鹂草集
毕竟还是霍府的丫鬟,即便主子不在家,也不好在外边过夜。
於是符聆安顿好了绯袍玉带,便回去了。
未晞院众下人一见了她都躲出去老远,生怕自己哪口气喘得不对,再挨一顿抢白。
符聆心内暗笑,脸上却摆出一副极欠扁的高傲模样。
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翌日,符聆早早出门去了铺子。
来往的行人都知道这里开了家专卖花草,名为“鹂草集”的铺子,出於好奇,人们经过时都会驻足瞧瞧。
一般人家门前院边种的普通花草,都可以在山上随便采到种子。
而富贵人家的花园则有专门的花匠打理,种植的都是牡丹,芍药,茶花之类的名贵种,更有如霍家那般府中挖了湖的,还有专门人负责种藕,起藕养荷花,睡莲。
所以普通百姓不会浪费钱去鹂草集买,富贵人家又看不上鹂草集的东西。
铺子开张几日了,人气很旺却没什么生意。
霍枭走了之后符聆有了充足的时间和精力打理铺子,定制的东西也陆续都送来了。
首先便是一把比圆桌面还大的薄纱大伞。
时值盛夏日光毒烈,花草摆出来要是直接被暴晒的话很快就会失水枯萎,即便不死也不是很精神的状态。
有了薄纱大伞后,既阻挡了一些日光,又不会影响光线,玦儿看摊的时候也能凉快点。
还有一些特别请砖窑烧制的小花盆,不似一般花盆那样又大又深,若不是中间有排水的孔,真像盛菜的碗一样,口大而浅,带着好看的花边。
玦儿也同样好奇,问了符聆她却不答,只笑着让玦儿学。
只见她跟种普通花草一样先填了土,然后取来各种花草组合起来,做出缩小版的花园盆景。
苔藓做草地,蕨类,景天类,菖蒲等做树,点缀上普普通通的小野花,别有一番风情。
每个盆景的布局都不一样,有的像粗犷豪放的西北一角,有的像温婉明媚的江南一隅,更有的像海阔天空的琼州一岛……
明明都是常见的东西,放在一起却有了不一样的味道,充分展现了种花人精致巧妙的心思。
盆景刚一摆上来,立刻引来百姓的围观。一打听,价钱也很公道。
不少人都愿意花上几个铜板捧回家一盆,哄婆娘也好,逗孩子也罢,怎么算都不亏。
铺子门口的大伞下人越聚越多,符聆见时机到了,便与玦儿合力将后院的绯袍玉带搬了出来。
不过没有搬到摊子上亮相,反而藏着似的放在了门口背面。
此时的绯袍玉带已经开了大半,一进铺子便满室飘香,门口正兴致勃勃挑选的盆景的人们都闻到了。
“姑娘,你这铺子里还有什么名贵的兰花吧好香啊!”
“当真此花如此清雅,必不是凡品,可否容小生进去一观”
“我恩师最爱花!我愿意先给定钱,有珍品一定先卖我!”
……
被吸引来的人中,果然有懂花,且有些财力的,纷纷问玦儿。
可是想带走绯袍玉带,光是喜欢和富有是不够的,还要有一颗真正的爱花之心,能包容她的不足才不会辜负了她。
符聆觉得她正如自己一般,苦苦等待那个命中注定的良人,拼尽一切只愿为他绽放。
“对不住各位,店里确有一株不太常见的花,只是这花过於娇弱且价钱不低,遂只能请真心的买主远观。
待店主将其养护强壮之后,再拿出去请大家赏玩,各位多包涵!”
