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成双
眼前女子头戴帷帽，遮住了大半个身子，隐隐看得见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行走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步履轻盈飒爽颇具英姿，不似平常女子那般娇弱无力。
也没有因未缠足而故意放长衣裙下摆遮掩足形，露出玉色云纹绣鞋上两簇纯白的流苏铺满鞋尖，素雅中透出几分娇俏。
“姑娘请坐。
在下初到贵宝地，手下有几间铺子却遍寻不到合意的人手，以致如今拖了许久还无法开张。
今夜偶见姑娘的河灯奇巧精致颇合我意，遂斗胆请姑娘到此，共议合作之事。”
茶楼靠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着一身玄色衣袍起身拱手，似乎与略昏暗的烛光融为一体。
只在擡眸时，一双含笑的长眼中闪烁起两道柔光，宣示着他的存在。
“先生过誉，不知先生对所需之人有何要求？小女子只恐自己才疏学浅，无法替先生分忧。”
符聆怀抱着猫崽站在原地，不卑不亢地微一福身并未入座。
她对此人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说起话来单刀直入丶简单明了，一看就不是那种虚伪油腻的奸猾之人。
但保持合适的距离是必须的，也是必要的。
“很简单，在下求的只是姑娘闲暇时绘制一些衣衫纹饰及首饰的图样，供绣娘和制造师傅使用。
可以按图样的数量计酬，亦可按成品售出情况进行分红，两种方式由姑娘自行选择。
平时姑娘无需外出亲自到铺子里来，在下会定期到府上去取，同时带去上次结算的酬劳。
不知姑娘可还有疑问？”
男子也不拘礼，自顾自坐回椅子。
说完抿了口茶，静静等待符聆的回覆，脸上笑意不减。
听了他的话，符聆是真的心动了。
来时的路上她早已想过，只要有银子赚，再辛劳都不要紧，最怕的是对方骗财或者骗色。
可若真的如他所说，用不着自己出本钱丶又用不着自己亲自到场，既没有赔本和吃亏的风险，又不会碍着丫鬟的身份无法自由出入霍府而尴尬。
这生意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订做的啊！
符聆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白日梦，怎么会有如此美事砸到自己头上。
“真的……只是如此简单？”
她不禁问道。
“当然，正式合作之前还需要姑娘先试绘几张图样。只要合在下的意，工匠师傅们也觉得可行，合作立刻开始，从试绘的图样开始计算酬劳。
且若姑娘确定，一须在约定文书上画押，不可再与别家合作。
二须每月至少提供十张图样，在下的要求仅此而已。”
男子轻转着手中茶杯，耐心地解释。
“好，那便请先生留下地址，明日我绘好了图样便请人送去。
其他细节便待正式签下文书后再行商谈，摊子还没有收，小女子这便告辞了。”
拿了对方的地址，符聆行了礼便转身离开。
男子还了礼也不相送，又坐回去喝茶。
事情就这样三言两语便定下了，来时跟在符聆身后斗志满满的方寸此时煞白着一张小脸。
如一只还未上场便被吓败的小公鸡那般，缩着脑袋弓着腰，直到逃回了符聆的摊子才长长舒了口气。
“你哪里不舒服吗？饿了还是累了？去那边买些东西吃，歇会儿吧。”
符聆取了些碎银子给他。
方寸哪里敢收，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连忙回绝。
自打看清了茶楼中那位，他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虽然他是主子的挚友，但是那身份可不一般，主子为了姑娘竟然劳动他老人家亲自出马。
更没想到的是，主子竟然背着自己学到了如此巧妙的主意给姑娘送银子。
细想想也是，这些日子他也看清了，姑娘虽然身份低微但性子却高傲。
否则不管金子银子，只要她张口，只要给个数目，公子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然她并非那样的人，若直接给她银子便是折辱了她，必是不肯收的。
霍家生意遍布全城，但与霍家沾边的姑娘必不肯合作。若像这般通过那位之手，让姑娘觉得是自己靠本事赚来的，拿起来就仗义多了。
手里有了银子，腰杆才会硬起来，也就不怕其他人的眼光和议论了，公子真英明！
茶楼内。
符聆走后，小厮凑上来道。
“竟由方寸亲自跟着，她不会就是霍大公子最近痴迷着的那个通房吧？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那脚也太……”
“有些日子不见，不想他霍枭竟长了本事，学会了收通房这一套。
