......要么单位出了什么事儿，要么就是我们领导出了什么事儿！”
“再看吧，若是我们处长不调走，休想我回去！”
老六比了比大拇指，看着已经点好钞票的李文俊挑了挑下巴，“瞧见没有，我姐就这么霸气......没事多上门磕磕头烧烧香，哪天能学个一招半式的，咱们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姐，刚好！”李文俊笑了笑，“哥，那我现在就回厂里说一声！”
“别，明天早上再说！明天我回乡下待着去，别到时候上门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