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呃......呜！嗝呃......哼......呜......”
“大声点，听不见......”
王平跟着于大彪两个小老头背着手正迈出门楼子便听到了倒座房那边传来了于囡的吼声，王平看着于大彪乐道“囡囡这是咋了？哎哟......小夏，咋哭了？”
“呜.......姥爷......”
“姥爷，没看到王爷爷么！”
王平歪了歪身子这才看到了倒座房门边的于囡，“囡囡，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呜呃......王......王爷爷，呜......”
于囡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鸡毛掸子，见王平跟自己老父亲进了圆拱门便摇了摇头，“这臭小子都反了天了都......”
“嘶！”王平看到站在门边抽泣的温夏那小腿上挨了鸡毛掸子的红青二色的痕迹便蹲了下去，“怎么打成这样，你......嗐哟，囡囡呀......你也没点轻重......都淤青了都！”
“没事儿，我留着手呢！”于囡见温夏好像找到主心骨了要张嘴便瞪了过去，“咋，还真要反了是不是？”
“嗐，这才多大呀？”于大彪伸手擦了擦温夏的眼泪，“小孩子嘛，怎么能这么打！”
“于叔、王叔......进屋喝茶！”小雅听到外头的声音便抱着林婧走了出来，“这小子骂沧州那边来的亲戚说是乡下来的穷亲戚，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挨了六哥的骂还不服气呢！”
“人宗敏是农村来的怎么着了，咱们家谁还不是从农村出来的！要不是你太姥爷现在进城了，不然就得把你丢到乡下去待着......”
于大彪听到小雅这话就朝着温夏皱着眉头看了过去，“你姑姑说的是真的？”
“你这孩子......”于大彪见他没说话便摇了摇头拍了拍王平的肩膀便迈开步子朝着屋里走了进去，“该打，该揍......婧婧，咱们可不能学你这不肖的哥哥......哟哟，来！姥爷抱抱......”
王平见于大彪抱着外孙女进屋去了便直起了身子，看着温夏道“你姥爷跟你王爷爷可都是从乡下来的，你妈小时候还不是一样......乡下条件是差了点，穷了点！可你也不能这么说......”
“你爷爷奶奶哪个不是从乡下出来的？怎么着......你脚上没沾上泥巴就嫌弃你爹妈还光着脚？”于囡指着温夏怒声道，“再让我知道有下一次，我直接找个拍花子的把你给卖了！”
王平摇了摇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他哪知道对跟错，揍了就知道了！”小雅撇了撇嘴，“囡姐，我看今年就别给他零花钱了......再把他那点钱都给没收了，我看他还......”
“错了，妈......啊......我错了......呜......不敢了......”
“瞅瞅，瞅瞅！”小雅见一说到要没收他的钱，温夏就急眼了直接跑到于囡身边抱着她的大腿嚎了起来，“这小子就这德性，再不揍可就晚了......”
“哈哈哈......”王平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跟他爹一模一样，打小就是个猴儿还是个财迷......”
“我真不敢了......不会了......”
于囡也被这小子逗笑了，但乐了一下就恢复了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哼，没收一半！你要是敢诓我的话，我全部给你没收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几个钱！”
“不要......呜......妈，我错了......”
“哈哈哈！”王平摇了摇头便迈开步子朝着屋里走去，“你们家这些孩子呀，嗐......”
于囡拉开了温夏，“把嘴给我闭上，再嚷嚷我全部给你收了......”
“行了，边上待着......”于囡见他立马就闭上嘴低泣着便拿着鸡毛掸子耍了耍，“站在那儿，要是敢应个不是！待会你爹回来，还得再抽一遍......”
“我听小雅说，沧州那边来亲戚了？”于大彪抱着林婧坐在沙发上，看着拿着鸡毛掸子进来的于囡问道，“怎么没瞧见人？”
“医院呢！”于囡摇了摇头把鸡毛掸子挂在了门后，“小雅，两个小的呢？跟米莉姐上医院去了？”
“温平带着玩儿去了......”小雅转身进屋朝着沙发走去，“沧州那边的舅妈带着表哥、表嫂他们全部都来了，六哥带着宗庆去乡下找大哥，其他的都在医院呢！”
王平皱眉道，“医院？看信文他那个三舅？按理来说，应该拉回家里办理后事了呀！”
“不是，舅妈气急攻心......表哥被打伤了......”小雅从抽屉里头拿出一包烟放到了桌上，一边讲述着那边发生的事儿一边拿起水壶给冲泡起了茶水来，“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人是出来了！但是户口却在那边......”
“现在一些地方个别民兵队长、生产队长，简直就是土皇帝！”王平摇了摇头，“额们那边也有老乡给我来过信，也有提过这样的事儿......”
于大彪跟着摇了摇头，“怎么就这样呢！”
对于这样的事情，出身农村的人或者有亲属在农村生活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但是对于那些已经完全脱离农村的人来说，压根就不相信......