玦儿道。
“真心何谓真心”
有人问。
“先付定金一两白银。如成功购买,这一两白银会算进总价之内。
若不成功,店主同样准备了等价的礼物以示感谢。
有意购买的客官,可以付银子进去了。”
玦儿说着,向铺子的方向摆了个请的手势。
想出这样的法子,符聆也实属无奈。
毕竟绯袍玉带太过珍稀,而铺子里又只有玦儿与她两个女子。
万一进来的人过多或有人起了坏心思,将花毁了甚至抢了,她们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和追究。
所以她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既可过滤掉一部分看热闹的,又不会占了别人的便宜。
玦儿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群楞了一瞬,而后乱糟糟地说什么都有。
有骂她是奸商的,有冷嘲热讽的,也有直接掏银子进去的。
铺子里自有戴着面具的符聆亲自招待,外面玦儿为了表达歉意,直接将剩下的盆景白送给了真心想看花却囊中羞涩的人。
并表示请大家不要着急,店主一定会早日将这珍品养壮,让大家一饱眼福。
既是白送,自然很快就送完了,玦儿收了架子回去铺子里关上门。
里面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只像是痴,汉遇见了绝色美女,财迷看到了金山银山。
目光无不被绯袍玉带牢牢吸引,眼珠子里恨不得伸出几只小手来。
符聆淡然自若地介绍了绯袍玉带的习性和缺点,可这些人哪里听得进去,只想知道到底要花多少银子,才能抱得“美人”归。
“银子嘛,一百两是底价,但好花只盼有缘人。
众位可在此基础之上,报出心中愿出的数目和买花的用途,小女子选适宜之人售出。”
一听符聆如此说,众人皆是一阵沈默。
听声音这店主年纪不大,心眼儿却不少,竟然学起了官卖那一套。
他们既肯花一两银子来看这花,自然是有一定身家和见识,更有几位同样做花草生意的。
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普通人家卖个女儿也不一定能卖这么多。
可城中富庶人家比比皆是,夫人小姐们更是极舍得花银子在各种珍稀的花草上。
这绯袍玉带这种稀罕玩意儿,他们打眼便认了出来。一转手,本钱翻个五六倍甚至十几倍都是轻而易举的。
“我出一百五十两,为恩师祝寿!”
一个贵公子打扮的人先开了价,一开口就加了五十两。
“我出一百六十两,家主是爱花之人,喜欢收集奇花异草。”
一身丫鬟服饰的女子加了十两。瞧那气度,她家家主比不了霍延祖,怕也是城中大富大贵之人。
“我出二百两,只是喜欢。”
一位老者拈须道。
“我……”
一个衣饰普通的书生满眼急切,却给不出价。
“我出三百两!也是喜欢”
另一位老者背着双手,微扬起头。
“程老七你是故意的!”
出了二百两的韩忠以为绯袍玉带肯定会归自己,却不想老对头竟然给出了更离谱的价格。
“哼,人家店主说了,价高者得。你有本事,你再加价呀”
程老七嗤笑道。
“我出五百两!上次齐家造园你便在我背后使绊子,害我丢了生意,这次就算我倾家荡产,也不让你如意……”
“客官息怒!”
见韩忠与程老七眼瞅着要掐起来,符聆连忙出声制止。
“小女子已经说了,只寻有缘之人,并非只是价高者得。
所以这位姑娘,您付现银立即搬走也可,付三成定金,两日内带人来取也可,如何”
符聆看着那个着丫鬟装的女子道。
女子见一下涨到了五百两,这个并不是自己便能作主的价钱,本已放弃了希望。
却不料这个店主竟然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并非光看价钱。
於是立刻惊喜地上前拉住符聆的手道:
“姑娘当真姑娘放心,这绯袍玉带到了我们府上定会得到最好的照料,不辜负姑娘的信任!”
韩忠和程十七就是做花草生意的,对这女子的来历也一清二楚。
除了当面竞价,并不敢用什么强硬手段,或者在背地里搞什么猫腻儿。
至於刨根问底地深究人家还有没有存货或者幼苗,那是破坏行规的,他们才不会做那种丢份儿的事。
反正花最后并没有落到对手手中,倒也没什么好生气,只是表情还是讪讪的。
剩下几个人本无心买花,更不在乎那一两银子,只是图个新鲜,还为那女子鼓掌庆贺。
唯独那个满眼急切的书生,一副痛失所爱的样子。
女子一人搬不走那大花盆,便付了三十两权当做定金,表示立刻回府叫人来取。
其他人也纷纷离开,书生失魂落魄地走在最后。
直到他们出了铺子各自回走,玦儿才得了符聆的吩咐追了出来。
“公子且慢走。”
书生一楞,回头见是玦儿,立刻拱手行礼,问有何事。
“我家店主说公子若真心喜欢那绯袍玉带,可在两月后再来,店主愿低价出售小苗。”
书生除了读书之外只好花草。曾在一本生僻的古籍上看到过丁点儿对绯袍玉带的描述,今日一见惊为天人。
无奈囊中羞涩,只得眼睁睁看着她与自己失之交臂。
却不想峰回路转,还有机会再得一株。书生险些乐疯了,连忙跑回铺子里,朝符聆扑通一声跪倒,磕头不止,连声谢她大恩。
符聆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连忙叫玦儿扶他起来,好生劝解了一番才送走。
不一会儿,买花的女子果然带着剩下的银子和十来个家仆过来,又是一番感谢之后高高兴兴地将绯袍玉带搬上一台小轿,小心翼翼地擡走了。
符聆不由感叹,一株好花的命运,竟不知比多少低贱的人好多少倍。
她握紧了手中的银子心道: “机会终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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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枭: “老婆我猜到了!”
符聆: “那你得给我发红包”