不过就依他那隔路的性子，做出什么事来本王都不奇怪。
早叫你没事多看些书，少学点以貌取人的市侩你就是不听。
此女能得他青眼，必不是凡俗之辈，定有她独特魅力所在。”
欧潜的目光深邃，心中还的后半截儿话没有言明。
霍枭那厮从小便处处与自己争，自己偏偏还争不过他。
如今就连感兴趣的女子也撞了同款，且自己又迟了一步，令他得了先机。
待日后相见，必要狠狠灌他几壶烈酒，否则解不了自己心头之恨~
*
戌时刚过，符聆的河灯全都卖光了。正好她急着回去绘图样，便带着方寸匆匆回了霍府。
来时方寸推着的车里满满登登，回去时仅剩下摆摊的几个木架，和腰间鼓鼓的荷包。
路上符聆顺道又去了上次卖鱼丸的摊子，买了不少鱼丸回去给方寸和汤圆丶云边等人当宵夜。
只是等着鱼丸出锅的时候她有一刻晃神，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极讨厌鱼腥味儿丶却强忍着为自己做鱼丸的身影。
精神百倍地忙活了整夜，第二日天一亮，符聆便拜托方寸帮忙将绘好的几张图样送出去。
方寸自己自然是不敢去的，只托了信得过的人跑腿。
“姑娘，瞧您这些天熬得都脱相了，服了麒麟丸就赶紧睡罢
若公子回来瞧见您这般形容，不打死我才怪。”
自从那日符聆喝避子汤伤了身子后，霍枭便吩咐方寸每日必做一件事，就是亲眼看着她将麒麟丸吃下去。
这药若细算起来不说每颗价值千金也差不多，老太爷那里不过也才送了十丸，而姑娘这里却足足留下了一个月的量。
听说麒麟丸的主药肉灵芝，就算死人吃了都能回魂，姑娘只要按时服用，身子定会痊愈，不会给她自己和主子留下遗憾，所以方寸对这件事格外上心。
亲眼见符聆服了药，方寸便出去替她关了门。可她心里惦记着图样的事，哪里睡得着，一直翻腾到接近午时才迷迷糊糊睡去，待她醒转已近申时了。
桌上温着方寸送来的粥，符聆也没有心思吃。喂了猫崽又简单收拾了自己，便出去寻方寸问有没有结果。
只是寻了半天都没有看见方寸的影子，还是钱婆子见她出来了，急吼吼地跑过来将一个锦盒递到她手中。
“太夫人的寿辰快到了，府里都在忙活寿诞的事。方寸被夫人调去前院了，临走之前让我把这个交给姑娘。
说是姑娘看过后，交给李群便可。”
李群是霍枭留下的护卫之一，自是信得过的。
钱婆子不认字，也没胆子私自拆开来看。只用一双好奇的眼睛使劲儿打量，猜测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大公子不在府里，她竟公然与外面传书递柬，想不惹人注意都不行。
符聆管不了那么多，谢过她赶紧又回了自己的屋子。
迫不及待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个用绯色丝带系着的纸卷。
打开纸卷一看，是一张已经钤好了官印的文书，内容与昨夜那男子说的一般不二，最下方处留着给她署名画押的地方。
计酬的两种方法只需要她在前面的圆圈处勾选即可，符聆毫不犹豫地勾了“按所绘图样售出情况分红”那项。
倒不是她有信心自己的图样会大卖，赚更多的银子，而是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见识过许多时兴的样子，怕卖得不好白拿了人家的。
弄好文书交给李群，再回屋子的时候又有喜事。
毛茸茸丶黑乎乎那一小团睡醒了，正像只小耗子似的拱着窝找奶喝。
只是与平时不同的是，小脑袋瓜儿上有两颗圆溜溜丶亮闪闪的光点，它睁眼睛了！
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闷来愁肠嗑睡多~
萦绕在符聆心头多日的阴霾瞬间被驱散，欢喜地抱起猫崽在屋中转起圈来。
原本她都没把握将这只刚出生便没了娘的小东西养活，可这才几天的工夫，它不但长大了丶长胖了，还能睁开眼这些五彩的世界，符聆脸上露出了老母亲一般的笑。
又喝了不少羊乳丶在符聆怀中蹭了好一会儿，猫崽才又睡了。
符聆开始想正经事。
自那日从安荣院回来后，霍太夫人隔三差五便着人请她去叙话。
可是霍枭怕符聆去了之后受拘束丶受委屈，便态度十分强硬地一一拒绝了。
然而霍太夫人依旧不死心，不放人是吧，送礼物总要收的吧？
於是各种新奇的珠钗绢花丶华丽的衣衫料子丶甚至贵重的滋补佳肴全都往符聆这送，搞得包括秦氏在内的各房夫人小姐们眼热不已。
可所有礼物霍枭都大言不惭地帮符聆收下，人却还是不肯放出未曦院半步~
弄得符聆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几次想亲自去道谢服侍，但没有霍枭的首肯又不敢擅自出去。
如今霍太夫人的寿辰即将到了，霍枭又不在府中，她琢磨着一定要寻件特别的礼物送过去，以示感谢。
只是究竟送着什么，令她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