“爹，王叔！我听大哥说以前他跟我公公是从河南逃荒来的......四二年到的这里！”于囡坐到边上的单人红木椅子上面看着于大彪问道，“这事儿我倒是听人家说过，那时候不是全国性的吧？”
“那年额们陕西倒不会......”
“不是！”
于囡点了点头，随后叹了口气道“我们厂里有个同志，老家是南边的......听说她有个二伯原先是村长，应该也算是族长吧！她们老家那边四三年闹的灾，她二伯跟村里一个大户写信找下了南洋的几个兄弟救急......那边汇了点钱又找了点关系，给全村每家每户一百斤大米！”
“后面两家成分不好，那家人解放前就没了。她那二伯......”于囡摇了摇头，“前些日子来信说没了，几个儿子这些年也算是不成人样......”
“这么忘恩负义的么？”小雅听到这话顿时一脸的怒气，“别说一百斤大米了，能给个馍馍那就是救命恩人了......”
“嗐！”
王平叹了口气，“哪儿都有好人都有坏人......”
“有的人是单纯的坏，像我们厂那人她们老家那边的人就是......而有的人是蠢，蠢而且还不自知！”于囡看着王平道，“听风就是雨的人，没有自己的一丁点主见！而且根本就没有什么道德底线，活不下去的时候卑躬屈膝，有口吃的就当成自己的能耐了......大哥说的对，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有的人死了，看起来是因为灾难是天爷不公......但其实是他该死！咱们能脱离出来，是好事......”
“囡姐，你姐想法也太偏激了！”小雅给边上的两位长辈递了茶过去后便撇嘴道，“农村也有好人也有坏人，哪儿都一样！”
“哪儿是偏激......”于囡有些不满地说道，“人性如此！”
小雅深吸了一口气，“求活不容易......咱们家现在的条件就算摆在城里也算是好人家了！可现在地方上有多少人有顿肉吃就算是过年了，那也不是他们想要这样的，而是压根就没有机会......”
“人只有解决了温饱才能考虑其他的事儿，肚子都填不饱！别说忘恩负义了，不主动害人就算好了......”
于大彪朝着于囡苦笑道，“你这觉悟还真没小雅高，你也是在乡下长大的，你又不是看不见......小时候你爷炖肉的时候，你少拿出去炫耀了？”
王平乐道，“哈哈哈，哪儿都有好人坏人......亲疏远近其实都一样！”
“哟，小夏站这儿干嘛呢？”
“真姐......苗大娘、春风伯！”
于囡还想说什么，听到门外的儿子喊着人忙站了起来朝着外面看去，“小苗姐，春风哥......呀，真真好长时间没过来了！这是干嘛呢？”
“春风哥，小苗姐......”
徐春风肩膀上扛着一个袋子，手里还拿着一个篮子出现在了门外，看到王平跟于大彪两人忙打了个招呼“亲家公、王叔......”
“前段时间真真回家看我爹，今天跟镇上的干部回来了。顺便带了些东西过来，交代我给送家里来......”
于囡看到他们夫妻俩又是大包小包又是篮子的，“不是，咋这么多呀！”
“这袋子是花生，我爹跟秋生叔跟人换的......这些是新打下来的麦子，还有一些小玩意......放厨房吧！”王小苗忙笑道“这可是我爹交代的，可不敢推！我俩可不敢往回带，还不得被我娘骂死......”
“哈哈！”王平乐道，“咱们实话实说，你们那儿的花生不错......这可不是找你要哈！”
“有您的份，放心......”
徐春风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了出来，王平忙道“家里还有呢，上次文俊上你们那边还是你大哥给的！可别拿了，家里头真有......”
“那才多少......”
王平忙道，“真不用，你问囡囡......你婶子昨儿还拿出来晒过一遍呢！”
“那等中秋后再给你拿......”徐春风从厨房出来，伸手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大前门给两位长辈递了过去，随后逗了逗林婧才坐到了小雅边上，“你大哥还在乡下？老六呢，在家没有......我得回去一趟！”
“吃完饭就回乡下去了，沧州那边的表哥全家都进京来了......宗庆记得吧？”小雅给徐春风夫妻俩二人一人递了一杯茶过去，“真真，咋不进屋来？”
“我带夏夏买汽水去......”
“甭搭理他！”于囡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见外头两人好像跑出去了便摇了摇头，“老六晚上带宗庆回乡下找大哥去了，文英带着春儿跟温祺回来了！”
“有啥事儿么？”小雅见徐春风好像有事儿的样子便出声道，“找大哥还是找爷爷呀？”
徐春风端起茶水吹了吹，轻轻喝了一小口才出声道“找你爷爷！呼......”
“怎么了？老家那边有事儿？”
徐春风摇了摇头，把茶杯里面的茶水喝光了才拿起刚刚放到茶几上的烟塞到了嘴里，一边拿着火柴点烟一边道“这儿也没有外人，但是这事儿大家还是别往外说，我也不知道有多大的干系！”
“小雅，当初我叔是让你们姐弟俩过继到国叔那边还是军叔那边？还是一人一个......”
国叔？军叔？
小雅见于囡几人不知道说的是谁便轻声笑道，“徐才国跟徐才军，六哥的亲舅舅......爷爷当初的意思是让鹿鸣过继到大伯那边，我过继到我爸这边！这个爸，说起来倒是挺陌生的......”
见小雅一点都不介意这点事儿还带着调侃的口气，大家也都轻轻笑了起来！
“怎么了，大伯没过门的媳妇那家人又有事儿了？”
于囡嫁到这个家这么些年，关于家里的这些较为亲近的关系也都知晓这里面的一些历史。老爷子夫妻俩当年逃荒来的时候，就带了自己婆婆来而已，听说大儿子当年跟人参加光头的时候没了！
那会有个没过门的媳妇，但是人没了以后两家人本来还想着让老二跟那边成婚。谁知道老二一听到大哥人没了，也跟着参加光头去了！这下子两家人就成了仇了，可没几年饥荒来了，一家人逃荒出来便跟那家人没了联系。
老爷子出来以后便只有回去过几次，可那家人逃出来没多久又回去了。前些年得知老爷子还在，倒是通过徐才源来信求助过一回，这些事情家里人也都知晓......
“不是......”
徐春风挠了挠头，朝着坐在对面的王小苗看了一眼才轻声道，“真真前段时间不是回去了么，我爹让真真带话！说你爸，就是我才军叔好像还活着......”
“啥！”
不仅是小雅，连同于囡都傻眼了。两人对视了一下，都禁不住眼里的震惊......
不是因为这个所谓的继父、亲舅舅还在，而是这事儿怎么这么凑巧！今天赵宗庆一家人回京，才说起那边的亲二舅好像还在世，而且因为那不知道什么内容的信一家人才跑到京城这边来！
而晚上又说这边的舅舅也还在，同样是有了音信......
还一样是排行第二......
“我爹让真真递的话，还给老叔跟信文带个信！”徐春风叹了口气道，“有人找我爹打听老叔的事儿，张嘴就说徐才军的父母！我爹不敢说，就说没有具体的地址，得让我找找......因为军叔当年参加的是光头，我爹连信都不敢往外寄！”
“不对劲，不对劲......”小雅忙摇了摇头，“怎么这种事情全部都扎堆了！难不成政策又变了，还是......”小雅不知道的是家里还有个叫杨先廷的姥爷同样也有了消息了，这些海外的消息全部都扎堆来了......
“可能政策松动了，咱们不知道而已！”于囡皱着眉头道，“还是保险点好，万一是查到以前的事儿准备清算......”
“怕啥？老爷子夫妻俩都年过八十了......还怕清算？”于大彪摆了摆手，“就算是要清算，我看老爷子巴不得能知道多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儿！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接二连三......”
“要不是因为你们，还活个什么劲呀！”王平也跟着道，“而且那也是老年历了，你们家压根就扯不上什么关系！倒是小雅......问题应该也不大吧，毕竟那是以为人没了以后才过继的！”
“我怕啥，我根正苗红......要是待在乡下我们姐弟俩现在骨头都化没了，还怕这个！而且我现在还是积极分子......他们敢扯我就敢让他们回家把家里几岁的孩子饿处浮肿以后再来跟我唠这个！”
小雅不屑地说道，“管他的，现在主要是得看看到底人还在不在！看看是有心人要翻过去的事儿整事儿还是我那爸还在......”
“春风，现在还不算晚......能不能给表舅去个电话？”于囡想了想朝着徐春风道，“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点事儿对老爷子来说压根就算不得什么事儿......要是真有舅舅的消息......”
于大彪皱着眉头道，“你们那儿得上公社才有电话吧，这么晚了？”
“乡政府办公室现在有了，晚上那边有人值夜班......”徐春风站了起来，看着于大彪笑道“我哥现在在村里当生产队长，乡里的人多少会给点面子......以前都是家里人上镇上往这边打电话，现在方便多了！”
“那就好，不然大半夜的也不好折腾恁爹......”
小雅站了起来，“走，咱们上前院打电话去......”
徐春风跟在小雅身后走出了倒座房，刚越过圆拱门来到了外头，徐春风便从兜里摸出两封信来，“这是我爹跟你哥还有老叔的信，你要不先给看看......”
“也成！”
见小雅打开信封看起了信来，徐春风便拿起烟给续上，“小雅，俺虽然不认识俺军叔，但俺爹说俺军叔是个好汉子......”
“那当然啦......”小雅低着头边看着信边笑道，“俺爷俺奶那么好嘞，俺爸指定是错不了......”
“姑姑！”
“嘿，真真......家里头有汽水，干嘛非得上外边买呀！”小雅见徐真真带着温夏回来了，朝着徐真真露了个笑脸后就瞪着温夏，“待会再让你妈收拾你！”
“真真姐给我买的......”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